首页 -> 2007年第6期

逃犯

作者:孙文宣




   棚子里没安电灯,里面黑黢黢的。他没钱装电灯,好在夜晚他多半时候在外边,深更半夜回来钻进棚子就睡觉,灯亮可有可无。
   乌二进了棚子,摸出打火机打燃,抬头一眼看见有个人站在棚子当中,不由“啊”的一声惊叫,吓得魂飞魄散、毛骨悚然。定睛一看,见是鲁道林,乌二的两条瘦腿便筛起糠来,上下牙嗑嗑嗑直打架。
   鲁道林冷冷一笑:“怎么了?不认识了?”
  乌二瞅着鲁道林眨巴着眼皮,战战兢兢地道:“原、原来是鲁哥……”
  鲁道林问:“有蜡烛吗?”
   乌二立马答道:“有、有!”走过去拿起半截蜡烛点燃,转身瞅着鲁道林,嘴皮动了动却又不知道说啥才好。
   鲁道林站着没动:“手头有了钱,还是把电灯安上为好。”
   乌二忙道:“那当然!可我哪来那多钱?”说着两手一摊,一脸苦笑。
   鲁道林不动声色:“你现在身上就有钱,我要没猜错的话,至少1000块。”
   乌二心里咯噔一下,瞅着鲁道林眨巴几下眼皮,连连摆着脑壳:“我身上哪来那多钱啊,鲁哥是拿我穷老弟取笑!嘿嘿嘿……”
   鲁道林也咧嘴笑了笑。他虽是怀疑那字条是乌二写的,到土地庙取钱的也定是乌二,但他毕竟没亲眼看见,还不能完全确定取走钱的究竟是不是乌二,也不知乌二有没有同伙。他想了想,阴沉着脸说道:“要我动手搜吗?”
   乌二从鲁道林脸上看到了一股杀气。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鲁道林已认定那字条是他写的;鲁道林将钱送进土地庙后,径直来到了他的棚子里等候着。乌二知道自己已无退路,但他想,你没亲眼看见我进土地庙拿钱,我来个死不认账,看你能把我怎么着,于是便摆出一脸苦笑,说道:“鲁哥,我身上确实没钱啊……”
   鲁道林依然不动声色:“看来,我只得亲自动手了。”
   乌二知道再也掩盖不住了。鲁道林说到就会做到,到时候不光钱会被他搜出来拿走,说不定还会挨他一顿揍。好汉不吃眼前亏,横竖自己手里还捏着鲁道林的把柄,眼下先将他打发走了再说。磨蹭了好一会儿,乌二哆哆嗦嗦将那1000元钱摸了出来递给鲁道林,嗫嚅道:“鲁哥,这钱我退还给你……”
   鲁道林瞄了一眼乌二手里的钱:“是1000元吗?数数看。”
  乌二一边数钱一边道:“刚拿到手,我一分钱也没用。”
  正是10张!这就是说,乌二没有同伙,如果有的话,同伙就得分赃,乌二现在就拿不出来1000元了。
   鲁道林没接钱,朝乌二摇摇手:“我只看看,钱你揣上、揣上。”
   乌二将钱依旧揣进衣袋,只差要给鲁道林叩头了:“谢谢鲁哥!鲁哥大人大量,不记小人过,往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乌二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乌二没事时也读些武侠小说,这几句话都是在书里学到的。
   鲁道林道:“我们就打开窗子说亮话吧!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拿了陈可家客厅里的东西的?”
   乌二迟疑着。当着鲁道林的面,他怎么说才好呢?说自己是想去客厅偷东西碰巧看到的?这倒是没啥,自己横竖是大门口挂粪桶——臭名在外;说他鲁道林偷东西?他不敢。乌二动着嘴皮,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鲁道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管说,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尽管放心。鲁哥说话算数!”
  乌二勾着脑壳瞅着地面,扭扭捏捏,吞吞吐吐,将那晚他藏在陈可家客厅沙发后边的事说了一遍。
   鲁道林没丁点儿生气的样子,平心静气地问道:“你看清我拿的是啥东西了吗?”
  乌二使劲摇了几下脑壳:“没有。当时客厅里电灯不怎么亮,我只看见那是张纸片,巴掌大的一张纸片。”
   鲁道林点了下头,又问:“你估摸那会是啥玩意儿?”
   乌二翻了翻眼皮:“当时我猜想也许是存单或是银行卡。”
   鲁道林又点了下头,两眼紧瞅着乌二:“你没想到那会是一张彩票?”
   “彩票?”乌二眨巴一阵眼皮,连连摇着脑壳,“没有。压根儿也没想到那是张彩票。”他想,鲁道林既然提到了彩票,那就很有可能是彩票,而且是张大奖彩票,不然鲁道林就不会去偷它。他感到蹊跷:鲁道林是怎么知道陈可有那么一张大奖彩票的呢?既是大奖彩票,林梅难道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子随便放着呢……他想不明白。
   鲁道林抿抿嘴唇,似笑非笑,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没将这事告诉别人吧?比如林梅或是陈猛?”
  乌二立马摇起头来:“没有、没有!我哪敢去对别人讲?别人若是问我怎么看见的,我咋个说?我要是说出我是躲在沙发后面看见的,不就成了不打自招了嘛!再说我要是对林梅或是陈猛说了,他们抓着我要问个一清二楚,我就更不好说了。我哪敢将鲁哥的名字说出来?鲁哥你想,我会那么傻吗?”
  鲁道林虽是将信将疑,却不打算往下追问了。他的目的只在于弄清楚写那张字条的人是不是乌二、乌二有没有同伙以及他告没告诉别人。现在这几个问题都弄明白了。鲁道林慢条斯理对乌二说道:“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我在土地庙里放了1000元钱,眼下钱已到了你手里,这事就算了结了。你那字条上不是这么写的吗?”
  乌二傻瓜似的咧嘴笑着,连连朝鲁道林点了几下头。他只巴望鲁道林快点儿离开他的窝棚,试探地道:“鲁哥还有啥话要问,尽管问就是,我竹筒倒豆子,只要是我知道的,全都告诉鲁哥。”
  鲁道林抿嘴笑着,鹰一样的目光紧盯着乌二:“我要送你去一个地方。”
  乌二一时摸头不是脑,愣愣地瞅着鲁道林:“去——”
  没容乌二将后边“哪儿”两个字说出来,鲁道林双手就像铁钳一般掐住了他细瘦的脖颈。乌二被放翻在地,绝望地瞪圆了眼、大张着嘴,两手两腿胡乱抓挠蹬弹着……
  一股风从棚板缝隙吹进来,蜡烛熄灭了,棚子里霎时一团漆黑。鲁道林见乌二已没再挣扎,便松开了手,手忙脚乱地去掏摸乌二身上的衣袋。他掏出那1000元钱来揣进自己衣袋,拿过丢在棚子角落里的一条麻袋,将乌二的尸体塞进里边捆紧袋口,扛上麻袋穿过田坝,一头钻进树林上了山。
  鲁道林走的是一条已多年没人走的羊肠小道,路已被荒草覆盖。树大林深,林子里黑乎乎的,鲁道林全凭感觉钻。两边的树藤荆刺不时钩挂住麻袋,他只好站下来使劲拉扯,麻袋撕裂、树枝摇动发出的响声,惊得林中宿鸟扑扑乱飞。好在这地方他早先打猎来过无数回,不会迷失方向。
  约摸一个小时后,他到达了半坡,在一处山洞前停了下来。这洞不大,洞口仅能容一人进出。有次打猎,一头被猎犬追赶得无路可逃的麂子钻进了洞里,被猎犬活活咬死,鲁道林进洞取麂子,见里边很深,地面是很厚一层松软的细沙。鲁道林将装着乌二的麻袋拖进洞里,用手刨了个坑,将乌二放进坑里,拿沙掩盖好,这才舒了口气钻出洞外。
  鲁道林回到家时,已是将近一点。他脱掉了脚上穿的那双已多年没穿过的解放鞋,换上了平日穿的皮鞋,来到了屋后养猪场。那儿给猪煮食的大煤灶昼夜不熄火,他将解放鞋丢进煤火里,鞋很快就被烧得一干二净。鲁道林回到楼上冲了个澡,走进卧室,悄没声响地钻进被窝,在许丽身边躺下来时,听见许丽在说梦话,低声细气、含含糊糊的……
  
  四 虚惊
  
  次日一早,陈猛便出门上了街,朝鲁道林家走去。他是去找鲁道林的。一出街口,陈猛就看见许丽站在自家门前公路边,朝县城方向张望着。陈猛抬眼望去,只见一辆中巴客车正消失在坡脚拐弯处。
  许丽转过身一眼看见陈猛,忙招呼道:“原来是陈猛,上哪儿去啊?”
  陈猛答道:“专门到你家来的,找鲁哥有点儿事。鲁哥呢?”
   许丽道:“你早来一步就好了!这不,他刚刚走。”
  陈猛问:“去哪儿了?”
  许丽道:“到省城买打米机去了。听说出了种新一代的打米机,他就急着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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