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逃犯

作者:孙文宣




   顾芹一回到家,马武便去了屋后偏厦,移开苕窖盖板放下木梯,叫鲁道林上来,待鲁道林爬到梯子顶端,给鲁道林戴上了手铐。
   马武瞅着鲁道林说道:“现在我要给你老婆打电话。我先前已给她打了电话,告诉她必须在今天下午3点以前备好赎金,你老婆支支吾吾说没那么多钱,看来她是不想叫你活了。你跟她的关系没问题吧?如果她早就想同你离婚,巴不得你死的话,她肯定就不会拿出那笔赎金来,你也就没命了。听着,你只能在电话里对你老婆说叫她不能报警,要她按时如数备好20万,别的话啥也不许讲,不然我就打死你!”
   鲁道林连连点着头:“当然、当然……”
  马武掏出鲁道林的手机,拨通许丽后对着手机说道:“想听听你丈夫的声音吗?现在你可以听他说话。”说罢将手机拿到鲁道林嘴边。
  鲁道林带着哭腔说道:“许丽呀,你千万不能报警啊,赶快准备好20万元钱,不然我就没命了!”
  马武立即拿开了手机,将手机贴在自己耳边,说道:“你听清楚了吗?绑架你丈夫只为钱。得到了赎金我就放人,我们干这一行的说话算数。当然,关键是我们要将赎金拿到手。你丈夫的性命掌握在你手里。”他看了看手表,继续道,“现在是10点,你还有5个小时。下午3点整,我会打电话告诉你将钱汇到哪儿,你照办就行了,我收到了钱就立即放人,到时候你丈夫会给你打电话报平安的。我想你是不想听到你丈夫的死讯的。”说罢关了机。
  打罢电话,鲁道林仍被关进了苕窖。
  顾芹回到家后,将苕藤码放在院坝当央,坐在矮凳上剁起苕藤来。她喂着两头大肥猪,苕和苕藤是猪的主要饲料,每天都得到山上坡地里去割苕藤挖苕,回来后就动手剁苕藤。她剁出来的苕藤很细,因此花的时间也就长。顾芹一门心思地剁着苕藤,院坝里响着菜刀剁在砧板上发出的“笃笃”声。儿子拖着根很长的苕藤在院坝里跑来跑去,大黑跟在他身后,不时用爪子去抓蛇一样在地上摆动的苕藤。
  马武站在大门边,背靠着门框,两臂搭抱在胸前,瞅着在院坝上玩耍的孩子,不时瞄一眼弯着腰肢剁着苕藤的顾芹的背影。他皱着眉头,脸上神情沮丧。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他的妻子也很漂亮很能干,他不在家,田里坡上的农活都是她做,把个家料理得井井有条。他的两个孩子比顾芹的儿子年龄都要大许多,儿子已在读初中,女儿在上小学。他的父母都还健在。他没将自己在深圳犯下了事告诉家里人,但他相信妻子已知道他犯了事,他在深圳的哥们儿会打电话告诉她的。他不敢去想妻子眼下在怎样过着日子,父母知道后将会如何,尤其是孩子……他想回家看看,却不敢去,警方肯定已在他家周围布控,他回去只能是自投罗网。马武默默看着在院坝里活蹦乱跳的顾芹的儿子,眼前晃动着自己两个孩子的身影,儿子和女儿在家里在学校都很听话,学习成绩也都不错,他非常心疼他们。如今他是有家不能归了,从今往后恐怕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女儿了,他感到眼眶一阵酸涩。他怎么会走上这条路的呢?为了发横财,他完全昏了头,成了两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他已是丧家之犬,走投无路也无退路可走。手里有五条人命,他犯下的是死罪,他只有死路一条……马武想着,猛地打了个激灵,暗自咬紧了牙关。
  顾芹看似在一门心思剁着苕藤,其实心里是乱糟糟的,好几次险些剁着了抓着苕藤的手。她想来想去,那个藏在树丛后边同她说话的人只能是警察;警方肯定已发现了马武的行踪,找到她家这地方来了。来了警察,她感到心里踏实了。马武不是被警察抓住,就是被警察击毙,那个鲁道林就会得救,她也就不用这样整天提心吊胆了。但她又非常担心。马武手里有枪,她和孩子就在他眼皮底下,马武说过,狗急了是会跳墙的,到时候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打死她和孩子?想到藏在树后的那个“警察”说的“引蛇出洞”的方案,她得先拖住马武,不让他到处走动。顾芹想着,回头瞅着站在大门旁的马武,说道:“你没事,能不能帮我把那两根柴锯出来劈好?”说着指了指灶房前的阶沿。阶沿上,靠板壁倒放着两根粗大的青杠树干,那是很坚硬的上好木柴。
  马武没吭声。自逃到这儿那天起,顾芹从没主动同他说过一句话,更不消说叫他帮忙做事了。听顾芹叫他锯柴,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只拿眼瞅着顾芹。
  顾芹一边剁着苕藤,一边道:“我不会跑,关在苕窖里的鲁道林又跑不出来,你怕啥呢?做点儿事,总比一天到晚闲着好。”
   也许是为了排遣心中的忧烦,马武一声不吭搬来了木马,拿来了锯子,在灶房前阶沿坎下锯起柴来。
   马武锯着柴,不时停下来朝四周张望张望。这举动似乎已成了他的本能,不管在哪儿,他时不时总要东张西望一番。
  锯着柴的马武,没想到这时正有一张网在悄悄向他张开……
  
  陈猛按顾芹指的路线,钻着树林绕道下到了坡脚,来到了沟底,这儿到顾芹家还有两里多路。沟底乱石林立,小溪在沟边流淌着,溪水清清亮亮。陈猛蹲在溪边洗了把脸,拿手捧着喝了几口水,站起身将望远镜和砍刀放在沟坎上一棵树下,然后朝顾芹家走去。
  不一会儿,沟谷里便响起了陈猛的山歌声。他唱的是老掉了牙的山歌:
  
   郎在山上打高望,
   姐在房中绣鸳鸯;
   鸳鸯戏水成双对,
   一是姐来一是郎……
  
  歌声在狭窄的山沟里回荡,传得很远很远。
  马武一听见山歌声,立马就停住了锯柴,飞快从裤兜里掏出枪,奔到院坝边路口上,隐身在一棵树干后边,朝传来歌声的方向望去。沟里一人来高、乱七八糟的石头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没看见人。
  顾芹也停下了剁猪草,站起身一边朝路口走去,一边兴奋地说道:“是我娘家表哥来了!”
  马武瞅着顾芹:“你娘家表哥?他来这里干啥?”
  顾芹答道:“他是个石匠,走村串户给人打墓碑,近些日子在山下胡家湾给胡老幺他爹打墓碑,没事常到我这里来看看。”
  马武道:“去,叫他别到这里来!”
  顾芹想了想道:“好吧,我叫他回去就是了。”说着抬腿就要朝沟里走去。
  马武又连忙叫住了她:“站下,就在这里喊他回去!”
  顾芹停住了脚,对马武说道:“他专门到我这儿来,我却叫他别来喊他回去,他定要起疑心,反而偏偏要来,你说怎么办?再说他听见我喊他回去,就算他不来,也会怀疑我这儿肯定是出了啥子事,回去对村子里的人一说,只怕来的人会更多。”
  马武一时为难起来。他觉得顾芹的话有道理,不如让他来再抓住他,便说道:“好吧,你答应吧,叫他来!”
  顾芹放开嗓子喊道:“表哥——”
  远处传来了陈猛的应答声:“顾芹——”
  随着喊声,陈猛从一堵岩石后面转了出来站住了,离屋子还有四五十米远。
  躲在树后的马武握枪靠在树干上,目光紧盯着陈猛。
  顾芹朝马武侧了侧脸,只顾盯着陈猛的马武没看见她的这一举动。
  陈猛喊道:“你旁边那棵树后好像有个人,手里还拿着枪,他是谁?”
  顾芹没吭声,默默勾下了头,像是不好回答。
  马武从树后走了出来,将枪瞄着陈猛,喝道:“老老实实走过来,快!”
  陈猛像是吓坏了,一边往后退一边说:“我、我是顾芹的表、表哥!”
  马武吼道:“我知道你是她表哥!快走过来,不然我就开枪了!”
  顾芹忙道:“别、别开枪!”
  陈猛一闪身隐在了岩石后边,喊道:“我不敢来了,我回去了!”
  “不准跑!跑就打死你!”马武喊叫着朝陈猛飞快追去。
  顾芹转身抱起呆呆站在院坝里的孩子,正要朝屋内跑去时,只见几名警察从屋后冲了出来,一警察保护着她和孩子进了屋,其余警察奔到院坝边的树后,举枪瞄住了仍在往前追赶陈猛的马武。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