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官箴碑

作者:殷培文




  “如此说来此事确凿。”马继祖大喝道,“颜伯龙,你一上任先立起什么官箴碑,张扬自己清正廉明,实则无视圣上,目无国法,贪赃自肥,无所不为。来人,先摘去他头上这顶假顶带,押入死牢;再砸碎他那官箴碑,神明之处容不得污垢!”
  颜伯龙哈哈大笑道:“马大人,我倒明白了!”
  马继祖道:“你明白了什么?”
  颜伯龙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马大人,我只要为民除害,已是死而无憾了!我办的可是铁案,焦家二犯是翻不了案的!”
  马继祖冷笑道:“颜伯龙,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你犯的案难道不是铁案?给你路时你不走,祸到临头悔方迟。你怪不得别人,你的坟可是你自己挖的!”说话间,颜伯龙被摘去顶带,扒掉官服,戴上了大枷。
  听说知府颜伯龙被审,岱庙正阳门五凤楼下便挤满了人。当看到颜伯龙披头散发被押入南牢时,人们立刻群情激愤,有人带头喊起口号:“保住颜知府,赶走马贪官!”
  有几个身手利落的青年干脆爬上院墙,对着垛口朝院内喊:“马继祖大贪官!马继祖滚出泰安!”
  马继祖听后大怒,吩咐随从手持长矛和大刀,将集会的百姓追赶得四散逃窜。
  人群中的“喜丑”和几个青壮年凑在一起,商量一阵,便结伙来至颜伯龙家。
  此时,颜母颜寇氏及颜伯龙妻子颜乔氏对外边发生的事尚一无所知。“喜丑”一伙人来至颜府,将岱庙内发生的事情前后说了一遍,颜乔氏便偷偷抹起眼泪来。颜母倒是神情镇定,问“喜丑”道:“你是何人?”
  “喜丑”道:“我与颜大人在汶河大坝是共过生死的弟兄。我是‘红莲会’戏班唱戏的戏子,名叫‘喜丑’。颜大人受此冤枉,老百姓心中不服!”
  颜母轻轻点头道:“难为你们了!”
  “喜丑”急切地道:“老夫人,咱得赶紧想法子呀!马继祖这次可是发了狠了,他连老颜公留下的官箴碑都砸了!对这通碑,我们舍命保护了这些年,最终还是没逃过他的手。他这是公报私仇啊!明摆着,只有除了颜大人,才能救他的两个小舅子!”
  颜母思考了一阵,不无沉重地道:“杏坛庵一案,发在泰安,破在泰安,新泰县告的什么状?焦天宝那一千两银子,有府衙前的告示为证,并全部用于了汶河坝抢险,也无甚错处。只是这丢失顶带,可是犯下了死罪!玉飞实在太大意了!”
  “喜丑”含着热泪说道:“老夫人,此事不能怪颜大人,若不是他及时跳下河,大坝是很难保住的,那可是关系到几万人的身家性命呀!怪都怪我,最终没捞出大人的顶带,害得大人到了这一步!”
  一个小伙子见颜母不语,遂问道:“老夫人,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颜母轻轻摇头道:“除了圣上,怕是无人能救下玉飞的性命了……”
  “圣上,你说的是皇上?”那小伙子说,“我们不能进北京城一趟?”
  “喜丑”随之道:“对,老夫人,你给我们写封亲笔信,我们带着进趟北京城!”
  颜母苦笑道:“紫禁城如铁桶一般,你们能进得去?”
  “喜丑”道:“紫禁城我们进不去,刑部尚书府我们还进不去吗?老夫人,不瞒你说,我的这几个弟兄都是刑部尚书潘景玉的亲戚和邻居。当年若不是老颜公,潘大人能有今天?如今小颜公有难,不是正该我们出力相救的时候吗?”
  颜母听后,仍就摇头道:“千里迢迢,风餐露宿,我心何忍?”
  “喜丑”急了,道:“老夫人,颜大人是你的儿子,更是我们百姓的好官呀!百姓有难时,他可视性命于不顾;如今他有难了,我们难道跑跑腿都不成吗?”
  颜乔氏含泪说道:“母亲,这位兄弟说得对,咱不能眼看着玉飞屈死于贼人之手呀!”
  颜母思量多时,叹了口气对“喜丑”说道:“如此说来,那就难为你们弟兄了。不过,你们此行定要缜密,切不可让宫内宋公公知晓,否则,玉飞便越发死定了。”
  颜乔氏侍候颜母给刑部尚书潘景玉写了一封亲笔信,如实讲说了颜伯龙在泰安所蒙之冤情。“喜丑”同一个要好弟兄,带着这封信函,星夜赶往了北京城。
  
  第十二章
  宋公公魂归墓里
  官箴碑远迁西安
  
  乾隆三十五年十月,圣上为贺其六十大寿,遣刑部尚书潘景玉为正使,老太监宋公公为副使前往泰山祭祀神灵。此事在朝野引起纷纷议论:祭祀之事,本为礼部或鸿胪寺之辖事,怎的遣了刑部尚书?再者,按大清律,太监是不准出京城的,为何宋公公成了副使?虽说此人已养老在家,可他毕竟是个太监。于是有人便猜测:圣上此举,定有他意。
  金秋时节,艳阳高照。潘景玉等一行千人,离了京城,晓行夜住,一路沸沸扬扬,引得万人观瞧。这日,已能影影绰绰望见泰山雄姿了,潘景玉下令停止前行,就地号炮齐鸣,威武列队。前来接迎的山东巡抚马继祖来到宋公公轿前,见其偌大年纪,怀里还抱着一块几十斤重的玉石,已累得满头是汗,便讨好地上前去接。宋公公将眼睛一瞪,细声细气地说道:“小子,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碰摸此物?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它叫温凉玉,一边是温的,一边是凉的,献给泰山神的!临行时万岁爷亲口对我说过,此物贵重,不准离开我身!”
  马继祖表面上唯唯诺诺,心里却骂道:“累死你这只老狗!”
  当日,潘景玉他们在岱庙举行了隆重的献宝仪式,宝物温凉玉便放在了东御座。
  潘景玉与宋公公在唐槐院住下后,当晚便传来了马继祖。潘景玉对马继祖说道:“马抚台,圣上在我等临行之时有过交代,让我等借此机会将颜伯龙一案审结。颜伯龙现在何处?其对所犯罪行是否有悔过之心?”
  马继祖道:“颜犯仍拘押南监。其人性情诡诈,视王法如无物。在牢内每日还唱江西民调呢!”宋公公尖声道:“哪里容得他如此张狂?不是说花椒木棍能治话多吗?怎不给他塞上一截?”
  马继祖道:“公公有所不知,这颜伯龙在任时,很会蛊惑人心,狱卒们都听他的,还给他偷买酒喝呢!”宋公公道:“那就连狱卒一块办呀!”马继祖一笑,道:“下官明白了。”
  潘景玉道:“马抚台,听说你在岱庙天贶殿设了审案大堂,此事可是当真?圣上对此颇不高兴呢!你该知道,泰山南天门供奉的圣母可是当朝皇太后,当今圣上的母亲。连她老人家都上了山顶,不敢在岱庙居一席之所,你怎敢在那里坐堂?圣上每临泰山,住所也仅是东御座,何时听说在天贶殿内设过龙椅?马抚台,那天贶殿可是你坐的地方?”
  “继祖该死,继祖该死!”马继祖赶忙跪于当地,吓得满脸汗珠道,“当时实无设堂处,下官一时糊涂,便……”
  “小子,起来吧!”宋公公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还得劳我给你在皇上面前求情去!”马继祖又给宋公公连连磕头:“多谢公公。”
  “马抚台,颜伯龙一案何时审断?”潘景玉问道。马继祖一边擦汗一边说道:“潘大人、宋公公在此,继祖听命就是!”
  潘景玉道:“那好,你速去准备,明日一早我与宋公公在泰安府大堂问案。”
  马继祖连声应诺。
  这日清晨,泰安府内外洒扫一新,佩刀差役进进出出,忙忙碌碌。钦差大人要亲审颜知府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在全城传遍。于是,好些人来至府外等候看热闹。潘景玉本是泰安人氏,又得过老颜公的恩惠,故人们纷纷传言,颜知府有救了,大不了削职为民。
  大堂上,潘景玉居中,宋公公和马继祖分坐两旁。两班衙役精神抖擞,威武雄壮。
  不一时,颜伯龙押到。他收监已历时月余,头发胡子乱蓬蓬的。他被马继祖判了个监斩候,如今正是秋后,他以为自己的死期已到,故来至大堂以后对周围一切昂昂不睬,立而不跪。
  宋公公尖着嗓门喊道:“大胆颜伯龙,进了大堂缘何不跪?”
  颜伯龙一听这不男不女的动静,便知此人定是宋公公。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遂厉声道:“上座者可是宋公公?我颜家男儿历来腿硬,头可断,腿不可弯。我只上跪天子,下跪父母,你不男不女之辈不配我一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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