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朔风吹过的季节

作者:姜贻斌

现二牛的脸色并不坦然,甚至有一丝躲闪。于是,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怀疑,一步冲上去,狠狠地抓住二牛的衣襟,愤愤地说,你老实告诉我,这钱到底是不是捡来的?说,说。我高高地抡起了拳头。
  二牛没有底气了,垂下头,不再说话。三牛生怕我动手打人,急忙来扯我,求我说,大哥,放开二哥吧。
  我没有松手,我非要逼着二牛说出来不可,我把拳头一挥,威胁他说,你到底说不说?不说,今晚上我就饶不了你。
  二牛没有退路了,犹豫半天,才小声地说,是偷的。
  我脑袋嗡地一响,我的怀疑终于被证实了。我没有问他们究竟是偷谁的,我省去了一切审问的琐碎的过程,我气得脸都扭曲了,把平时压抑在心里的愤怒一下子发泄出来,一拳重重地打过去,二牛呀地倒在了地上。黑色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无声地流出来,烟屁股像一团鬼火抛出了很远。
  可我并不可怜他,我愤怒地吼着,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可耻的小偷,你真是丢尽了我们张家的丑,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样做,对得起去世的爸爸吗?你对得起可怜的娘吗?我抬起脚,真想狠狠地踢他几下。
  三牛吓坏了,一声不吭。我感觉到三牛浑身哆嗦。公园里静悄悄的,已经没有游人了,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树林,显现出那狰狞的模糊面目。
  二牛倒在地上没起来,然后低声地呜呜地哭了。我警告二牛说,你如果还不改,我决不饶你,还有你。我的拳头在空中愤慨地挥动着。三牛吓得往后面退了一步,生怕我的拳头打到他脸上。
  说罢,我气冲冲地离开了,我再也待不下去了。当我走出公园大门时,泪水流了出来,整个城市朦胧一片。
  我想放声大哭。
  
  11
  
  我多么希望弟弟们好起来,用双手来创造自己的生活,我相信,只要我们咬紧牙关,还是能够生存下去的。可是,让我非常生气的是,二牛三牛根本就不听我的话,他们养成了好逸恶劳的习惯,没钱花了,仍然来问我要,或是nU我送去。如此一来,我的负担就可想而知了。在酒店,我虽然省去了一份吃住的钱,但是,三百五十块钱的工资即使就是全部给了他们,也是不够的呀,何况,我还要存点钱寄给母亲。
  有一回,天下着瓢泼大雨,酒店已经关门了,我在厨房里忙完之后,精疲力竭地刚要回宿舍,只见三牛淋着雨,一身精湿,神色惊慌,匆忙地跑来了。
  三牛气喘吁吁地说,大哥……二哥病了。
  我一听,着急了,问,厉害吗?
  三牛扑打着头发上的雨水,说,发高烧,整整一天了。
  我责怪说,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三牛说,是二哥不愿意,他说挺一挺也许就过去了。后来,还是屋里的那些人提醒说,还不赶紧送医院,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三牛呜呜地哭起来。
  我拍拍他湿透的肩膀说,三牛,别哭,大哥会想办法的。天很冷,我担心三牛会冻病,马上脱下衣服,叫三牛把湿衣服换下来,穿上我的衣服。
  我然后一摸口袋,才想起身上只有十多块钱了,去找伙计们借吧,这个月的工资还有发下来,况且他们也没有什么钱,每个人都过得紧巴巴的,几个可怜的工资都寄到家里去了。我呆呆地望着夜色中的大雨,大雨像一堵无边无际的墙,挡住了我的去路,我知道已经无路可走了。可我不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二牛病死啊,尽管我很讨厌他,他毕竟是我的亲弟弟。我想,只有硬着头皮向女老板借了,以后让她在工资里扣除吧。
  我来到酒店旁边的公用电话,给女老板打了个电话,我是第一次打她的电话,心里忐忑不安,我害怕她拒绝,不愿意借钱。因为这个女老板曾经叫我去过她的住房,她那天打扮得妖里妖气,不断地向我抛媚眼,示意我跟她上床。她风情万种地说,张大牛,我是不会亏待你的,你懂吗?我暗暗地说,我当然懂,可我成了什么人了?我心里很气愤,又不敢流露出来,因为我没有必要得罪她,我借口说,老板,我弟弟今晚上要来,我要去车站接他。她一听,极不高兴,挥挥手说,那你去吧。从此以后,我时时担心这个女人叫我再去她的住房,但她却没有叫过我了。可是,这个女人后来对我的态度却是不阴不阳。
  电话接通了,传来哗啦哗啦的麻将声,女老板很不耐烦地问,谁呀?
  我生怕她把电话挂了,赶紧说,老板,我是张大牛……是这样……我弟弟病了,很厉害……可是我没有钱了,请你借点钱给我,以解燃眉之急……以后,就在我工资里扣除好了……
  我多么担心她会拒绝我,不过,看来女老板不计前嫌,轻轻地哦一声,淡淡地说,那你过来吧,我在芙蓉宾馆508。
  我说,谢谢你了老板,我马上赶过来。
  芙蓉宾馆很远,大雨看样子一时也不会停下来,哗哗地猛下着,路面上已经积水了,况且公共汽车也已经下班了,我想也没想,果断地拉上三牛去打的。这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钱打的,我是多么舍不得呀,可是,为了救我的弟弟,我还有什么舍不得呢?城市的灯光在雨中显得模模糊糊,一切都变了形,让人感到不真实。但我认为,女老板是真实的,我们兄弟的情意是真实的。
  我和三牛匆匆地来到芙蓉宾馆,叫三牛在大厅里等我,我心急如焚地找到508房间,轻轻地敲开门,屋里烟雾缭绕,另外三个男人漠然地看我一眼之后,便盯着手里的麻将。女老板也没说什么,从包里拿出两千块钱放在我手里,说,你写个借条吧。我匆忙写了个借条,然后说声谢谢,赶紧出来了。在我拉上门的那一刻,听见有个男人说,张老板,是鸭子吧?女老板骂了一句,放你娘的狗屁。屋里陡然响起暖昧的笑声。我脸上火烧火燎,感到了一种莫大的耻辱。
  我想,如果二牛的那两千块没花掉,我就用不着向老板借钱了,也不会遭到如此的耻辱。但一想,二牛那钱来得并不干净,还不如向人家借,受到这种耻辱又算什么呢?
  我带着三牛还是打的,匆匆地赶到烂尾楼,二牛说胡话了,哈哈……肯德基……哥哥你不吃?烟……哥哥你不抽?
  旁边的人说,赶快送医院啊,这样会烧死的。
  二牛烧成了这副样子,我的心碎透了。我立即背着二牛,一步一步走下黑黢黢的楼梯,三牛赶紧叫了一辆的士,我们便飞快地朝医院驶去。我让二牛躺在我身上,我感觉到他的身体简直像冒火了。
  到了医院,我把二牛背到椅子上,让三牛扶着。我便去挂急诊,然后把二牛背到了诊室里。
  看病的是个老女人,她给二牛量了体温之后,凶凶地说,怎么才送来?你们晓不晓得,他烧到四十度了。
  我弯着腰,嗫嚅地说,是是是。
  然后,医生说,重感冒,要打吊针。
  我说,是是是。
  这个老女人不满地看我一眼,说,你这副样子怎么像个汉奸?
  我说,是是是。
  我暗暗地骂她,我像不像汉奸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阵忙碌过后,那尖尖的针头终于注进了二牛的手臂里,我这才深深地透了口气,发现汗水已经湿透了全身。二牛干燥的嘴唇烧起皮了,他闭着眼睛,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我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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