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5期
红粉青楼风流泪
作者:张景得
吕梦才也给苏老鸨跪下:“我决意赎凤仙出去,您看该要多少身价钱吧?”
苏老鸨一见这阵势,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不知深浅的东西迟早会玩这一套。好吧,吕先生,我这女儿可是成都的名花,你带走她,就等于摘了我的心头肉。我若是不允吧,你们感情深重,又怕我儿受不了。这么着吧,你要是能出一万块大洋,人,你带走。”
“什么,一万大洋!”吕梦才和凤仙两人都惊呆了。
“对。一万大洋,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苏老鸨儿阴毒地冲着吕梦才怪笑。
这分明是讹诈!
吕梦才气红了眼,一拍桌子:“苏老鸨,你那心肝是黑的?好,凤仙我是要定了,就是倾家荡产,卖了银行,我也要把凤仙带出去!”说着从兜里掏出支票簿,撕下一页填上一万大洋,交给苏老鸨:“给,拿上这个,去交通银行兑钱去吧。一万大洋,分文不少!”说完,拉上凤仙走出了春熙院。
吕梦才在成都的事业刚刚起步,其实并没有多少资产。划出一万大洋之后,交通银行几乎成了一个空架子。吕梦才只得一咬牙,贱价卖掉了银行,领着凤仙回到了上海。
吕梦才回到上海后,找了一家旅店安顿下凤仙,他只身一人先回家,准备慢慢做父母妻子的工作。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吕梦才却杳无音信。凤仙孤单单一人住在旅店,她既担心又害怕。等到第十天头上,突然有个小男孩闯进凤仙的房间,慌慌张张地问:“你可是成都来的凤仙姐姐?”凤仙应着,忙问来由。小男孩自我介绍道:“我是吕家的仆人。凤仙姐姐,这是二百元路费,拿上快快逃命去吧!”凤仙惊愕不已,捏着手中的钱,发现钱里夹了张纸条,那可是她熟悉的字迹:
“生难做连理,清风是君灵。年年中秋日,吻得凤仙红。吕郎绝笔。”
诗词下,是一朵用鲜血染红的凤仙花。凤仙双手颤抖着,盯着小男孩问:“吕公子他怎么了?”小男孩说:“我们少爷一进家门,太爷便大发雷霆,将少爷关了禁闭。狠毒的少奶奶买通了一帮流氓,正满城搜查,要把你处死。少爷好不容易将这二百元钱和遗书托给我,就悬梁自尽了。”凤仙听完,连喊:“吕郎,是我害了你啊!”扑倒床上,大动悲声。
小男孩急急推着凤仙:“姐姐,快逃命吧,我送你出城。”
性情刚烈的凤仙决定以死相随。可临死之前,她要先回成都,见妹妹一面。
离别春熙院一个月了,景依旧,人却不再是昔日的人。她呆呆地一步步走进了她所熟悉的庭院,一个陌生的小窑姐儿在鱼池前浇花,她走上前去问:“小妹妹,你是谁?”小窑姐回身瞧着她说:“我叫秋英,刚来不到一个月。你是谁呀?”凤仙道:“我是仙棠的姐姐,拜托小妹妹,把仙棠叫来。”
“啊,仙棠!”秋英一惊,眼里闪露出恐惧的神情。
“仙棠怎么啦?”
“她……她死了!”
凤仙抓住秋英道:“说,她是怎么死的?”
小秋英吓得直躲:“姐姐松手。仙棠在后院的古桑树上吊死了。”
凤仙不信,她放开秋英大声喊道:“仙棠妹子!仙棠妹子!你在哪儿呀?”
苏老鸨和刘妈妈闻声从屋里出来了,看到去而复返的凤仙,一脸的惊异之色。凤仙环顾四周,唯独不见仙棠的影子,她这才明白,仙棠妹子确实离开了人世。
她仰天悲泣了一声:“苍天,你瞎了狗眼!”身子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遇狂徒 凤仙舍身救秋英
康小妹今日心里特别快活,她喜孜孜登上楼,要把一个喜信儿告诉凤仙和仙鹤:
“姐姐,姐姐!妈妈要带我上街去烫头呢,叫你们俩也顺便去洗个头。”
凤仙和仙鹤的伤已好,都开始了营业,这时刚送走客人,正准备睡觉。一听小妹的“喜信儿”,困倦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不安和忧虑。
“烫头”,是姑娘遭受灾难前的第一步,第二步是“卖清倌盘子”,第三步是“梳头”破身子。虽然灾难迟早要降临,可凤仙和仙鹤都不希望小妹的灾难来得这样快。
小妹却浑然不知,仍沉浸在烫头的喜悦里。苏老鸨上楼来催,小妹欢快地拽上两个姐姐,跟着苏妈妈和刘妈妈一块儿上街烫头去了。
小妹的头发烫了个“出水芙蓉”式。回到妓院,苏老鸨拉着小妹的手来到自己的卧室,端出一杯早已备下的橙红色的饮料:“儿呀,这叫‘花月醉仙蜜’,传说是青城山玉女洞的玉女,采集百花之甘露酿制而成,姑娘们喝了它,那张面孔会长得艳如桃花,貌似仙姑,能羞花闭月呢。这可是妈妈我特意给你留的!”
康小妹一听天下竟有这么神奇的美食,舌尖儿底下不由地汩汩冒出涎水来。其实,这所谓的“花月醉仙蜜”,压根就不是什么“玉女”所制。这是老鸨们灭绝人性的私藏密方,是一种绝育的慢性毒药,女孩们喝了,能破坏体内的生殖功能,使输卵管粘连堵塞,终身不育。窑姐儿卖盘子之前,必须得先服此药。
“来,我的儿呀,快尝一口。”苏老鸨将那绝育毒药送到康小妹唇边。小妹先试探地喝了一小口。真甜!还带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儿。小妹笑了,她捧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一旁的苏老鸨儿,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她,直至康小妹把那杯“醉仙蜜”喝完,然后一声朗笑:“我儿可真能喝,将来必定有出息!”
这时,茶房老妈子来报,说楼下有客人。苏老鸨儿将眼神儿从康小妹身上不情愿地移开,肥胖的身子一扭,口中骂道:“这是啥样的‘客人’,还不到时间,咋这么不开眼!”口里骂着,脚却随着茶房老妈子下得楼来,见大殿台阶下站着两个丑似鬼怪般的家伙。
一个穿件黑呢子制服,五十来岁,冲苏老鸨儿嚷:“爷我姓钱,找个姑娘玩玩!”口气挺横。
另一个穿件灰色西服,瘦高个儿,四十多岁,长了条鸭脖儿,嗓子眼里像趴着一窝小老鼠,一开腔便“吱喽吱喽”乱叫唤:“鄙……鄙人姓黄,傍黑儿要离开成都,到、到……”下文没说完,嗓子眼里的“老鼠”反了窝,一阵咳嗽,“噗——”一团鸡毛似的腥臭浓痰吐到了地上。苏老鸨儿恶心地皱了皱眉。姓钱的不耐烦了:“苏老鸨,别磨蹭了,快给我们找姑娘吧。我们是露水鸳鸯,玩了就飞。”
苏老鸨瞧着这俩人,猛然想起他们曾来找过凤仙和仙鹤,知道他们都是军界的头目,惹不起。忙赔着笑脸说:“好,好,请随我来。”
忽听得楼上一声高叫:“苏大姐,我们的金英姑娘乐意陪一位先生,哪位先生肯赏光呀?”
苏老鸨抬头一看,见是“金刚钻”汪老鸨,已推着小金英走下楼梯。这小金英浓妆艳抹,玲珑轻捷的身子,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倒也显得娇俏动人。金英下得楼来,忙不迭地给两位客人递烟、点烟。小嘴皮子似学舌的八哥,还真把钱、黄二位给迷住了。
钱先生惊叹:“啊,这位姑娘咱可没见过,新鲜。”说着话儿,身子一弯,把金英的整个身子端起来,狂吻着走上了楼梯。
黄先生恼怒地冲着苏老鸨儿嚷道:“好你个老娘们,成心吊爷的胃口咋的?爷我今日非得尝口鲜儿。听说你手下刚来了个小姑娘,快把她叫出来!”
秋芝?!苏老鸨儿心里一紧,暗想,坏了,老娘本指望着秋芝卖嫩芽儿赚大钱呢,能便宜了他?再说,秋芝刚喝了绝育药汤,药劲儿还没生效,若怀上孩子可麻烦。她抱歉地推辞:“先生,我那姑娘刚来,还没卖过清倌盘子呢。”
“我多给钱呀!”黄先生看来今天是非要玩到康小妹不可了。苏老鸨看推辞不过,便退一步:“那就请先生住下,按规矩,做花头,打一个月的麻将吧。”
“规矩?老子傍黑就没空。我多出十倍的钱,该行了吧?”说完,“啪”地一声,将两根黄灿灿的金条拍在八仙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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