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2期

老 灯

作者:周 刚



被褥,怎么睡?内间是人家姨妈的卧室,不敢造次,只得坐在桌边打吨。不一会儿,何一凤在被窝里折腾一番‘把衬衫、长裤扔到了地板上,见曾小良不动声色,她又呼叫:“曾小良,我渴死了!”曾小良忙倒了一杯开水送到她嘴边。何一凤坐了起来。露出了圆领下雪白的乳沟,她接过茶杯,呷了一口,说:“烫死了!”把杯子搁在茶几上,怔怔地望着曾小良,妩媚一笑:“曾小良,你笨死了!”
  曾小良终于明白了何一凤的心思,看来她的醉一半是装出来的。但是,昨天李月娥说“小良哥,你还来不来我船上”时依依不舍的情景还在眼前,他怎么能辜负她?
  何一凤见曾小良还在发呆,就动手解他的衣扣、裤带。曾小良急了,握住何一凤的手,说:“别,别。”何一凤不依,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说:“曾小良,我哪一点配不上你?”
  曾小良颤栗了一下,都市女郎身上浓浓的体香使他不能自持,望着何一凤火辣辣的眼睛,顺从地俯下身躯……
  
  七
  
  何一凤经历坎坷。1957年她在西北工作的父亲被划为右派,送往青海农场改造。母亲经不起这个打击,含恨离去。翌年,她投靠金鸡镇亲戚家,插班读初中。毕业后姨妈把她接到上海,在一个街道办的缝纫社当学徒。她的师傅是个驼背,叫王中一。王中一是弄堂里出名的裁剪师,收入高,尚未婚娶。何一凤聪明勤快,王中一看中了这个漂亮的女徒弟,姨妈一口答应。何一风心中却一百个不愿意,但自己寄人篱下,长住在姨妈家也不是个办法。况且,她是王中一的徒弟,拒绝了等于把饭碗砸了,只得同意这婚事,那年她才十七岁。王中一三十出头,人驼心不驼,于起那床上活来特别狠。每当夜来干完那事,驼子像狗一样蜷缩在她身边时,她就伤心流泪,暗暗发誓,只要熬到出师。自己能独立工作了,就跟他分手!三年后,何一凤裁剪、缝纫都学会了,就找岔子同王中一离婚了,回到了姨妈家里。姨妈是个很开明的女人,她反而开导外甥女,说就当下了一注血本,反正手艺学到了,好男人天下多着呢。
  昨夜,何一凤借酒挑逗曾小良,并成就好事,并不是她真心爱上他。一是她同驼子离异后独居难熬,趁姨妈不在家缓解一下饥荒。第二才是主要的:去冬今春,何一凤涉足黑市搞转手买卖:尝到了不少甜头。最近,在买卖灯芯绒这条道上,她同协丰客庄的北佬混得很熟,就萌生了一个念头,找一个合适的伙伴,去各地采买灯芯绒,由她卖给北佬,从中压价渔利。可是,哪儿去找这样的冤大头呢?正在为此犯愁时她巧遇了曾小良,这次苏州之行,她初试牛刀,瞒过曾小良自己赚了大头。为了紧紧抓住他,她不惜以身相委。
  早晨,她买来了豆浆和大饼油条,把还在熟睡中的曾小良唤醒。
  她说:“曾小良,我想,现在我和侬这样做不合算。我们要独门独户做生意。”
  曾小良还沉浸在甜蜜里,傻笑说:“好啊,我们已经这个了,独汀独户做了生意,你不就是老板娘了。”
  何一凤脸一红,啐了他一口,说:“曾小良,侬别臭美,我说的是独门独户,意思是不让瞎子横里插一杠子,而是搞了布票自己去剪布。”
  曾小良说:“能这样当然最好,可是我们在苏州不是险些砸了?”
  何一凤指了指他的额角头说:“我说侬笨,真是笨到家了!难道世上只有苏州有布店?可以到各地小镇上买啊,不过让你一个人放单档,我不放心。”
  曾小良十分佩服何一凤的机灵,说:“对,两个人搭档好歹有个照看。”
  何一凤思忖一下说:“按理说,侬是金鸡镇人,兔于不吃窝边草,去那儿剪布容易被人猜疑。不过,我倒想去一趟金鸡镇,看看几年不见的老亲。方便的话就在那儿剪。”
  曾小良的心却咯噔了一下,他想起了李月娥,如果她发现自己的搭档是个女的,日,后怎么交代?他支支吾吾地问:“你真要去金鸡镇?”
  何一凤笑道:“怎么,侬不欢迎?”
  曾小良勉强一笑,讨好道:“我求之不得呢,怎么不欢迎!”
  何一凤没有注纛曾小良的尷尬,她在反复盘算剪布的行程。过了一会儿。她又对曾小良说:“我们去苏州瞎子那儿买了布票,先去双亭镇看看,那镇不小,有好几家布店。”
  曾小良的心一轻松,说:“不去金鸡镇了?”
  何一凤白了他一眼,说:“死脑筋!双亭镇能办全货,我们立即回上海。不能满足再到金鸡镇,不就是跑六里路嘛!我读初中辰光,不知跑了多少遍呢。”
  到了苏州,何一凤、曾小良从瞎子那儿买了10丈布票,在双亭镇顺利地剪了布,就没有去金鸡镇,连夜回了上海。按老规矩,何一凤单独去协丰客庄找马进志。房内只有维吾尔族姑娘在,她坐在那儿等候。维吾尔族姑娘很热情,主动同何一凤搭讪交谈,何一风虽然听不懂她的话,伹在生硬的一字半句或手势中能领会个大概。她才知道,维吾尔族姑娘叫阿依珠丽,马进志和她哥哥在一个部队当过兵,马进志复员后。到新疆做生意时把她带到上海,同居于此。何一凤见阿依珠丽根单纯,就有意向她打听生意上的事。阿依珠丽果然不懂生意人话到嘴边留一半的道理,把马进志在这儿收的灯芯绒回兰州以每尺15元的高价卖给驼队的事告诉了何一凤。何一凤听盾大吃一惊。她卖给马进志每尺只有7元。这个北佬心真黑,竟然赚了一倍多!她觉得自己才真正的当了冤大头,等他来了,一定要涨价!当然何一凤很聪明,要涨价不能连累多嘴的阿依珠丽,她脑子一转,就把涨价的理由想好了。此时,马进志也回来了。
  马进志站在何一凤面前,幽默地说:“何姐,你周转真快,不会是在变戏法吧?”
  何一凤站了起来,笑容可掬地说:“马哥,侬笑话了。就是变戏法,这戏法也难变喽。”
  马进志觉得奇怪,问:“哦,怎么个难变?”
  何一风说:“底板大涨特涨,我真不知道这生意怎么做下去呢。”
  马进志听话,说:“我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呢,黑市上的价格本无定数,涨涨落落是常有的事,你不会也要涨我的价吧?”
  何一风暗忖,这北佬真是个人精!咯咯笑道:“先看了货色再说。”
  马进志拉开帆布大包拉链,看是正宗货。就把灯芯绒拿出来,一段一段仔细量了尺寸,叫阿依珠丽收下,何一凤却横身一拦,说:“别急。价格还没有讲好呢。”
  马进志怔了一下,装糊涂说:“不是每尺7元吗?”
  何一凤冷竣着脸,一锤定音:“不,每尺8元!”
  马进志见何一凤的脸说变就变,生气地说:“你不能说涨就涨,要讲信用!”见何一凤扭头不睬,只得讨价还价,“7块5怎样?”何一风斩钉截铁:“少一分都不卖!”
  马进志摇摇头,吩咐阿依珠丽把灯芯绒收好,付了钞票,他诡谲地对何一凤一笑。

[1] [2] [3] [4] [5] [6] [8] [9]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