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2期

老 灯

作者:周 刚



兴地数着钞票,听曾小良说这是最后一趟生意。心中来了火,漏风的嘴含糊不清地骂道:“娘的,做点小生意,踏痛他们的尾巴了?这帮寻食狗!”当时,小商小贩们把抓投机倒把的人叫“寻食狗”。因为有人看见这些人常把查抄来的东西分了吃了。李缺嘴忿忿了一会儿,寻思:这也好 他正为女儿黏糊着曾小良犯愁呢,曾小良不贩鱼就见不到他女儿了,省了他再操那份心。于是笑道:“小良,船到桥头自会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先歇一阵,等找到了机会咱爷俩再联手。”曾小良点点头,提起鱼包要走,只见船梢的小行灶冒出了浓烟,传来李月娥的声音:“小良哥。我煮鸡蛋呢。”李缺嘴对船梢白了一眼,没好气地说:“还煮什么鸡蛋?啥辰光了,耽误了小良坐轮船!”曾小良却放下了包,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才五点半,轮船要六点一刻,早着呢。”李缺嘴只得强堆着笑,说:“来得及就好,来得及就好。”
  不一会儿,小行灶熄火,李月娥端上了一个大汤碗,碗里滚动着六个又嫩又圆的大鸡蛋,李缺嘴气得咽了咽喉间的唾沫……
  曾小良赶到轮船码头,已经六点多,远远传来轮船慢行停靠的汽笛声,一个女子拿着话筒在呼喊,去上梅的旅客开始排队检票。曾小良匆忙买了船票,依次进入了检票口,当他把船票交到检票女子爭中时,一个戴鸭舌帽子的男子从攒里伸过来一只手/拿走了船票,对曾小良说:“你跟我走。”曾小良的心往下一沉,他认识这人是金鸡镇市管会的雇用人员。专干抓小商小贩的勾当。因为常年戴个鸭舌帽,人人叫他鸭舌帽\曾小良强压了恐慌,抓住他的手,说:“把票还给我。”鸭舌帽很有些腕力,反手把曾小良拉出了队伍。
  鸭舌帽命令:“把包拉开!”
  曾小良犟着不动,说:“我是公民,有权利不给你看!”
  鸭舌帽对一个瘦猴般的小伙子歪了歪嘴,瘦猴冲上前从曾小良手中夺过人造草包,拉开了拉链,露出了闪着鳞光的鲫鱼。
  鸭舌帽讥笑道:“怎么样。露馅了吧?”
  曾小良分辩:“这是送给我上海姑妈的。”
  鸭舌帽踢了踢鱼包,怒斥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扯什么谎!曾小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搞投机贩卖不是一次二次了。前一阵松了点,你们活动得就猖狂(其实文件上说的是猖獗),现在该我们出手了,你撞到了我的枪口上,还想蒙混过关,没门!”
   就这样,瞥小良被他们押着离开了轮船码头,去金鸡镇市管会接受处理。前面说过。轮船码头到金鸡镇,必须经过那座石拱桥,当他们三人走上石拱桥时,曾小良看见李缺嘴的渔船停泊在桥下,他知道李缺嘴平时,同市,管会的人混得熟,就产生一线希望,对桥下高喊:“李叔,快上来,你的鱼要被他们没收了!”
  鸭舌帽喝道:“曾小良,你耍什么花招,快走!”
  却说李缺嘴好不容易挨到曾小良走,才把船撑到桥下,自己上岸去喝酒,船中只有李月娥一人。李月娥听到曾小良发急的喊声,知道出了事,急忙离船上岸,跑到桥上拦住了他们。
  鸭舌帽看见美人坯子李月娥拦住了去路,不禁一怔,说:“姑娘,别听他胡说,让开。”
  李月娥却指着瘦猴手中的包说:“鸭舌帽,这鲫鱼是我船上的。”
  鸭舌帽耐心地解释:“姑娘,你不懂,他来你船上收了鱼去上海卖,是长途贩运,犯了法,不关你事。”
  李月娥俏脸紧绷,说:“不对,是我爹托他带到上海去卖的,是自产自销。”
  当时政策允许少量的农副产品自产自销。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李月娥在强词夺理。鸭舌帽心中当然也明白,但是他却犯了难,因为金鸡镇市管会主任的小舅子、会计邱志明很爱慕李月娥,在李缺嘴的敦促下,两人见了、面,还一同看了电影,这事市管会的人都知道。鸭舌帽原是个穷困潦倒的失业人员,好不容易谋来这份差使,虽说是临时工,但油水很大,他怎敢得罪有此背景的李月娥?况且,李缺嘴是有名的恶人,戳翻了这个马蜂窝吃亏的只会是自己。所以,鸭舌帽口软了,说:“姑娘,就算这鱼是你的,自产自销也不可能销到上海啊。”
  李月娥顶了一句:“你管不着!”
  鸭舌帽气得噎住了了心里暗骂:蛮不讲理的丫头!
  瘦猴见双方僵持着,就打圆场说:“这样吧,把鱼拿到水产门市部收购,怎样?”
  对查抄物资按国家牌价收购,是对小商小贩的从轻处罚,这样,既顾全了李月娥的面子,承办人对上也可以交差,不失为两全之策。鸭舌帽只好点点头,李月娥却还不依。曾小良想,这些鱼再坐夜班轮船到上海,又得耽搁一夜,到时鱼都死了,卖给谁去?再说,他心中还牵挂何一凤的事,于是就示意李月娥答应了吧。
  于是,一场风波就此落幕。
  
  五
  
  曾小良在李月娥船上磨蹭了好久,眼看李缺嘴快回来了,匆匆扒了碗饭,家也不敢,回,就直奔双亭镇,登上了去上海的列车。
  ,由于李月娥出面去水产门市部办理了收购手续,曾小良才避免丁同父亲面对面的尴尬,终于捞回了一半本钱。倘使此事到市管会解决,且不说他的鱼会被没收,就是身边的钞票也难保全。想不到李月娥看似弱小,却能不畏强暴挺身而出,解了他的围。谈话中他把自己将同何一凤一起贩灯芯绒的事告诉了她。
  李月娥听得很专心,她读初中时,母亲饿死了,就辍学同父亲播渔船,过着漂泊无定艰苦寂寞的水上生活。自从曾小良来她船买鱼后,情窦初开的李月娥才有了温暖,并陷入了痴迷的情网。在此之前。李缺嘴看中了邱家的权势,叫她同邱志明搞对象,逼她同邱志明相会并一起看电影,但邱志明居高临下、孤傲冷漠的性格让她浑身不舒服。更谈不上什么爱情了。只有同曾小良在一起时她才发现爱情是何等美妙,有一种难言其状的幸福感,曾小良有一股男子的激情,对她温情体贴,气抱一吻都会让她心跳神驰。现在,听曾小良说他要同上海的同学何一凤搭档贩灯芯绒,少女特有的敏感使她脱口问道:“你同学是女的吗?”
  曾小良心头一愣,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让李月娥多心了。他把李月娥搂在怀里,掩饰道:“何一凤,大风的风,怎么会是女的?”
  李月娥放心了,问:“你还来不来我船上了?”
  曾小良说:“为什么不来?不过去哪儿找你啊?”
  李月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我爹爱喝早酒,每天上午我把船停在这里等你。”
  曾小良醉了……
  曾小良赶到何一凤家时,已是第二天了。何一凤一见面就风风火火娇嗔道:“曾小良,我请了假在家里等侬,侬倒真是个讲诚信的人,让我白等了一天!”
  曾小良苦笑道:“何一凤,你别埋怨人好不好?昨天我在金鸡镇翻了船,幸亏渔船上的姑娘帮忙解困,才只蚀了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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