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红颜乱(大结局)

作者:鲁梓扬




  “啊呀,叔子搞侄女儿,负责到底!”
  刘娥枝的父母气急败坏,如躲避瘟疫般赶紧回家。他们路经刘乙发家门前时,被郭小梅截住:“纵容女儿为虎作伥,还假冒我的名字!只养不教,活该!”
  刘娥枝的母亲撞开她就走,她父亲气得脸色发黑嘴唇发紫,他说:“我们对不起你。报应,报应!”
  在这个年代,未婚女子嫁到婆家若不见“女儿红”,她在这个家庭就失去了地位,一辈子受人鄙视。所以,姑娘偷情一旦曝光,只有两条路供选择,一是迅速找个门户低下的人家或有缺陷的男人嫁出去,从此不回或少回娘家;一是自绝,为一时之欢付出生命代价。
  刘娥枝出了丑,闹得满城风雨,她能选择哪条路呢?人们拭目以待。
  
  秋旱二十多天,天气干燥气温居高不下,小半夜了,人们还在外面纳凉。
  田丙男一直躺在竹床上,人们相继进了屋,他仍毫无睡意,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他看到月亮残缺了多半儿,他看到星星相距很远,他看到它们都在行走,却始终走不到一块儿。
  田丙男正望着天空出神,突闻那边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他侧头一瞧,是刘娥枝的父亲从屋里出来。从中午到现在,那边的门一直紧闭,直到现在户户关门,他们才出来透透气。田丙男觉得还是回避好,他正搬了竹床进屋,突然发现,刘娥枝的父亲身边放着根木棒。他觉得势头不对,又端只凳子来到门外坐下。刘娥枝的父亲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说:“丙男,你关上门去睡!”
  这是一根二米来长的桑木棒子,有小胳膊粗细,光滑顺溜,半截乌黑,半截汗黄色。旧社会他们家祖上开染坊,用它搅布、抬水,现在,队里分粮分物,就用它抬。
  胡同里忽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刘娥枝回来了!
  刘娥枝一天水米未进。她在棉花地里藏到这个时候,又饥又渴,加上引产和精神折磨,人已经摇摇欲坠。她以为父亲像原来那么打骂她一顿就算了,就算不打不骂,她也准备跪在父母面前忏悔,从此与刘乙发一刀两断。
  可是一切已晚了。她刚刚露面,她父亲立即抓住了棒子。她战战兢兢地挪过去,并下意识地向田丙男投来哀求的一瞥,这一瞥使田丙男刻骨铭心终生难忘。田丙男霍地站起。就在这时,刘娥枝的父亲已抡起木棒猛扑过去。刘娥枝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哀叫一声:“爸爸!”
  刘娥枝的父亲大喝一声:“还想活?!”话到棒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田丙男纵身扑去,扬起右臂挡了一棒!这一棒顿时把田丙男的右臂砸麻木了,直直垂下。他立即用左手拉起刘娥枝,推开四五尺远说:“快跑,跑去你舅舅家!”
  但刘娥枝已被吓傻了,竟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父亲咬牙切齿,再次抡起木棒兜头盖脸频频砸下!田丙男仅有左手来回招架,他努力运用右手,能抬起却没有力气。盛怒之棒越砸越猛,田丙男眼看招架不住了,他计上心来,欺身而进,一肩将刘娥枝的父亲撞倒,催她快走。
  刘娥枝终于恢复了理智,她撒开双腿朝东跑去。这时,村里户户大门打开,灯光如柱,投射出来,人们争相出门探视究竟。刘娥枝父亲爬起身来,拖着棒子随后穷追。田丙男对田家几个男女叫道:“快拦住他……把棒子夺下来……”
  然而,田家男女纷纷让道,还有人对刘娥枝恶声恶气道:“去死吧,河里有水呢!”
  刘娥枝好似被他们提醒了,她骤然扭转方向,朝河堤飞跑而去。田丙男懊恼不已,拔腿就追。刘家的男人也省悟了,他们立即随田丙男追去。
  刘娥枝跑到河边。她发出惨烈的号叫,朝河中连滚带爬地冲去。她似乎现在明白了,她已别无选择,除了死还是死!
  田丙男流星般地冲在人群的前面,扑到河里。河水有一人多深。在田丙男的带动下,有不少男人下了河。大家跳进河里捞摸了一会儿,还是田丙男捞到人了。他抱着软绵绵的刘娥枝上岸,却被刘娥枝的父亲一棒捅到了河里!他人掉河里了,却没放下刘娥枝。他将她挟在腋下,再次上岸,刘娥枝的父亲再次捅来,被他抓住棒子就势一拉,把他甩到一边,才爬上岸来。
  人们纷纷援手,将田丙男搀到河滩上。他放下刘娥枝就地施救,揉了片刻,没揉出刘娥枝腔内的溺水,却揉出了丝丝缕缕的血。
  在一片叹息中,刘娥枝肌体渐渐凉下,只是一双眼睛半睁半闭,似乎还不愿离开生她养她的这块土地。
  
  在这近十年中,刘乙发的心情从没这么坏过。
  郭小梅在他脸上留下的伤痕,使他在众人面前多少有点儿抬不起头;刘娥枝又因他而死,本族人把他和他家给孤立起来;在家里,老婆视他如仇人,饭熟了不叫他吃,衣服脏了不帮他洗,就当没他似的,用他老婆的话说,自打跟他结婚,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现在恨不得他快点儿死掉,落得干净。
  他忧心忡忡地去表兄余书记那儿诉苦,余书记听了不禁一笑,说:“表弟呀,你是杞人忧天啊!刘娥枝又不是你掐死的,你耿耿于怀干什么?柿子先从外面软,那是软蛋。椽子先从里头烂,那才烂不得,烂了要塌架的!”
  刘乙发还没听明白,余书记又说:“人心像弹簧,你硬他就让。你把那些不三不四的议论不当回事,以更高的姿态俯视一切,那效果就截然不同了,不信你去试试。”
  刘乙发于是再次趾高气扬起来。
  
  这天中午,刘乙发游斗了刘娥枝的父母。刘娥枝死了十四天,该祭“二七”了,她的父亲过了这些天,气消了,心痛了,悔恨的泪水也流出来了,也就偷偷买了香烛类的祭品到坟前吊祭。此时,吊唁死者是不准烧香化纸的,抓住了要挨批斗,严重的还会办学习班。刘乙发正想整整刘娥枝的父母,看他们再敢不敢见了他就破口大骂,于是立马带人去抓他们游斗。
  游斗罢,刘乙发仍很气闷,想到发生这一连串的事,都是郭小梅造成的,他气冲冲地回到家。郭小梅正坐在门外补袜底儿,刘乙发冷不防抓住她的头发一揪一掀,把她摔到地上打了个滚。这下可把郭小梅摔愣了,她爬起来怔怔地瞅着刘乙发,待问为什么,可刘乙发火气更盛,扑上来一拳朝她胸部捅来。她躲闪得快,刘乙发身子刹不住扑倒在地。郭小梅随手捡起一块破砖头,扑到刘乙发身上,一屁股坐到他双腿上,那砖头直冲他双臂狠狠砸下,砸得刘乙发鬼哭狼嚎。柳仙娥和她丈夫闻讯赶来,才把郭小梅拖开。
  刘乙发双臂麻木,无法报复,又气又恼。郭小梅扔掉砖头,回房去找了套换洗衣服,便要出门。刘乙发说:“拦住她,别让她走了!”
  柳仙娥便缠住郭小梅。刘景堂的母亲说:“既然容不下她,为什么不让她走?这是我们自家的事,外人少管闲事!”这主张很起作用,柳仙娥等人放开了她。
  刘景堂的母亲说:“小梅,你要到哪儿玩就去,叫景堂送你。”
  柳仙娥道:“她要是想回清溪去呢?”
  郭小梅说:“我才不会回清溪,我要在这儿看到你们得报应!”
  
  第十四章 珠胎暗结
  
  郭小梅的到来,占了木柱的床位。她和张英月睡一张床,木柱挪到其他房里去了。
  张英月洗浴后来郭小梅身边躺下,她以试探的口气问道:“睡不好?在想谁呢?”
  郭小梅道:“我能想谁?我把自己都没办法了,还能想谁!”
  “还骗姑姑呀?”
  “我没骗。哎,姑姑,你在闹孕了?这么快呀?怀孩子苦么?”
  “难说呐。要是怀上心爱之人的孩子,就觉得自豪、幸福,要是……”
  “姑姑,你现在感到幸不幸福呢?”
  郭小梅只是想岔开话题随口问问,没想到把张英月问住了。她确实不知道怀的谁的孩子,也就不知道是幸福还是不幸福。郭小梅静静地瞧她,发现她眼里的内容很复杂,就问:“看得出,你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心里有鬼呢!哎,姑姑,跟我讲实话,田丙男究竟好不好?值不值得去爱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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