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天子门生

作者:汤学春




  梁业赶到招待所,区电业局的刘队长带着镇农电站站长和其他两个人在等他。刘队长说,是何局长叫他来的,清溪的农网改造继续开工。梁业道:“那钱……?”刘队长道:“什么钱?不要钱的。不过,这次要在村里吃个午餐。不要酒肉,马虎吃点就行。”为了表示电业局的诚意,刘队长提议,这次从第五条居民线架起,依次向已经完成的第二条线靠拢。梁业很高兴,来不及细想个中因由,便叫白丽荣准备午餐,好好招待众人。清溪上交完成后,镇里按政策返还了村里的费用,几餐便饭肯定不成问题。
  待梁业进浴室匆匆冲了个凉,换罢衣裤出来陪刘队长时,李楚达失魂落魄赶来告诉他,老边死了。
  清溪河里有一种“迷魂网”,用尼龙网布阵,让鱼自个儿钻进去。清溪河水虽然污染严重,但总有一些小鱼小虾习惯了污水,产生了抗毒性,依然生存繁衍下来。这种“迷魂网”阻碍行洪又妨碍抗旱,区水利局执法队一来就要扫荡一批。却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前面扫荡干净了,后面又出来了。老边就是被那扫荡后的残网缠死的。
  老边下水后,陈姓李姓的人全都躲到排灌站的屋檐下乘凉。半小时过去,拦污栅两边岸上堆满废塑料袋、泡沫包装盒,水面上基本干净了。细叔等不及了,就喊小赵开机。李楚达提醒道:“老边还没有上来呀!”细叔道:“鬼晓得这家伙躲到哪儿抽烟去了。”老边烟瘾大,累了这一阵一定是要歇歇,抽支烟的。细叔的话不无道理,小赵只好开机。然而十多分钟过去,拦污栅处的水依然出现落差。李楚达一看情况不对,大叫停机,然后赶紧下去检查。原来老边被鱼网缠住,给吸在栅栏上了。
  昨天下午,三毛坨来找梁业,请他去家里一趟。梁业不知有什么事,只得去了。原来,老边将那些死鸭子做成了烤鸭,放进罐子密封了埋在地下。现在挖了出来,一定要请梁业喝一杯。他们父子在水管站干了半个月,除去预支的上交款,还一次性领到现金一万八千余元。
  老边向梁业举杯,流泪道:“书记,这怎么得了?怎么得了?”老边一下子拥有这多钱,一时不知魂归何处。梁业要他不必声张,说这种机会不是每天都有的,声张出去别人再来纠缠他,他的工作会很被动。老边认真点头,又请梁业帮他拿主意,说:“我是先建房子呢,还是先给儿子说亲事呢?”梁业摇头:“这点儿钱,办哪件事都不够。”老边不解地看着梁业,梁业以这笔钱做投资,给老边划算了三件事:一是可以将鸭蛋加工成皮蛋或盐蛋,如此每只蛋可增值一半;二是可以外出收“荒货”;三是可以派个儿子去学厨师,日后可以进城打工。梁业道:“先把这笔钱作为投入,老边你想想,将来的收获会是个什么样子。”老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两眼放光:“嗨,梁书记,真没想到哇!我老边的日子有奔头了!”老边说,收“荒货”他内行,老大炒菜有点功底,让他去学厨师正是合适,老三脑子活,叫他去学皮蛋、盐蛋技术,老二就守家牧鸭。全家人马齐上阵,不愁这黄蜂窝筑不起来……”
  老边的话言犹在耳,梁业赶过去,扑到他的尸体上放声大哭。老边是替了自己一死啊!
  待梁业哭了好一阵,李楚达默默地拍拍他的肩膀,道:“人死不能复生。死的已经死了,活着的还得活下去,梁书记节哀。我李楚达申请复职,请梁书记考虑。”
  梁业起身握紧李楚达的一双手,感激他在这节骨眼儿上的支持,诚挚道:“写个入党申请如何?”李楚达点点头。
  李楚达一个人出资,将老边风光大葬,并刻石立碑:陈有边同志精神不朽!
  从此,清溪村没有了陈姓李姓之分。
  
  归去来兮
  
  王怀远明白,梁业不可能长期兼任清溪村党支部书记,他一定会拉个新班子好让自己抽身。所以,李楚达的入党申请,镇党委立即批了下来。梁业召开党员会议,宣布李楚达为预备党员,然后就召开村民代表大会,恢复李楚达村民委员会主任职务。村民代表都表示热烈拥护。
  然而,农网改造进度很慢,原因是人手太少。刘队长说,高温干旱,电业局人马到处救急,实在抽不出更多的人来。
  这时,细叔的中稻彻底黄熟了。细叔不想请收割机,收割机要48元一亩,自己反正没事,这钱何必让人家赚去?于是叫上老婆,用人力打稻机慢慢来收。
  天气反常的热。老夫妻俩干一阵歇一阵,干到第三天,电线杆下的那丘田只剩下几分了,并且禾把也割翻了。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西边天际先有一柱黑云升起,刹那间乌云铺天盖地而来,伴着雷鸣电闪,狂风大作,暴雨骤至。时常担心那斜了的电线杆会倒的细叔,这会儿却忘了电线杆,心里急的是那割倒的禾把子。干谷收回去,只要太阳照一下,就可进仓;若是打湿了,在水中浸泡久了,难以晒干不说,弄得不好还会生芽,那么,这一年的阳春就白做了!
  细叔老婆跑回屋去躲雨,细叔坚持着。雨点虽大,细叔仍咬紧牙关,要把剩下不多的禾把打完。就在这时,一道闪电拉天扯地,继而轰隆一声炸雷,飙风骤至,那电线杆便凌空砸下来。电线杆正好砸在细叔的打稻机上,电流将细叔击出一丈多远。细叔老婆在屋檐下看得明白,不顾生死冲向细叔。细叔眼睛望定那恐怖的天宇,嘴角浮上一丝苦涩的笑来,留下遗言:“我早说过,这电线杆会倒的呀!”
  那一排电线杆全都倒了。细叔一世精明,到头来还是误了自己性命。梁业赶来时,电已停了。看着直挺挺倒在泥水里的细叔,他心如刀绞。
  安葬好细叔,雨过天晴。大抵因为一场暴雨缓解了旱情,电业局可以喘一口气,刘队长加派人手,清溪的农网改造很快圆满完成。
  
  因有雨水滋润,晚稻长势极好。不过,因为禾苗疯长,叶嫩苗肥,带来了害虫。这天,八坨去打农药。因是禾苗起了稻螟,得用甲铵磷方能治住,那甲铵磷有剧毒。不知怎的,八坨背着喷雾器,死在田边。他喝了大半瓶甲铵磷。
  没有人知道,八坨为什么要喝甲铵磷。
  梁业、李楚达替八坨料理完丧事,见到了八坨匆匆赶回来的一双儿女。他们扑在八坨坟头上大哭。梁业如万箭穿心,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八坨为什么要自杀呢?
  夜里,梁业回招待所,白丽荣忽然扑进梁业怀里,号啕大哭。梁业不知所以,白丽荣道:“八坨是我害死的呀!”
  白丽荣那天劝梁业要有耐心,就是要他等待时机。让李楚翘去办这件事,她有十足的把握。为农网改造一事,李楚翘也对老太爷恨之入骨,更何况他对白丽荣言听计从。
  那天,白丽荣找到李楚翘,先说了农网改造的事,而后道:“你替我摆平老太爷。”李楚翘叹口气,觉得无计可施。白丽荣就把老太爷同六妹苟且的事告诉了他。李楚翘当即大喜:“好啊,搞定他小菜一碟。”
  李楚翘借来相机,装好胶卷,悄悄跟踪老太爷。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老太爷好多天都没去八坨的蘑菇屋了。然而李楚翘有耐心。终于等到那天上午,八坨扛着锄头出去了,老太爷从另一边姗姗而来。李楚翘缩身钻过八坨屋后的篱笆,一推,后门没有闩。他由后门钻进六妹的房间,躲到床底下。老太爷果然进来了,饥渴难耐,拉了六妹进来,二人迅速脱光,到床上翻云覆雨。李楚翘选了多个角度,悄悄拍了个淋漓尽致。大白天房间光线很好,李楚翘去朋友那儿冲洗出照片,一点儿都不模糊。
  李楚翘将一沓照片装在裤袋里,大模大样找到老太爷,于无人处掏一张给老太爷看。老太爷一看,立即脸如纸白,嘴上却硬:“你叫我看这黄色东西,什么意思?”李楚翘笑道:“江湖就是这样!我洗印了一万二千张,准备让整个南湖的人都看到,还准备邮一些给你那宝贝儿子呢!”老太爷终于慌了:“要多少钱?”李楚翘正色道:“钱的事以后再说,先给老子把农网改造搞圆满!”
  李楚翘留着那一沓照片,他还想对老太爷零打碎敲,作为他今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一个财源。过了些日子,偏偏细叔的小女儿柳英从南方回来,那时细叔尚未出事。柳英牵挂着李楚翘,便来他家慰问。二人干柴烈火,没说几句就扭到床上做起来。恰巧黑锅巴放学回来吃午饭。须知,黑锅巴就是李楚翘的弟弟。李楚翘的母亲夕阳红,生下个比李楚翘小20岁的弟弟,这家伙调皮捣蛋,实为清溪著名的“飞天蜈蚣”。黑锅巴听到房里呼爹叫娘,悄悄推开房门一看,就看到蚊帐里惊心动魄的一幕。黑锅巴一时淘气,便溜进房来,悄悄掏李楚翘扔在沙发上的裤袋。黑锅巴是想掏几块钱去买冰棍,却没找到钱,只有几张照片。黑锅巴顺手将照片拿出来跑到外面细看,这不是老太爷和六妹吗?他们正跟哥哥同柳英一样,在干那事儿呢!黑锅巴脑筋一转,得了个主意,便来找八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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