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天子门生

作者:汤学春




  白丽荣就说了老太爷与六妹的故事。
  
  老太爷的别墅式楼房与八坨的蘑菇茅屋隔田相望。老太爷出屋后过菜园,就有一条田间小道直达八坨家。老太爷原是区供销社副主任,退休后住回老家,日子十分悠闲。老太爷怜贫恤苦,常来八坨家走动。老太爷道:“八坨,你种田怎么呆种呢?”八坨不明白,种田还有活种的?老太爷说:“调整产业结构呀!”八坨更不明白了。老太爷道:“八坨你算过没有?一亩田两季稻谷有多少纯收入。”八坨当然明白,即使一亩田种三季稻谷也没什么纯收入。可自己是农民,不种田种什么呢?
  老太爷竖起一根权威的手指头:“种冬瓜!”
  把田做成地种冬瓜,八坨想都不敢想。但是老太爷当过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见多识广,老太爷说种冬瓜,八坨不能不信,况且他不种冬瓜又出路何在呢?当然,八坨信是信,总之心里不踏实。八坨有个姑表亲戚在岳阳黄家湖农场,春节过来说过,他们那边不种稻谷而种冬瓜、南瓜。八坨动了心思,便跑了趟黄家湖。那边果然种冬瓜、南瓜,并了解到种冬瓜一亩的收入要抵种十亩稻谷。八坨眼见为实,并有亲戚嘱咐,资江这边不好销的话,就打发河南客商径来这边收购,届时打个电话。八坨学了技术兜了种子满载而归,便大力调整产业结构,四亩五分田全都种冬瓜、南瓜。夏秋交际,丰收在望,却是资江这边的冬瓜南瓜果然不好销。便打电话,然而亲戚在那头哭道:“那个河南客商不来了,预购订金也不要了,说河南河北尽是冬瓜、南瓜,我自己的全都烂在土里了!”
  八坨将情形哭诉于老太爷,老太爷怜贫恤苦还很负责任,打电话找城里的熟人。熟人再通过熟人的熟人,领来几个菜贩子。八坨总算没有血本无归,并且对老太爷感恩戴德。
  老太爷再次建议:“种菜藕!”老太爷说,菜藕不必往外销,近几年资江市场菜藕价格稳定,种一亩菜藕要抵种35亩稻谷,藕贩子会找上门来。总之要搞活才行啊!八坨偷偷去城里菜市场转了三天,菜藕价格果然可观,自己细算一番,老太爷没有说假话。
  于是便种菜藕,种了三亩,其余的田依然种稻谷,万一翻了船,饭还是有得吃。辛苦一年,菜藕又是丰收,并且市场情况比老太爷预算的还要好。若是那藕能挖得出来,八坨的产业结构调整算得上成绩辉煌。可是那藕不容易挖,要把一支整藕不破不烂从泥里取出来,几乎要半个小时,八坨挖了几天,藕贩子这头供不应求,只好请工。先请老边。老边家四条汉子挖一天,藕是挖了约二百斤,却是不断即破,藕贩子不要。再请细叔。细叔的藕是挖得好,不过一天才挖出三十来斤,付细叔的工资都不够。细叔还叫喊“挖不得挖不得,再挖我的腰就断了,老命也会搭上”。老边不行细叔不挖,清溪就再难请到能干这活儿的闲人了。八坨只得自己挖,起早睡晚挖了一冬春,挖完一亩,烂掉两亩。好价格摊在那三亩的成本上,收入支出刚好持平。
  老太爷道:“产业结构的调整是得有科技含量的,怎么呆挖呢?”八坨不懂科技含量,不知道怎么才叫不呆挖。老太爷明示:“将田底铺上红砖,再在砖面上铺稀泥灌水施肥,藕长成后就用不着挖,摸着了只一拉,整支藕不就出来啦!”八坨道:“那得要多少红砖啊?”老太爷帮他算了一下,一亩大致十七万块。八坨道:“啊呀,我的天!”老太爷道:“事必先投入的,没投入怎能谈得上产出呢?”八坨道:“我有这么多红砖,早把楼房盖起了。”
  老太爷道:“只有一样东西不要投入,却有收入。”说这话时已经用罢晚餐,在八坨家的厨房里。一盏绕满蛛丝的电灯昏昏黄黄,六妹胯下夹个擂钵正擂米浆,准备给猪们享用。
  八坨道:“老太爷,你以为我不晓得?”老太爷道:“你晓得?你晓得个屁!”八坨给逼急了:“还不就是翘起做的那种买卖。”老太爷哈哈大笑:“那叫做资源的开发与利用!”“我不懂什么资源不资源,”八坨有点儿垂头丧气地说,“人家那都是水灵鲜嫩的货啊!老太爷你看,我屋里这货,竖看不像冬瓜,横看不像南瓜,谁要啊!”老太爷道:“我要!”说得随便而干脆。
  六妹在旁边笑着插言道:“老太爷你要?那也不能掉价的!外头的是干一回五十块,四十分钟,我也要五十块!”她似乎蛮懂行情。
  老太爷道:“外头的要住店,要旅差,要吃盒饭,还要美容美发,要投入的!”
  六妹道:“总之是五十块,四十分钟!”
  老太爷道:“好好好,看在邻居面上,五十就五十。”
  六妹首先嘎嘎笑起来,接着两个男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显然是一场玩笑。
  第二天吃罢早餐,老太爷去东头打纸牌。路上遇着八坨在田边秧黄豆子。老太爷道:“八坨,黄豆子还有得秧吗?”八坨道:“你没看见我才开始吗?”老太爷道:“那我就不去打牌了。”八坨道:“老太爷你有的是钱,高兴怎么花就怎么花。”老太爷就朝八坨的蘑菇茅屋走去。八坨眼见老太爷进了门,好一阵还不出来,便举起锄头恶狠狠挖向路坎:“老子挖断你的脖子呀!”
  老太爷跨进厨房,六妹正在剁猪草。老太爷道:“讲定了的,五十!”六妹瞪圆了眼睛:“老太爷你来真的?”老太爷道:“刚才在路上跟八坨讲好了,你先洗个澡吧。”六妹的惊疑立即变成了麻木,脑子里成了空白,整个儿变成个木头人。直到老太爷给她打好水倒进澡盆,把她脱光拉进去,将她的一双硕大的乳房又是吮吸又是搓揉,她才活过来。六妹只好这么划算:都已经这样了,不如干了算了,不就一袋烟的工夫吗?五十元要抵八坨做两三天呢!
  六妹只经历过八坨一个男人。八坨每次都猴急猴急,六妹刚刚有点儿感觉,八坨就泄了,然后死狗一般滚向一边去了。老太爷却是仔细,又是吮舌头又是揉乳房,把序幕拉得很长,刚刚进入,六妹正要抬步迈向极乐,然而他又出来了。六妹便眼泪鼻涕一齐下:“我不要钱,行不行啊?”老太爷抬手腕看表:“才八分钟呢!”这可要了六妹的命!六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50元的钞票,塞到老太爷手里:“快呀!求求你快呀!”
  完事后,老太爷便揣上那张钞票,潇潇洒洒,去东头打纸牌去了。
  八坨回来,夫妻抱头痛哭。六妹不敢说出她倒贴钱的事,只说:“我们搞不活了,我们这号人是生成搞不活的……”
  然而,事情并未终结,六妹怀孕了。以前八坨都是用了套子的,那天六妹慌成个木头人,一旦醒过来又被惊涛骇浪淹没了,没要老太爷用套子。六妹不敢将事儿告诉八坨,却又无计可施,思来想去个把星期,蓦然想起妇女主任白丽荣。白丽荣长得漂亮,并且贤淑,好打交道。六妹便将一肚子苦水倒向白丽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我不中用啊!真的不中用。”六妹不怪老太爷,只怪自己,要说中用,怎么会倒赔呢?
  六妹将细枝末节全都讲给白丽荣听了。白丽荣心念一动,劝六妹:“别哭,这事千万不可再对别人说。听我的安排,我会跟你摆平的。”当天,白丽荣将老太爷约到柳塘边,见四野无人,便跟他说起六妹怀孕一事。开始老太爷不承认:“她怀孕关我屁事!”白丽荣却成竹在胸。老太爷的婆婆原是供销社会计,当年也是有几分姿色的,现在干瘪成了一片枯叶。老太爷瞅准六妹那团好肉,吮她那双大奶子,一定吮出了滋味,不会就此罢休。所以白丽荣道:“这也算是缘分,待六妹渡过难关,她会感谢你的。”老太爷摇摇头,一声感叹:“谁教我帮八坨没帮出啥名堂来呢?”
  老太爷当即从家里取出六千元现金,里面有白丽荣一千元。这事就算了结了。
  白丽荣对梁业道:“他想以一千元封我的嘴,我白丽荣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将钱全都给了六妹。六妹堕胎康复后,老太爷再来,心里自然就熨帖了。不过,我从来没对第二个人说过这件事,村上村下亦无传言。谁敢料想,老太爷偏偏就要了六妹呢?所以,六妹说上交能够交现金,是因为如今她也搞活了。那八坨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反正只有天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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