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乱世迷情

作者:管新生




  杨七郎没有端起酒杯,只是纹丝不动地坐在那儿。黑七微微有些讶然:“你怎么啦?”
  杨七郎的嘴唇轻轻嚅动了一下:“我觉得这根本不是笑话。”
  “什么?”
  “因为我知道这位‘表弟’行事有一个原则:凡是听到过他名字的日本特工,几乎没有一个能说得出他的年龄身材和相貌的。”
  “这是为什么?”
  “很简单,他们已经没有说话的机会,一个个全都死了。死人岂能说话?”
  “那,你呢?”
  “我丝毫无损,因为我是一个中国人。”
  一丝寒气渐渐从黑七的脊梁上冒起:“杨翻译官,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没有。”杨七郎的一双眼睛缓缓变得了无生气,“我很为你遗憾,因为你听到了‘表弟’的名字,更不幸的是,你恰恰又是一名日本特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认识我的人叫我杨七郎,不认识我的人称呼我‘表弟’……”
  黑七突然抽枪在手:“好哇,我明白了……”
  可是他再也无法开口了。
  他抽枪的速度已臻一流。无奈有一样东西比他抽枪的速度更快。
  一根筷子!
  黑七的肩方动,这根筷子便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直射进了他的眉心!
  “表弟”——杨七郎冷笑一声,身形一动,已来到了走廊里。
  长长的走廊里无人,也无风,唯有一盏鬼火般的路灯摇曳着一团晕黄。
  他悄然靠近了一间值班室,慢慢地探头从门上的小玻璃窗望进去,但见房间中悬着一盏半明半暗的灯,灯光下两边靠墙排列着一排双层铁床,上铺下铺睡满了人,细细一数,不多不少恰是一个班的人——包括院门内站岗的那两位。
  看清了房间里没有武器,他这才无声地从口袋里取出一把万能钥匙,一下子便将这门给锁上了。他一抖手,这柄钥匙竟被他折断在钥匙孔内——即便拥有钥匙,也一时无法打开这扇门了。
  他又打开了第二间值班室的门。
  这间值班室显然是武器室,靠墙的枪架上井然有序地排列着一支支步枪。墙角,是两挺歪把子机关枪。
  他一步跨了进去。
  娴熟地一一拆下了枪栓,像小孩拆卸玩具一样轻松。而那两挺歪把子机关枪被他用力一扭,不但把子歪了,便是连脖子也歪了——一旦开火,百分之百在手中爆炸!
  而后,他拧下了电灯泡,便在那一抹黑暗中闪出了值班室。
  像拎着一串大闸蟹似的提着那一串枪栓,他迈过了走廊,重又回到黑七的办公室。
  一抖手,那一串枪栓便被他扔到墙根的文件橱下面去了。
  他拎起了电话话筒,慢慢地拨动了几个号码。“嗒”的一声之后,有人在线路的那一头开口了:“‘表弟’吗?”
  “表弟”应了一声:“吴崇辉,你们可以出发了——我会在门口迎接你们的。”
  “好的!”
  放下电话之后,“表弟”的思绪一下子转到大门岗亭里的那两个哨兵的身上去了——现在,唯一要解决的就是这两个人了。
  走廊里突然有脚步声。“刷——刷——刷”,越来越近了。
  “表弟”的目光闪动了一下,立即将黑七连同他的椅子往桌前移了移,这样,哪怕屋外来人,也只能看到黑七的一个侧影——一个不胜酒力伏倒桌前的侧影。
  “嗒——嗒”,两响轻轻的叩门声。
  “表弟”端起了酒杯,以一种含含糊糊舌头被酒精泡大了的腔调问:“什……什么……事?”
  “报告队长,酒井大尉要进来见你。”
  这一定是岗亭哨兵,他没能听出“表弟”的声音。
  “表弟”一愣,继续含糊不清地问道:“他,他有什么事情?就,就说我已睡下了,有事明天再谈。”
  “哈依!”
  脚步声渐去渐远。
  酒井这家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儿?莫非是他嗅到了什么气味?不,不可能,也许他是例行公事,经过这儿顺便查访一回。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岗哨就不一定能挡得了他的驾。
  现在该怎么办?吴崇辉和他的人马已经出发,任何变更的计划都无法通知他了,万一他和酒井打上了遭遇战,那么今天晚上的所有计划都将付之东流!
  他的手心里忽然捏出了一把水。
  走廊中又有脚步声。那个哨兵重又返了回来:“报告,酒井大尉说一定要见你,他让你穿好衣服立即去门口见他!”
  这一下肯定要糟!“表弟”镇定了一下,“什么事情这么唠唠叨叨的,真烦人,还要我起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带了多少人来?”
  “除了他自己,好像就是一个专门为他开车的司机……对了,那司机一直在车上没下来。”
  “表弟”冷静下来,看来酒井是例行公事,否则的话他不会单枪匹马来到这儿。
  “这样吧,你让酒井大尉自己进来好了,我在这儿一边穿衣服一边等他。”
  “哈依!”
  酒井大尉在门外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黑七这小子到底在闹什么玄虚,拖拖拉拉的既不让自己进去又不出来迎接,八成是他又闹上了酒疯——酒井今晚特意转到这儿来的目的也正在于此,黑七干什么都是一把好手,可是只要一端起酒瓶子,他便把什么正经事都忘到后脑勺去了。
  哨兵匆匆地奔了过来:“酒井长官,黑七请你自己进去,他说他正在穿衣服。”
  酒井“哼”了一声,大步朝铁栅栏后走去。
  什么“穿衣服”不“穿衣服”,黑七这家伙一定是烂醉如泥站不起来了,所以才让自己进去。想想好笑,他一定是怕自己这副丑态在士兵的面前暴露无遗,所以才推三阻四地让自己进去。
  正这样想着,他已来到了值星长官的办公室外。
  一把推开了门,他不觉微微一愣:黑七伏桌而眠,桌上杯盘狼藉,满屋子的酒气几乎要把屋顶熏翻!
  他不知道,这是“表弟”为了怕屋子里的血腥气引起他的疑心,特意将酒瓶子里的酒洒了满桌满地。
  酒井果然没有起疑。
  他摇摇头苦笑了一声,大步走向了桌边的黑七:“唉,黑七君,你这是何苦呢……”
  说着,他的手伸向了黑七的肩。
  就在这一瞬间,他猛地清醒过来——原来那黑七每回大醉,必伴之以震天动地的鼾声!可这一回,怎么连他丁点儿的鼻息声都不能听见?
  同时,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钻进了他的鼻孔之中——这是每一个上过战场的人都十分熟悉的气味。
  血腥气!
  好个酒井,临危不乱,伸出去的手顺势往下一滑,已闪电般地从腰间抽出了手枪!
  不知怎么回事,他的手腕突然一抖,那柄手枪顿时变得沉重无比,一个拿捏不住,便滴溜溜地滑出了掌握之中,划出了一道弧线,一个筋斗翻到桌子下面去了!
  定睛看去,酒井发觉自己的手腕上竟然斜斜插着一片薄薄尖尖的小竹片,一缕鲜血正顺着它缓缓流出。
  酒井一声虎吼,人已向一旁滑开了三五尺,紧接着疾速地转过身来——他一定要和这个在背后施放暗器的家伙决一死战!最起码,他也得见识见识这家伙的真面目!
  一个意料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几乎在他转身的同时,“啪”的一声,屋子中央高悬着的电灯泡爆炸了,亮晶晶的碎玻璃霎时四下里迸溅!
  酒井明白,这一定又是这小子的杰作——他似乎听见了一样小东西撞上电灯泡的那一声轻微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如旋风一般直向酒井大尉扑来!黑暗中,一道寒光爆起,斜斜直逼酒井的咽喉。这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匕首。
  酒井“啊”地只叫出了半声,便摇摇晃晃一头向地上栽去!
  那人影抖手打出了一束电筒光柱,照在了酒井的脸上。但见是一片血污,脖颈上鲜血淋漓。
  就在这时,蓦然听得外面的马路上传来了三声响亮的汽车喇叭声。紧接着又是短促的三响。
  电筒光柱熄灭了,那人神速地出了房门,又敏捷地从外面反扣上了锁。
  
  那三长三短的汽车喇叭声是暗号。
  一辆军用卡车在门外停下了。
  好一会儿不见有什么动静,于是从驾驶室里跳下了一位身穿日本军官制服的人来,大踏步地来到了紧闭着的门前,用力地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稍顷,门里终于有了动静。随着一阵大皮靴声音由远而近,大门上的一扇小窗打开了,露出了哨兵那一张冰冷的脸:“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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