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乱世迷情
作者:管新生
梅兰达站下了,向他微微回过首来:“你要去的话,就一起走吧。”
卡德里顿时有些不尴不尬地站住了,但只犹豫了一秒钟,便狠狠地咬了咬牙,快步跟了上去——是的,他不能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梅兰达一个人去和美国大兵厮混在一起!无论怎么说,梅兰达并没有和自己中止关系,自己理应有“护花使者”的勇气。
这么一想,他便气宇轩昂地随着吴崇辉一行来到了“威克”号上。
有谁能够料到,梅兰达一上船便与乔森打得火热,全然不将他这位“护花使者”放在眼里。两个人一会儿勾肩搭背兴致盎然地步入舞池共舞一曲,一会儿柔情无限蜜意绵绵地彼此眉来眼去互送秋波。
卡德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他的眼睛只能紧紧地盯住一样东西——杯中物。
杯中的酒在一点点一点点地降下去。
心头的火在一寸寸一寸寸地升上来。
正在这个时候,梅兰达脚步轻盈地来到了他的身旁:“卡德里,这是你熟悉的慢四步,我们去跳一曲,好吗?”
卡德里低低地“哼”了一声:“对不起,我没有这个雅兴,再说我跳得也没有他好,你还是去邀你的白马王子吧!”
梅兰达愣住了。
卡德里举起杯子,一口来了个底朝天,重重地将杯子放上了桌子。
梅兰达似乎有些委屈:“卡德里,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这几天我的心里很烦,乔森他愿意陪我聊聊……”
卡德里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
“如果你不喜欢我和他在一起,那么我就……”
卡德里的眼睛紧紧地闭上了。他现在真后悔不该来这儿!
不知什么时候,一曲已终了。他睁开了眼睛,看到梅兰达向自己走了过来。他忽然觉得再也无法容忍了,必须立刻带着她离开这儿!
可惜晚了,乔森已经先他一步向梅兰达迎了上去,起劲地向她说着什么。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让卡德里瞠目结舌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乔森竟然挽起了梅兰达的柳腰,堂而皇之地步出了膳厅,走上甲板去了!
这个混蛋!卡德里冲动得几乎想奔上前去,一把将乔森掀翻在地,然后狠狠地踹上两脚!
但他终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将酒杯递到了唇边,狠狠地喝了一口。这儿归根到底是乔森的地盘,他无可奈何。
他只有恨,恨不得地球立刻就爆炸——他宁愿和他们一同被炸得粉身碎骨!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这句咒语有了灵性,他突然发现桌子上的酒瓶倒了,酒杯斜了,连那张固定在膳厅里的桌子都是呈四十五度倾斜了!窗外掠过一道炫目的白光,继之传来轰隆隆的巨响!紧跟着传来一阵狼嚎般的警报声!
一个臂佩袖章的值班军官大步闯进膳厅,高声大叫道:“这不是演习——立即准备战斗!”
话音未落,军舰上所有的灯火一下子熄灭了。方才还在寻欢作乐的水兵们一下子便显示出了训练有素,如疾风般地刮出了膳厅,刮上了各自的战斗岗位。
紧接着军舰上响起了暴风雨般的高炮射击声。一片红光冲天而起,那是黄浦江中的一艘英国炮舰被日军轰炸机的炸弹击中了。
卡德里突然清醒了过来:“梅兰达!我的梅兰达!”
他飞快地蹿上了甲板。四下里一举目,甲板上空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儿都没有!
卡德里放声高叫:“梅兰达!梅兰达!”无奈的是他的喊声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可怜得还不如一只蚊子的“嗡嗡”声。
他一个箭步奔到了船舷边,正欲探头看看江水里有无梅兰达的踪影。就在这时,脚下的船体如撞上了海啸般地倾斜了,一下子便将卡德里高高地抛了起来!
一团巨大的火球从军舰上腾空升起,夹杂着影影绰绰的碎裂了的船体在一同飞升!
这是卡德里在摔进冰冷的黄浦江水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镜头。
冷如刀锋的江水霎时让他清醒了过来,他开始拼命地划动双臂,向岸边游去。
这时的黄浦江,已是沸腾了——一会儿是日军飞机投下的炸弹击起了冲天的巨浪,一会儿是中弹的船只爆起烛天火光,一会儿又见在夜空中炸开了花的串串高射炮弹在争艳斗辉。
终于,有一架日军轰炸机发出了长长的哀鸣,拖曳着一长挂火尾巴向浦东方向坠落,然后传来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当卡德里浑身上下像挂满了沉重的盔甲的时候,他的脚终于踩上了坚实的土地。
他摇摇晃晃地向岸上走去。
就在这时,他的面前出现了几个人影。随着一声惊呼,一个人冲了过来,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天哪,竟然是梅兰达!
他一把紧紧地抱住了梅兰达:“啊梅兰达,我亲爱的梅兰达!”
梅兰达则在他的怀里喜极而泣:“你没事吧,卡德里?”
“我没事,没事……”卡德里连声说着,尽管西北风如利剑一般地割划着他的脸,他却若无其事。
爱情,原本便是一盆炽热的火,一盆不畏三九严寒、何惧冰冻三尺的火。
几个人影大踏步地迎上前来。
卡德里看清了是帕格尔、姜泰山和吴崇辉。他们身上干燥,头发上也没有一粒水珠。
“你们是……”卡德里发觉他们之间似乎少了一人——这人虽曾搅动了自己的百尺妒火,但他又实在不能不问:“乔森先生呢?”
谁也没有回答。一样的缄默无言,一样的脸色铁青,一样的神情黯然。
梅兰达从他的怀里挣脱开去,良久才向他的身后一指:“乔森,他在那儿……”
他回过头去。一片红得像血的火光如针一般扎眼,一艘巍然如山的舰体正缓缓向江中下沉——那是“威克”号。
卡德里的心不禁微微一颤。他陡然转身,一把抓住了梅兰达的肩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全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而乔森他……”
梅兰达轻轻地扳开了他的手指:“卡德里,你抓疼了我……当时,是乔森将我们送下了‘威克’号,乘上了救生艇,可是他……”她忽然说不下去了。
吴崇辉继续说道:“当军舰上的灯火一下子熄灭的时候,我和帕格尔、姜泰山的反应绝对不比那些训练有素的水兵们差,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从窗口跃到了船舷边的甲板上,这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想看看你是不是也出来了,遗憾,一片漆黑中,只见无数人影悄无声息地掠向了膳厅大门,我估摸着你也一定跟随着水兵从那儿出去了,所以我没敢再逗留……”
卡德里苦笑:“也许那会儿我正在发愣,因为当时我的灵魂已经出窍……”
“就在这当口,”姜泰山接着讲了下去,“乔森冲了过来,朝我们大喊一声:‘快跟我走!’我们跟着他冲向后甲板,发现好几艘救生艇、交通艇载着今晚前来参加舞会的客人们离开‘威克’号正要向岸边驶去。当我们全都上了救生艇之后,梅兰达突然惊叫起来:‘卡德里!卡德里在哪儿?’乔森一面挥手让救生艇立即离开,一面大声地喊道:‘我马上去找卡德里,你们快走!’”
“当时我叫乔森和我们一起离开,”吴崇辉叹息了一声,“可他却正了正头上的军帽,笑道:‘军人,和战舰同生死共存亡!’”
“我们的救生艇离开了之后,我看到了乔森返身向膳厅冲去,”帕格尔的语调十分低沉,“他是去找你的。随着一颗飞机炸弹落在了前甲板上,一阵冲天烈焰很快就包围了‘威克’号,然后什么都看不见了……”
“就是那一颗炸弹,一下子把我从船舷边震进了黄浦江里,”卡德里仍然心有余悸,忽又心存幻想道:“那,乔森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掉进了江中,死里逃生呢?”
“不,”吴崇辉断然地摇了摇头,“他绝不会,因为他是一名军人!”
卡德里默默地抬起头来,遥望着江心正在渐渐下沉的“威克”号。他的心也随着“威克”号沉进了冰冷的江底。
卡德里缓慢地向前跨了一步,深深地弯下了腰,朝着成了一团火球的“威克”号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仿佛一道无声的号令掠过,所有的人全都深深地向“威克”号鞠躬。
突然,大地抽搐了一下,“威克”号旋即以一阵轰天的爆炸声画出了最后一个句号。一切,都变得辉煌灿烂——红了天,红了地,红了岸,红了黄浦江。
血色清晨。天边,一道曙光划过。新的一天,即将在滴血晨曦中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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