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乱世迷情
作者:管新生
一想到梅兰达,卡德里的心就一下子被揪得痛了起来。梅兰达梅兰达,这分别的两年中你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啊……
昏暗的街灯,将两个并肩而行的人影越拉越长。梅兰达在送乔森回到他那泊在黄浦江中的兵舰“威克”号上去。
梅兰达不停地说着话,似乎想解释什么:“乔森,今天晚上的事我还是要向你说声‘对不起’,卡德里原先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也许是两年的集中营生活扭曲了他的性格,所以他才会把我们的重逢弄得这样不愉快,而且还连累到了你,这实在令我难过……”
乔森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们俩是青梅竹马,而且在纳粹统治下还同过生死共过患难,可是这一切并不说明你今天就一定要替他受过——何况,卡德里也完全不值得你这样做,因为我亲眼看到他并不是像你以前所说的那样可爱,他几乎像一条一上岸就到处乱咬的公狗,起码刚才他是这么表现的……”
梅兰达无语,脸上写满了两个字:委屈。
“走吧,让我们还是谈些愉快的事情吧。”乔森笑了,友好而有分寸地揽了一下她的肩,两人一同向前徐徐行去。
“乔森,”梅兰达的话语中不知为什么有了一丝不安,“你所说的那位中国朋友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在‘地中海咖啡酒吧’出现,我害怕他会不会……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乔森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半晌也没有说话。
“以前你的那些朋友来找我,从来都是在你指定的时间内出现的,只有这一次例外——我不知道他们让我转交给你的香烟、打火机、书本中夹带着的是些什么东西,我也不想知道,但我心里很明白……乔森,你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乔森慢慢地向她转过了脸:“梅兰达,在法西斯的刺刀面前,任何情况都是可能发生的,这一点谁都清楚。你虽然是个局外人,但是也要谨慎一点,把眼睛放得亮一些。还有,我们之间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对卡德里说,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梅兰达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还是早点回酒吧去吧,说不定那个中国人会来找你——记住,他叫吴崇辉,右手小指缺了一截,接头暗号照旧。过两天我会来‘地中海咖啡酒吧’请你喝酒的,到时候你把他交给你的东西给我。好了,就这样吧,再见。”
乔森转身先走了。不一会儿就从梅兰达的视线中消失了。
梅兰达也往回走了。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里陡然浮现出卡德里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庞。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看前面,只见一派灯影迷茫。
她竖起了衣领,踩着灯影朝前走去。
夜,更深了。
第二章 情报军官
长夜未尽。日军宪兵部特高课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酒井大尉精疲力尽地回到了办公室。他心里很清楚,今天晚上“请”到特高课来的鲍尔曼,委实是一块不好啃的硬骨头。
当他的部下将鲍尔曼一把推进审讯室的时候,他便声色俱厉地让鲍尔曼报上真实的身份,以及此行来上海的真正目的。
谁料想那鲍尔曼只是微微斜起眼睛默默地凝视着他,居然一言不发。
酒井可不是一个能让人如此蔑视如此挑战的人,他一拍桌子正欲发怒,不料鲍尔曼却轻声一笑,向他伸出一只手来:“如果你能给我一支香烟的话,那么我将乐意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
酒井哼了一声,甩过去一盒“茄力克”香烟。鲍尔曼点燃了香烟,猛地吸了一大口,随即舒服地微微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吐出了几个字:“我是一名商人。”
“商人?”酒井的脸色霎时间阴沉了下来,“你到上海来的目的是什么?”
鲍尔曼那颇含玩味的目光在他的肩章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对不起大尉先生,我不能告诉你,如果是你的上司来和我直接交谈的话,那么彼此的气氛也许会友好得多。”
不知为什么,酒井对鲍尔曼的这句话十分反感。他和当时的大多数日本军人一样,天生有一种对西方白种人的仇视。他从办公桌后慢慢站了起来,冷冷地走到鲍尔曼的面前:“你知不知道在这儿不说实话的后果?”
鲍尔曼不语,只是默默地抽烟。但从他抬起头来那极短的一瞥之中,酒井再次感受到了一种无言的蔑视。
“好吧,我就让你开开眼界!”酒井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径自大步向办公室外走去。
两条彪形大汉出现在鲍尔曼的身边:“走!”
他们来到了院子里。随着酒井的一个手势,不知从什么地方射来一道强烈的灯光,照亮了离他们十几步远的一根石柱——石柱上捆绑着一个双眼蒙着黑布的犯人。
一声狼嗥般的口令骤然爆起,几团黑影迅如疾风般地蹿进了院子,直向那石柱上的犯人扑去!
鲍尔曼刚刚看清那是几条壮如牛犊的狼犬时,那几头狼犬已分头从犯人身上咬下血淋淋的肉来!鲍尔曼的脸色顿时变了。
酒井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现在,你的感觉如何?”
良久,才听到鲍尔曼咬牙切齿的声音:“太野蛮了,完全是野兽的行径!”
酒井冷冷一笑:“只要你的神经抵御得了的话,我还可以让你多观赏几处这样野蛮的场所!”
他步履悠闲地领着鲍尔曼走向了电刑室、火刑室、水刑室。这是几种绝对让人谈虎色变的酷刑。
一圈转下来之后,酒井方才发觉自己委实低估了对手。尽管鲍尔曼脸上的肌肉在不可抑制地微微抽动,但他的脊梁还是挺直的,脚步也依然稳健。
酒井不甘心地咆哮了起来:“你快开口!”
鲍尔曼却轻轻摇头:“要说的话我已说完,除非面对你的长官。”
“八格!”酒井除了气急败坏地大骂“混蛋”之外,已是无计可施。
现在,酒井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唯一的选择是乖乖地按照鲍尔曼的要求,打电话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平田一郎大佐。
他叹了一口气,拎起了电话话筒。
显然,平田从热烘烘的被窝里起来,来到这寒气四溢的办公室里,颇感不愉快。
酒井的话已经说完,他诚惶诚恐地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降临。
许久,才听到平田轻轻地“唔”了一声:“这是什么,酒井大尉?”
酒井悄悄抬头看去,认出了那是从鲍尔曼手提箱中搜出的一本薄薄的书。平田大佐的手指在慢慢敲击着写在那本书的扉页上的一行外文字母和几个阿拉伯数字。
酒井摇了摇头:“不知道。”
平田大佐又是一声长长的“唔”:“你没学过英语和德语,我给你充当一下临时翻译:上海,中国,爱多亚路141号甲,下面似乎是电话号码。”
酒井的头微微垂了下去。他很清楚,这是严重的失职行为——纵然他不识英文和德文,他也应该立即敏感地让技术部门的人员将它翻译出来。
“你,按照这个号码打一个电话过去,一切要说得巧妙自然,看看能否获得一些有价值的情报。”平田大佐沉吟了一下,“另外,你把这个鲍尔曼带到我这儿来。”
“你想亲自和他谈?”酒井有些惊讶。
“对。他不是要见你的上司吗?我现在就满足他的要求,看看他要和我谈一些什么。”
当酒井的一只脚跨出大门的时候,平田大佐又唤住了他:“如果爱多亚路的那个电话告诉了你什么情报的话,你可以直接打个电话告诉我,明白吗?”
“哈依!”酒井响亮地应了一声。
鲍尔曼坐在那儿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可是平田大佐却连一句话也没有问他,只是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鲍尔曼心里明白,这是一种远比酒井高明的审讯方法,目的是摧毁对方的心理防线。他可不愿扮演坐以待毙的角色,于是先发制人道:“大佐先生,在这样寒冷的冬夜把你从家中请来,我感到十分抱歉。我一定会满足你的好奇心,请你提问吧!”
平田一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开口道:“鲍尔曼先生,你愿意谈什么我就听什么,这样的形式对你来说可能更容易接受一些——请谈吧。”
鲍尔曼有些惊异地看了他一眼。真想不到,这个矮矮小小干干瘦瘦貌不惊人的半老头儿居然是个厉害角色。沉吟了一会儿,他一把扯下自己的半个衣领,从中取出了一张薄薄的纸片递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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