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遗忘之吻 红色动物馆
作者:[德国]博托 . 斯特劳斯
幕后有人在高喊:“丽卡达—— 上! 丽卡达—— 上!嗨!我们要听丽卡达唱!嗨!……丽子、丽子、丽子,嗨!”她用流行歌曲的唱法唱“圣母马利亚” ……
丽卡达:现在我还得吻您一下……
她吻杰尔克先生。转换灯光。
安卡特琳:这个人,无论在近处还是在远处,一辈子都是她的杰尔克先生。无论吻他、骂他、照顾他、欺骗他,他永远是她的杰尔克先生。偶然认识的一个人。
丽卡达:现在只不过是我们后面换了布景:一堆堆燃烧着的火和冰冷的墙,垃圾山,妓女和造反派,新的速度,新的疾病,崩溃的富人,花园,夜晚,还有真正的图像洪流……而我们两人还走在一起,我们问,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这一对,一个四脚动物。作为人的四脚动物是地球上最最先进的生物。
杰尔克先生:这个人身上有一些东西,能够使我时不时忘了她是谁。我走在她身边时、她在我周围时、我们在一起时,我忽然不认识她了。一个吻,她就成为陌生人。
丽卡达:我妈妈去世时,你在哪儿?我没生下孩子时,你在哪儿?当时,我除了呼叫你,说不出别的话。
安卡特琳:你没有历史。你有一个身体,你就存在。寻找你的路吧。站起来,向前走两步,把手背放在额头上。
丽卡达:我说不清以前是怎么回事。或许他能说清,我存在着,我是怎么过来的。
杰尔克先生:几年的时间有时过去了,有时又回来了。没有历史,只有总体的一些成分在跳来跳去。
安卡特琳:她很记得他研究星辰的事,直到现在,看着他最后一张照片时,她都想不通,为什么像他这样一位天才的发现者最终不能在天文学界占一席之地,在杰出的天文学家中没有他的位置。同样不可思议的是,她曾拥抱亲吻这个瘦弱的头颅,这个病病怏怏皮包骨头的人……她曾轻声念过、欢叫过、呼喊过、唾弃过、喃喃念叨过、诅咒过、缩短过、倒转过这个即将消失的老人的名字,最后仓惶失措一面问一面哭泣,接着永不再提起。
杰尔克先生:您翻画报能不能慢一点、声音小一点?能不能不要那么不在乎的样子?您带了十五本画报,您翻画报的样子就好像您不识字似的,您把广告页一股脑儿撕了下来。
丽卡达:时尚,我告诉你,我的工作和时尚有关。当时我在画报里找陶制盘子。
安卡特琳:再说一遍:“我先生现在太忙了。”
丽卡达:我先生现在太忙了。
转换灯光。所有配角下场。丽卡达单独坐在靠舞台前面的一张椅子上。背景看得见安卡特琳。远处杰尔克先生拿着录像机在为丽卡达录像。
丽卡达:我们现在在我们假期别墅的阳台上。这是十五号别墅。
安卡特琳:二十一号。
丽卡达:安卡特琳说,这里是二十一号。杰尔克先生在为我录像,现在是本地时间15时25分。我们团聚。天气非常闷,又热又潮湿。我想,我可以少穿点,我保证,拍出来的不会是黄色影片。安卡特琳因为我讲的那些无聊的事叹气。她是个老而无用的镍币。我们终于来度假了。圣诞节我们爱上了团聚。本地时间11时我们上了这个小岛。把一大堆问题留在家里了。你觉得怎么样,杰尔克先生?事实上我们很疲乏。空气相当潮湿,这儿的人很难看。安卡特琳说,有太多穷人在这儿蹓跶。她认为都是些看起来凶暴的人,特别是那些警察。
安卡特琳:说:“我先生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忙。”
丽卡达:以前他老有许多事情要忙。
安卡特琳:“现在他有许多事情要忙。”
丽卡达:现在他有许多事情要忙。
杰尔克先生:站起来,站到椅子前面去。转过来,把手臂放在椅背上,对了,腿不要靠紧,好了。安卡特琳,到她身边去搜身,就好像要摸出她藏在身上的武器。
安卡特琳:我碰你的身体你不介意吧?你怕不怕我可能过分靠近?或者你会同意的?
杰尔克先生:你为什么低下头?
丽卡达:我把头低下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问什么?
她中断了一切。三个人都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去。
安卡特琳:她神经紧张晃动着脚,聚精会神吵架,踢到我的裤腿都不知道。她把精力全集中在我身上,对我丈夫只是从旁来点袭击。她吹毛求疵,认为他做事能力太差,她抓抓他的二头肌,说……
丽卡达:这人就像干了的牛奶 ——
安卡特琳:她苍白的眼神盯着我,把东西硬塞进我丈夫喉咙里,而他还忍住笑,因为他觉得我一下子全身震颤很好玩,当我听她说……
丽卡达:这人就像干了的牛奶。要喝,就得使劲摇晃。
安卡特琳:你这个干瘪鬼,我想,为什么我不替我丈夫回答,即使他并不领情。为什么我不说:“你个儿太小,皮肤太苍白,配不上他!还穿着这种花条纹的便宜萝卜裤!”
杰尔克先生:谢天谢地,一切都成为过去了。
丽卡达:谢天谢地,在我心里你也成为过去了。
安卡特琳:以前他们相爱又不相爱,他们想要对方又不要对方,像高山和低谷,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不可分离,又不能合而为一。
丽卡达:圣诞节我们爱上了团聚……他看着我的时候,我觉得我还是个孩子,从那以来我就觉得我一定会慢慢流光了血而死亡……我的一生就像一场突发事件。这突然体验到的生命几乎就是一种强奸……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感觉到他的眼睛,他那冷峻的爱恋着的眼睛,如果没有他一再看着我,看出我是谁……
第三幕 骂个不停的人
丽卡达因为太失望而十分愤怒烦躁,她扑向杰尔克先生,但被后面的一个男人(D)用
劲反抓住双手。
丽卡达:你这下流的小矮鬼!我要把你打得脑浆涂地!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这该死的见不得人的家伙!你这肮脏的下流胚子,你做了些什么?
杰尔克先生:我向你证明了,你被骗了,你三个晚上拥抱着睡觉的是你后面的那个人,他——
丽卡达:下流!
杰尔克先生:他代替了我,为了——
丽卡达:藏在床底下,在我睡着时把这畜生塞到我床上!
杰尔克先生:我的孩子,你的激情是盲目的,它接受每一个替代我在你身旁呼吸的人。可见我是正确的。
丽卡达:该死的畜生!你整天流口水。你不是东西。像你这种畜生从来就不可能正确,即便你说地球绕着太阳转,你也不正确……就是因为你我才盲目,盲目跟着你,盲目相信你,盲目忠诚、盲目忠诚,你我、我你。你把这脑满肠肥的白铁罐头塞到床下,用头顶在这脓包的背后,而后你宣称,你们两个我不能分辨。你这臭虫!叛徒!现在我真的看不到你了,你这鼻涕虫……放开我!别弄疼我!放开我!让我走近他,走近这王八蛋,让我啐他口水,求你让我靠近他两步。我求你……她疲惫不堪低下头了,放松自己,不一会儿又发作起来,用脚跺地。至少我得往他脸上吐一次口沫,让我啐他一口,你这杂种,让我啐他一口,就一次,求你了,啐他一口,啐他一口……
杰尔克先生:那只不过是一次试验。我们总得时不时发现点东西。
丽卡达:我是个试验品吗?我的身体是你的实验室吗?趴到我身上的是只什么病狗!?你,连我背后这家伙是谁都不知道?她把头贴在后面那个紧紧抓住她的人的胸前。我们面前那个王八蛋,那个矮冬瓜,他曾经是我的崇拜对象,我的星星。他用指头可以把我下到地狱,用声音可以把我送上天堂。在我这儿他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她忽然用力踩后面那人的脚,想冲向前去,冲向杰尔克先生。你这王八蛋!我恨死你!
杰尔克先生:闭嘴!够了。你是不是妖魔上身了?你装腔作势恶狠狠闹个没完,却连这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你这个咆哮如雷的婆娘。一切都正常,你懂吗!?一切的一切再正常不过了,发生的一切完美无缺。如果你那窄小的脑袋无法接通线路,那么我就解释给你听:我觉得你真可怜,是的。你三次跟一个男人睡觉而没有觉察到那人不是我,这说明什么问题,简直不可理解,在我看来实在太出格了。而你还在那儿大吵大闹,骂个不停。你的愚蠢简直就是奇迹。我们发现了什么,那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只有我存在。对你而言,只有我存在而没有其他人。任何别人都是我,对你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平常事,我们得慢慢靠近这事实。真是不可思议,这是了不得的爱情见证……我是这样看待这事的。你可恶的地方在于:我才刚刚开始慢慢地琢磨着这事情对我的意义,而你一点也不懂,吵闹不休,大喊大叫,还呸个不停,把什么都弄糟了。其实你应该对自己说:不可思议,圣灵降临,这是奇迹。让我们别再谈这件事了,这太伟大、太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