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大鱼、火焰和探油仪

作者:刘玉栋

过这玩意儿,没见过真的。”
  牛技术员说:“你拿出去,站在房顶上看看去。”
  九果拿着望远镜爬到他家的房顶上,把两个黑幽幽的洞口往眼珠上一对。老天爷,那马颊河堤就跟在眼前似的,一个老爷们儿正站在光秃秃的树下撒尿呢;那麻雀从这树枝飞到那树枝上,连它们的小脑袋都看得清;九果扭过身子,竟然看到了东大洼,那地质队的汽车正停在那里,一个人正趴在那四四方方的铁梯子上,手里还挥着小红旗;再看南大场,那高高的秫秸垛下,两条狗正腚对腚地躲在那做好事呢……
  九果惊呆了,他觉得世界猛一下变小了。
  牛技术员嘿嘿笑,说这算什么,给你看个厉害的。说着,牛技术员从屋里提出一个圆圆的,半米多高,就像打农药的喷雾器似的东西来,找一块干净的地方轻轻放下。这家伙是灰绿色的,看上去沉甸甸,又精致又干净。牛技术员指着上面高出一截来,像望远镜一样的东西说:“从这里往里面瞧瞧。”
  九果蹲下身子,双手掐着这台仪器,闭上一只眼,另一只眼扣在上面,往里看。里面黑幽幽的,片刻后,九果看到一层层的线条冒出来,晃悠晃悠的,水波纹一样。九果看了半天,除了水波纹似的线条,啥都没有。他抬起头,满脸迷惑地盯着牛技术员:
  “啥也没看见呢!”
  “啥也没看见?不对吧。”
  “像是有水呢。”
  “对吧,对了。那不是水,那是油。”
  “油!真的?”
  “我蒙你干什么。你知道,你刚才看到哪里去了?”
  “哪里?”
  “地下三千米深的地方。”
  九果张着大口,无比惊讶。
  “真的?那这地下真的有油?”
  “哈哈,我糊弄你干什么,你知道这台仪器叫什么?”
  九果摇摇头。
  “记住,这叫探油仪。”
  九果瞪着眼,一个劲儿地点头。
  “你知道这小玩意儿值多少钱?”
  九果摇摇头。
  “你知道我们那汽车吧,这么说吧,你们村所有的钱加起来,也买不到一辆汽车。”
  九果点头,对此他深信不疑。
  “你知道这台小玩意儿吧,我们买十辆汽车的钱加起来,也买不到一台这玩意儿。”
  九果哇的叫一声。“真的?”接着双手被烫着似的离开这台仪器。
  九果盯着这台探油仪,他觉得这个小玩意儿真是太奇妙了。他咋想也想不透。
  王司机在屋里笑弯了腰。“小牛啊,你个王八蛋的……”
  九果并没觉得牛技术员在糊弄他。
  有一天上午,九果和元泰他们在饲养处砸粪。休息时,元泰把九果拉到一边。元泰给九果点上一支烟,低下头去半天没说话。九果感到不对劲儿,元泰可从来不这样。
  九果说:“咋了?元泰。”
  元泰抬起头,说:“一帮披着羊皮的狼。”
  “谁?”
  “那个做饭的吴师傅,他摸元红呢。”
  “啊!”九果张着大口,呆了。
  “他攥着元红的手,说是要给元红看手相,半天不松开。那天晚上放电影,演《渡江侦察记》那天,狗日的又摸元红的胸脯呢。把元红吓坏了,她又不敢跟别人说。”
  九果只觉得头“嗡”地一叫,大了一圈儿。九果一把拉住元泰的手,扭头就走:
  “你把那姓吴的叫到南大场来,就说我套了几只野兔子,等着卖给他呢。”
  元泰真的去了。
  九果来到南大场,这里秫秸垛足足有十几个,高高的,跟一座座房子一样,曲里拐弯,很隐蔽,是孩子们藏猫儿的好地方。初冬的太阳暖烘烘,落在秫秸上,干黄的秫秸叶儿不时地发出咔咔声,到处飘着浓浓的柴火味儿,甜丝丝的。九果浑身燥热,他把破棉袄一把捋下来,使劲摔到地上,又跟上一脚,把它踢到秫秸上。他觉得小肚子里塞着一团气,堵得慌。
  那姓吴的傻鸟,他真的来了,一边走一边跟元泰说着什么,还龇着牙笑呢。在阳光下,他的脸红润润的,跟两个粉团儿似的。咋这么白?九果捉摸不透。
  “哎啊,九果,快把野兔子拿出来看看,拿出来看看。”
  这个吴师傅话音刚落,肚子上就挨了九果一记重拳。“妈呀”一声,捂着肚子跪在地上。接着,九果又是一记钩拳,砸在他的下巴上。吴师傅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趴在地上。元泰又跟上两脚,踢在他的肋骨上。吴师傅的身子蜷成一团儿,双手捂着有点谢顶的脑袋,“妈呀妈呀”直叫唤。
  九果一把把他拽起来。再看吴师傅,满嘴是血沫子。
  “知道为啥揍你吗?”九果说。
  “我要告你们支书去,你们这帮野蛮人,无缘无故打人!”
  “无缘无故打人?你他娘的占人家大闺女便宜你还叫唤。你耍流氓。你作风败坏。”
  说着,“啪啪”左右又是两记耳光。这一下,吴师傅不再喊了。
  “我没有,我没有,真的没有。”他不停地说没有。
  “没有,还是揍得轻。”
  说着,九果和元泰又是一通拳脚。后来,吴师傅趴在地上不动了,也不叫了,只是大口喘气,就跟一条死狗似的。
  “起来起来,娘的,好汉做事好汉当。”
  九果上前,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吴师傅坐在地上,浑身软塌塌,阳光下,他的额头显得格外亮。
  “我只是,想给她看看手相,哎哟,你们咋就这么狠!”
  “还有呢?”
  “没有啦,我就是想给她看看手相。”
  “还不老实,这狗日的还不老实。”
  九果一跺脚,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吴师傅双手捂头,“妈呀”一声。
  “我说,我说,那天看电影,我看到咱们共产党扮成国民党军官,深入敌后,视察国民党炮兵部队,我们共产党,带一副白白的手套,伸出一根手指,在国民党那炮筒子轻轻一抹,说,大炮是怎么保养的,炮弹离炮位太远了吧。哎呀,小同志们哪,你们不懂啊,那太潇洒了,我,我也禁不住……那么一抹。我再也不敢了……”
  九果一听,更来气,都这时候,狗日的还比比画画的穷酸。一脚飞过去,踢在吴师傅的胳膊上,吴师傅又“妈呀妈呀”地叫起来。
  九果说:“元泰,带刀子没有?我把狗日的手指头剁下来,扔进西大湾喂王八去。”
  吴师傅一听,一个翻身爬起来,双腿跪在地上,不停地朝九果磕头。“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你们让我干什么都行,我请你们吃肉包子,对,肉包子,我包的肉包子可是全队有名……”
  九果和元泰也打累了。九果觉得吴师傅这主意不错,那肉包子确实香。九果禁不住咽一口唾沫。
  从那以后,地质队食堂里的肉包子隔三差五地丢一次,并且一丢就是一屉,说那笼刚下锅,还热气腾腾呢,回头一打开,空了……
  各种传说立刻在小村弥漫开来,有人说亲眼见到几个白胡子老头,在大队部周围进进出出呢,说你看吧,这地质队的包子香不香,把死了多年的老先人都给馋回家来了;也有人说,大队部里藏着一窝黄鼠狼,它们专爱吃地质队的肉包子……
  人们在闲下来谈论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时,九果和元泰互相扮着鬼脸,只是偷偷地笑。有一天,元泰提来一瓶酒,说:“九果哥,你替元红解气了,元红也高兴,说你真够哥们儿,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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