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大鱼、火焰和探油仪

作者:刘玉栋

朝前后左右看几眼,然后又朝堤下村子的方向看去。那里跟往日一样,依然静谧安详,不多的几盏灯光,稀疏无力,它们将在夜中熄灭。
  难道元红没跟她家里人说?九果突然可怜起这个善良的姑娘,他不该伤害她。都是鬼迷心窍,不,是色迷心窍。根本不是仇恨。仇恨只是借口。可这一切都已发生。
  他心里乱糟糟的,他在河堤、柳村、小屋、河边之间,来来回回穿梭着。他在等待阎王爷的出现,哪怕是小鬼来了,他也定会乖乖地跟着走……
  可是,夜越来越深,四周越来越静,连小虫都疲倦了,呜叫声时有时无,有气无力。白天的热气也如同浮尘一样降在地面上。草叶上已有露水形成。
  后来,他把自己看得越来越清楚。他看到了自己内心的虚弱。他发现,他并不想主动地把脑袋伸进那个破网套里。最终,他累了。他钻进小屋里,把头靠在墙上,睡着了。
  “啪”的一声,睡梦中的九果疼痛钻心,从肩头疼到小肚子,身子像是被斧头斜劈成两半,他下意识地想到,完了,高家人找来了。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身子的另一侧又挨了一下子,这一下似乎更疼,他本能地蜷起身子,捂着脸在地上滚一下,然后背朝上,撅起屁股来,他背上又挨了两下子,并且屁股上被踢了一脚。他头皮贴着地,睁开眼睛,透过手指缝,并没有看到乱七八糟的人和腿。只是在小房子的门口处,发现一根抖动着的柳树枝条和一双脚,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的脚,一双白球鞋显得那么娇小、柔弱,让他的心猛地疼一下。他知道那是谁,于是不假思索,扭过身子,头皮贴着地,像一头觅食的猪似的拱过去,一把抱住那双腿。
  “打吧,打吧,使劲儿打。你使劲儿打呀。”
  然而,落在后背上的柳树枝条的劲头儿却越来越小,疼痛感也越来越轻。这时候,他听到压抑的呜咽声,这声音让他想到生了白毛的豆瓣酱和发了霉的旧棉布,让他心慌心颤。他抱着她的腿,从地上爬起来,就像爬一棵树。
  “你个流氓,你毁了我呀你。”
  “元红元红,我喜欢你,我是真喜欢你。”
  九果抱着元红的腰,他感觉到了柔软,感觉到了温暖。
  元红一把将他推开,哭着说:“有你这么喜欢的吗?”
  九果看到了元红的脸,禁不住吃了一惊。元红的双眼通红,肿得如同电灯泡,她的脸色苍白,脸庞像鬼那样狰狞可怖,她肯定一宿没睡。
  九果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就像电影里的叛徒一样,双手扶住元红的膝盖:
  “我鬼迷心窍,可是我喜欢你呀,从小就喜欢你呀,我忍不住呀,你把我劈了吧……”
  这些平时永远也不可能说出来的话,此时,却像流水一样从他嘴里淌出来。他甚至觉得这些话并不只是自己说出来的,而是老天爷替他说的。
  元红双手捂面,泣不成声,后来,她无法站立,身子一软,也跪在地上。他顺势抱住她,他伸出嘴唇,吸吮她脸上的泪水。她没有阻止没有躲闪,而是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胸脯上,很累很疲惫的样子。那苦涩微咸的泪水猛地让九果清醒过来,他似乎发现,元红也是喜欢他的。这一发现让他激动不已,他把高元红紧紧抱在怀里。他的嘴唇,也从冰冷变得火热,它沿着她的耳垂、脸腮、额头、眉毛、眼睛、鼻翼、脸膛……不停地滑动着,最后,四片嘴唇碰在一起,他的舌头像一把钥匙,只轻轻地动两下,就撬开了她的双唇。元红的泪水不时地淌进他们彼此的口中,滋味却变得不一样了。
  外面,清晨的薄雾渐渐在河面上散开。在野草和芦苇之间,蜻蜓飞来飞去,蛙声和鸟鸣此起彼伏,一股淡淡的潮腥味儿从河面上吹来。九果打一个寒战,他听到元红长长地吐一口气。在这个清晨,他第一次领略到什么叫柔情蜜意。他轻轻地抚摸着元红的脸,抹掉她腮上的泪痕。他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大的幸福感。
  元红睁开眼,推开身边的九果,刚刚放松下来的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她冷冷地说:
  “好了,我该上班去了,从今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吧,反正闷气你也出了。”
  “不,元红,那不行。”
  “不行?你已经毁了我,你还想怎么样?”说着,元红从地上站起来,她一边拍打着裤子上的尘土,一边说道,“你不就是想报复我爹和我哥吗?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还想怎样?”
  “我想娶你,元红,我想娶你。”
  元红禁不住冷笑一声:“我已经有婆家了.再说,我爹和我哥也不会同意的,我们不合适。”
  “你是嫌我蹲过监狱?”
  元红摇摇头说:“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所以你做出这些出格的事来,我没有跟我爹他们说,要不他们早就把你劈了。”
  说完,高元红转身想走。
  “不!”九果一个箭步,堵住小房子的门。
  “马九果,你还想干什么?”
  说着,元红使劲推九果的身子,推了半天,纹丝不动。元红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她疯了,用头撞他,一下,两下,撞到第三下时,九果猛地伸出双臂,一下子把她抱起来……
  元红又流泪了,可是她没再挣扎。
  九果心里就像偷了人家瓜果的孩子,既兴奋不已又惶恐不安。他确实被元红这雪白的肌肤和丰满的乳房迷住了。有那么片刻,他产生幻觉,似乎眼前这一切,曾经早已出现过,他心想,也许上辈子,这件事儿早就发生过。
  他看到身下的元红,紧咬着嘴唇,双手捂着脸,很痛苦的样子,心里哆嗦一下,便泄了。
  元红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她一脚踢开脚下的脏衣服,一声不吭地提着裤子,看也不看瘫坐在地上的九果一眼。当她走到门旁,猛地回过头来说道:
  “昨天我把钱包丢在这里,我是来找钱包的,没想到你睡在这里,我想教训你个王八蛋,告诉你别再惹我,没想到又让你个狗日的占了便宜。好了,这下你满足了吧。以后你再碰我一下,我就说给我爹我哥,让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说完,元红扭头离开小房子。阳光落在她的裤子上,九果发现,她的屁股侧面有巴掌大小的一块尘土。九果真想追上去,替她拍打掉那块灰尘。可是,他马上意识到,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真的已经结束了。元红不可能是他的,他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他为刚才说出要娶她而感到羞愧。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迅速占据他的全身。此时,他才深深地意识到,她是多好的一个姑娘啊。他迅速地得到她,又迅速地失去。
  他心痛、羞愧、难过,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在此之前,他也从没有想过元红会是他的,是那团幽暗的火焰烤着他,让他不能自拔。他伸出手来,看着手指头肚上磨起的厚厚的老趼,心叉渐渐变硬了,这是他蹲监狱时,在砖瓦厂劳动留下来的。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他想。
  夏天很快就过去了。河水变得越来越清澈。河边的芦苇和野草变黄了。堤上茂密的树木问逐渐疏朗,再也无法遮蔽河边那间残破的孤零零的小房子。
  人们收获了玉米,种上冬小麦。站在河堤上望去,大地广阔无边,掉光叶子的枣树变成灰褐色,一排排整齐地排列着,灰黄色的土埂间,麦苗儿刚刚从地下钻出来,黄嫩清新。穿过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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