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12期

走进敦煌的魔鬼

作者:何 奇 陈 钰




  他虽然觉得藩台大人对拉运一事态度冷淡,可他不得不承认,那番忠告不无道理。不过,那位藩台大人认为,敦煌发现藏经洞并非一件小事,处理不妥,一旦朝廷追究下来,谁也负不起责任,便采取万全之策:令人写一纸呈文,把敦煌发现藏经洞的情况禀报朝廷,观望朝廷怎么处理。他们想,这样处理,如果不出问题,大家都皆大欢喜;一旦出现什么问题,朝廷怪罪不到下面,下面也好应付,对敦煌地方也是个交待,不失为万全之策。
  呈文上报朝廷后,如同泥牛入海,无声无息。甘肃藩台衙门得不到朝廷的处理意见,只好命敦煌将藏经洞“原地妥善锁藏”,并责令王道士妥善保管,不得转让丢失。一个震惊中外的伟大发现,就这么轻而易举处理了!
  王道士满怀希望等待官府批拨银子保护藏经洞神物,听到官府指令将藏经洞“原地锁藏”,又气愤又失望。他的发财美梦就这样破灭了,像水泡一样破灭了!
  他几天时间卧床不起。后来,索性打了把大铁锁,往藏经洞门上一锁,钥匙朝柜子里一扔,便不想那些事,也不再过问了。
  他彻底灰心了!
  藏经洞封锁后,地方官府衙门大概觉得万事大吉,所以,一直无人前来过问保管之事。王道士见是此情形,心中暗自大喜,既然官府不来过问,正好给了他支配藏经洞宝物的合法权利,他可以利用这个权力和机会,用经卷藏品换取捐资。
  他冰凉的心又死灰复燃了。自此,开始了倒卖藏经洞经卷文物的勾当。
  
  第三章、“北极熊”拉开盗宝序幕
  
  莫高窟来的神秘客人
  
  藏经洞的发现和开启,使古丝绸之路上的敦煌大放异彩,名震全球。由此,一批批热心的研究家、考察家和有志之士,跋山涉水、风尘仆仆,前来考察参观,研究其价值。同时,也有一批批所谓探险家、考察家把魔爪伸向中国西部,伸向敦煌莫高窟藏经洞,拉开了掠夺、盗窃敦煌文物的序幕。
  1905年的冬天,西伯利亚的寒流带着某种使命来到敦煌大地。一支仅有几人的驼队,从罗布淖尔大沙漠进入阳关,绕开县城神出鬼没地到达莫高窟。为首的是个俄罗斯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好像个学者,他便是第一个向藏经洞伸出魔爪的外国人——俄国地质学家奥布鲁切夫。
  这天的太阳很快就倒向西边的大漠。按照以往的习惯,经过这样的长途跋涉,到达目的地后应该马上驻扎帐篷,烧锅造饭。但这个老毛子一下骆驼就要前去拜访下寺里的住持王道士。助手劝他:“天已经黑了,先住下来吃点东西,或者明天再去不迟。”
  他摇摇手说:“不不,你不懂,不懂!我下驼就去拜访他,表示对他的尊重。——中国人最讲究这些东西!”
  他匆匆去了下寺。
  这个奥布鲁切夫,早在1893年就利用中俄两国相邻的便利条件,进入中国西部地区考察挖掘,好多古城遗址都没能幸免。还先后到兰州、永登等地区活动。这次,他经过周密的策划,打着“帕米尔地质考察队”的幌子,带着他的伙伴们穿越戈壁沙漠,翻过冰山雪岭,第二次进入中国西部,在新疆塔里木盆地、塔城、奇台一带活动。这个对俄国忠心赤胆、对自己的事业充满信心的学者,不但对中国西部的山川湖泊、矿藏资源、地理位置、地质特点以及自然环境很感兴趣,同时,对西部各民族独具特色的生活习惯、风土人情也很感兴趣,一边考察访问,一边挖掘古遗址,一边搜集民间文物藏品。就在寻访过程中,他知道了与东疆哈密地域毗邻的敦煌莫高窟,又从进入新疆经商做买卖的内地商人口中,听到了莫高窟发现了许多古经卷和地方文书的消息。这个物欲十分强烈的西方人,是绝不会放过任何掠取的机会的。他在证实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后,放弃对新疆的考察,带着自己的驼队踏上东行的征程……
  奥布鲁切夫来到下寺,就直奔王道士的居室。然而,王道士的居室门却关闭着,怎么也敲不开。他以为王道士不在家,就失望地转身回去。其实,王道士就在室内,也早就看到了这个不速之客。但他一声不响躲在室内不开门,其原因,一是对这个外国人不了解,贸然开门,害怕“引狼入室”;二是听说这些“老毛子”,联合起来打中国,抢占中国的地盘,心里既反感,又畏惧。再则,他那蓝蓝的眼珠,棕黄的头发,大大的鼻子,说起话来叽里咕噜的,叫他心里很不舒服。所以,他见他来了,就赶紧关门闭户。
  他想,等观察观察再说吧。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对这个外国人既躲避不见,又时时提防。同时,安顿弟子暗暗监视他们的行动,防止他们突然闹出什么事端。奥布鲁切夫几次要求拜访,都被他婉言拒绝了。
  但奥布鲁切夫却非等闲之辈。他已觉察到王道士对他的戒备和反感。于是,他装得很老实,也很谦虚,对王道士表现出非常的热情,口口声声称王道士为 “长老和尚”、“师父”、“喇嘛僧”等,还学着念“阿弥陀佛”……千方百计与王道士套近乎,用小恩小惠讨得王道士的好感。王道士发现这个外国“老毛子”根本没有弄清楚中国佛教与道教的概念,所以,他把他称作“长老和尚”、“喇嘛僧”什么的,反倒把他弄得哭笑不得,心里非常反感。
  奥布鲁切夫尽管没有弄清中国佛教与道教是两个不同的教派,但他却深谙宗教的内涵,更了解当地人的风俗习惯和人情世故。所以,他学着香客们的样子,虔诚地施舍香火,叩头拜佛。还拿出布料、生活用品和一些宗教供品等,准备给王道士送礼。随行的伙伴们见他准备送礼,无不揶揄说:“著名的探险家、堂堂学者,怎么也学会这些俗不可耐的东西?”
  他说:“这叫入乡随俗。中国有句俗话: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送了礼,好进他的佛门,懂吗?”
  伙伴们又说:“佛家不兴送礼,可不要再吃闭门羹。”
  他摆着手道:“不不不,你们太不懂中国人了——他们不会拒绝送礼的!”
  奥布鲁切夫一言切中了中国人的劣根性。这天,他看到王道士心情比较愉快,就抱着礼品再次去拜见王道士。正如他所料定的那样,王道士把门打开了,对他的态度也不像以前那样反感。这使得奥布鲁切夫大为激动。回来后,他在同伴们跟前吹嘘:“看看怎么样?我说过这种办法准行!”
  同伴们服了这个老奸巨滑的学者。
  王道士的门被他“敲”开了。这是难能可贵的第一步。他见这条门路走得通,便拿定主意继续朝着这条路前进。这天,他又带着一些礼品去王道士的居室。这次的礼品比上次的更重,他打算这次要彻底敲开王道士心里的大门。王道士见他来了,并且又带着重礼,便请他上座,热情接待。奥布鲁切夫见王道士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就抓住这个机会跟他攀谈起来,同时在他的居室里转悠起来。这时,他看到了王道士摆在木架上的几卷古经写本,心里一阵惊喜,随口问道:
  “长老,这些古经卷是从哪里来的?”
  王道士见奥布鲁切夫提起古经卷的事,立即警觉起来。他原以为这个俄国人来莫高窟仅仅是游览参观,转转看看就走,又见他为洞窟大把施舍,心态虔诚,所以改变了先前“冷若冰霜”的态度,渐渐“友好”起来,也放松了对他的戒备。现在,见他提起经卷的事,心里忽地一紧——他在打藏经洞经卷的主意!于是,先前渐渐消减的戒备心理又上来了……他坐在那儿,闭目沉思怎么回答奥布鲁切夫的提问,思虑良久,才谨慎道:
  “这些东西是从一个石洞里发现的。”
  奥布鲁切夫紧接着问:“石洞在什么地方?”
  王道士见这个外国人紧追不舍,又不知怎么回答了。沉思一阵,脑子一转,编个谎话说:“石洞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很远的地方?”
  “是的。”王道士点头。
  “ 有人吗?”
  王道士说:“没人。那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地方。石洞里至今还存留着挖洞子时的潮气。”
  “哎哟!”奥布鲁切夫听后大为吃惊,叫了一声,“石洞里如果有潮气,会潮湿经卷,会腐烂变霉的!快想办法把东西搬出来,或者驱除潮气。”
  “除潮气?那东西是自生自长的,哪能除掉?” 王道士摇摇头道,“我们没有办法。”
  奥布鲁切夫拍着胸膛:“要不,带我去看看。我有办法把洞里的潮气弄出去。”
  王道士见他猴子上竿,越来越往高处爬,赶紧摇头制止:“不行不行!那些古经卷在洞里需要一定的潮气,一定的温度,而且不能见太阳,你如果进去,带进了太阳光,经卷就保不住了。不行不行,你不能去,不能去。”
  “唔……”
  奥布鲁切夫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他已经发觉这个老道在搪塞他,唬弄他,不想让他知道藏经洞的情况。于是,他抓住王道士的话把儿不放,问道:
  “长老怕我进洞子放走了潮气,带进了阳光,那你是怎么进石洞的?这些经卷是怎么取出来的?你就不怕放走潮气,带进阳光吗?”
  王道士一愣,说不出话了。他想了半天,又编出一个不能自圆其说的谎言来应付对方:“贫道很少到那个石洞里去。因为那是神洞,里面有神物,由天神保护。如果要去的话,必须择黄道吉日,先摆道场,烧香叩头,念经拜佛,等祛除了一切邪气和杂念后,才可以进石洞,否则,神灵会降罪降灾的……”
  “一派谎言!”
  奥布鲁切夫听到这里,心里痛骂一声。
  
  蜡烛成了敲门砖
  
  第一次交锋,奥布鲁切夫就这样失败了。他已看出面前这个猥猥琐琐的老道是不好唬弄的,于是,不再探问。他要从长计议,采取别的办法来撬开他的嘴,掠劫他所企望的珍宝。
  他相信自己的大脑和智慧。
  有天晚上,他又来到王道士的居室。当他看到王道士点着食用清油灯照明,忽然计上心来:利用蜡烛与王道士交换古经写本。因为他来中国时,随身带着几箱本国制的蜡烛。他觉得这个计谋准能成功,准能达到他的目的。于是,他开始实施他的阴谋,先跟他闲聊,聊到王道士高兴时,便有意无意把话头扯到那个石洞上,问道:
  “……那个秘密石洞一定很黑暗吧?”
  王道士不知他话里有话,就顺口道:“是很黑,进到洞里黑得连自己的牙齿都看不见!”他想把黑暗的程度说得严重些,以便打消奥布鲁切夫进洞的念头。但却给奥布鲁切夫留下了话把,他问:“这么黑暗的地方,道长该不会摸黑出入吧?如果摸黑出入,那道长可要小心,万一碰到什么怪物,或者……”
  王道士不知这个外国人耍什么花招,就顺口回答道:“贫道进洞时持清油灯照亮。”
  “哎哟,这怎么可以呢?”
  “怎么不行?”
  奥布鲁切夫说:“这种油灯点起来直冒黑烟,会熏坏经卷的!而且呛人,不干净,对您的身体很不好,用起来也不方便,很不方便。”
  王道士望着他:“那你说怎么办?”
  奥布鲁切夫见王道士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心里暗自大喜:有戏啦!便对王道士说道:“用蜡烛,用蜡烛啊!蜡烛用起来又明亮,又方便,还不会损坏经卷。”
  听此话,王道士面露难色,失望地道:“说得轻巧,我哪来的蜡烛?再说,那种羊油灌的蜡烛,一根就要一两个白垞子(银圆),只有富贵人家用得起,咱这里能用得起吗?”
  奥布鲁切夫关切地道:“长老别着急,我那里有很多蜡烛,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说着,便让助手拿来几根,用打火机点着,让王道士观看。
  这种俄制矿石蜡烛点起来既不冒黑烟,又不呛人,而且轻巧方便,又很明亮。王道士持着蜡烛在四周照了一圈,脸上现出满意的笑纹,同时,两眼盯着奥布鲁切夫手里的打火机。
  奥布鲁切夫见王道士高持蜡烛,这里照照,那里照照,高兴得眼睛眉毛里都是笑,又见他眼睛盯着他手里的打火机,便知交易的火候到了,上前问道:
  “长老,这蜡烛怎么样?”
  “好好好 !”王道士顺口道出几个好字,紧接着请求道,“请施主给这里施舍几根吧,本道会把你的功德记在莫高窟的功德牌上,留名后世!”
  奥布鲁切夫接着王道士的话茬道:“好说好说,我会给你赠送蜡烛的。而且,不是几根,是几包,一包就是5根。”
  “几包?”
  “是的。”
  王道士高兴地道:“太好啦!感谢施主,本道一定把你的功德写在功德本上。”但他不知道这是奥布鲁切夫精心设计的圈套:这种施舍是有代价的。
  奥布鲁切夫见王道士高兴得像领了喜帖,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说:“这个东西怎么样?好玩吗?”他边说边咔嚓咔嚓打几下,表演给王道士看。
  王道士早就好奇地盯着那指头一拨就发火的东西,此时见他耍魔术似地表演着,连连点头:“好好好……”他有点目瞪口呆了。
  奥布鲁切夫说:“这叫打火机,既然长老说好,我就一并赠送给您老。” 他说着,拉过王道士的手,把打火机放在他的掌心里。
  王道士受宠若惊,拿起打火机左看右瞧,想打一下,又不敢打。
  奥布鲁切夫就拿起来给他示范一下,王道士就试着打,“哗”地着了,他惊叫道:“神!这东西就是神!一拨弄就着了,亮了,好像灯似的,比火镰神妙,神妙啊!”
  他心里不由暗自赞叹:这“洋毛子”就是本事大,弄的这东西地道好用。
  奥布鲁切夫见王道士上钩了,心里暗自欢喜,对随从耳语几句。随从按主子的旨意,悄悄回去拿来几包蜡烛,放在王道士面前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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