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多案件中,爆炸案的侦破难度一直以来都很难,因为爆炸后的现场无异于一片战争废墟,许多证据都被炸的稀碎,许多人面对杂乱的爆炸现场,都会感到束手无策!
但如果和你说,有人能够凭借肉眼观察逆向推理出爆炸现场、再结合超强大脑,精准算出使用的炸药量,甚至爆炸案发生前,作案人所处的位置,保持的姿势,同时为案件定性你敢相信吗?
今天,我们来讲一讲公安部特邀刑侦专家,我国顶级爆破分析专家——高光斗。
高光斗兢兢业业、心细如尘,曾经和同事们背回几吨重的尘土,把自己“深埋其中”,用眼看,用鼻闻,用心算,因为天天摆弄含有炸药的尘土,双手充满了炸药的味道,就连喝水的杯子也能闻出淡淡的炸药味儿。
他所独创的测算尘土中爆炸物残留分布规律的公式,成了鉴定无数宗爆炸案的定海神针,填补了我国刑侦技术领域的空白。
由于他的高超绝技和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让一些几乎就要漏网的犯罪分子,最终被绳之以法。
马坊村特大爆炸案,半个村子被夷为平地
2001年7月16日凌晨3时25分,陕西省榆林市横山县党岔镇马坊村发生了一起特大爆炸案。
2700人的马坊村,有311间房屋被炸毁,伤亡过百,5里内所有房屋的玻璃被震碎,部分房顶被掀飞。爆炸中心是村民马世贵家,原本的四间瓦房还有一个院子 不复存在,只留下了两个篮球场大的深坑,深度竟达十米!
以至于地下水都汩汩的往外流,形成了一个小湖。
马世贵家的房屋碎片被抛到了几公里外,一家人已经被炸没,爆炸威力太猛,直接夷平了半个村子。案件发生后,陕西省立即派出了专家队伍奔赴现场破案。
陕西省的刑侦专家到了现场后,初步判定炸药量为十吨,所用炸药为硝铵类炸药,但对案件的性质,却迟迟无法定性。
当地人说,爆炸中心那一家的男主人马世贵,脾气很坏,夫妻感情不和,三天两头打架,还扬言一定要杀了那个恶婆娘。故而推断,极有可能是马世贵在家里放炸药,然后点燃后逃跑,炸死了妻子和四个孩子。
然而问题是,想要炸死一家人,几公斤炸药就够了,何必要用十吨?
十吨炸药,姑且不说得用卡车拉,就算有卡车,能通过榆林市道路的那么多的关卡检查吗?
后来了解情况才知道,马坊村就是土制炸药的小作坊聚集地,专为榆林市的一些小矿提供炸药,是村子的主要收入来源。
虽然国家已经下令禁止土制炸药生产,但村子里偷偷藏匿炸药的特别多,极有可能是马世贵在炸死妻子儿女的同时,引爆了其他地方的炸药,从而产生了连锁反应。
鉴于马世贵本人已经失踪,警方得出了两种可能。
第一种,属于炸药自燃,马世贵已经被炸死。
第二种则是,马世贵点燃了炸药,在炸死妻子儿女的同时,引发了附近村民们藏匿的炸药,从而引发连锁反应。
榆林市倾向于后者,,但陕西省公安厅倾向于前者。
问题的难点在于,爆炸现场一片狼藉,人都给炸没了,只留下了极为有限的碎末残骸,分析难度太大。
因为迟迟无法破案,一时间谣言四起,甚至还有人造谣说是导弹误射,一时间,陕西省公安厅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鉴于刑侦专家迟迟没有给出结论,公安部立即派出王牌爆炸分析专家高光斗奔赴榆林破案。
高光斗到现场一看,就知道之前的专家对爆炸现场的炸药当量测算有误。
根据现场半个村子被炸毁的状况,当量应该在30吨左右,绝非是10吨。
而且根据爆炸现场的痕迹特点,也不可能是所谓的连锁反应,他们的家院子里,本来就应该藏有30吨炸药。
然而马世贵虽然是马坊村人,但只是做小生意,并不从事炸药生产,那他这30吨炸药是从哪儿来的?
在进一步了解情况后,警方得知,马世贵的哥哥马世平有一个炸药作坊,而且还搞了十几年。在案发前,当地有关部门把马世平在山上的炸药作坊给封了,因此不排除他将炸药转移到弟弟家藏匿的可能。
而当时,马世平已经失踪,故而他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警方立即发布通缉令抓捕马世平。
通缉令发出没多久,马世平就自首了,他说案发前,当地干部关闭了他的炸药作坊,他花了很多心思,才偷偷把炸药转移到了弟弟家。
但他绝对没想炸死弟弟,只是觉得,自己的炸药炸死了这么多乡亲们,自己不被枪毙也得是无期了,这才来自首的。
在警方审问马世平的同时,高光斗率领100名武警,也正在对爆炸现场进行细致入微的勘察工作。
三天的时间,他们在废墟中一共找出了数百块小如蚕豆,甚至指甲盖般大小的骸骨和碎肉,经过DNA鉴定,确认马世贵一家六口都死于爆炸,排除马世贵作案的可能。
而在对马世平深入的调查后,警方也确认,当晚他在家里看电视,并没有外出,根本没有作案时间,而且兄弟俩感情不错,没有经济纠纷,也不存在作案的动机。
另外马世平家距离马世贵家不算远,房子被炸毁,没被炸死只是侥幸,他搞了十几年炸药,对炸药的威力比谁都了解,不可能冒那么大的风险在自己家附近点燃30吨炸药。
那会不会只是一场自燃事件造成的事故呢?并非是凶杀案?
高光斗通过细致的勘察后,认为没有自燃的可能。
因为马坊村的土制炸药,虽然是作坊生产,但毕竟有十几年的历史,工艺已经十分成熟,非常接近真正的硝铵炸药,稳定性极高。
常温情况下磕碰,摩擦根本不可能发生爆炸,甚至于高光斗在对当地炸药进行引燃测试时,一开始点火居然都没有爆炸,只是加大了火势后才引燃了炸药。
并且,炸药的藏匿处是地窖,本身就十分的潮湿,且有积水,根本不适合放炸药,只是因为上面查的严,马家才放在这里,所以不可能是自燃引起的。
他通过细致入微的勘察,在爆炸现场发现了雷管和导火索的残片,并且还在废墟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脚印,尺寸和马世平以及马世贵的鞋都不相符。故而高光斗断定,这个案子的本质是一起凶杀案。
高光斗认为,凶手一定是本村人,且和马氏兄弟比较熟悉,不然不会知道人家把炸药藏在地窖里。
并且此人颇懂引爆技术,从雷管残片的区域分布上可以看出,他并没有插入雷管引爆,而是点燃导火索扔了出去,给了自己足够的逃跑时间。
他明白30吨炸药的威力,可以炸毁半个村子,但不至于波及到本家,说明他家距离马家比较远,并且,此人和马氏兄弟一定存在非常大的矛盾。
经过调查和马世平的回忆,很快锁定了嫌疑人——本村人马宏清。
马宏清曾和马世平一起开炸药作坊,后来因为矛盾便分开干了,因为客户资源都在马世平的手里,故而马宏清也无法继续从事炸药生产,只能转行。
因为他人品极差,毫无信用,干啥啥不行,外债高筑,村里人的钱他都借遍了,也不归还,渐渐的村里也就没人愿再理他了。
据邻居反应,案发前又有多人向其讨债,马宏清的精神压力很大,情绪反常,扬言要报复。
还有一个邻居回忆,案发前曾经看到,马宏清在深夜偷偷摸摸走到马世贵家附近,手里还拿着一个包。
因为他和马世平多年做生意,知道其弟弟家里有个放炸药的地窖。
掌握了线索后,警方随即对马宏清进行了抓捕,并且在他的家里发现了剩余的几根雷管,同现场引爆雷管残片的型号完全一致,新买的导火索,也剪短了一大截儿,更重要的是,马宏清的鞋印和现场那个可疑鞋印完全相同。
铁证如山下,马宏清也无从狡辩,承认了犯罪事实。至此,7.16横山县特大爆炸案告破。
马宏清想的是一来炸死马世平弟弟一家,算是泄愤,二来炸死村民们,能减少债主,报复他们。
这家伙觉得,这么大的爆炸现场,渣都不剩,根本不可能找到丁点证据,最后肯定会以炸药自燃结案,并将藏匿炸药的马世平抓捕,跟自己就没关系了。
事实证明,事态的发展还真有可能像他说的那样,如果不是公安部顶级专家高光斗亲自赶来,这起案件以意外事故定案的可能性极大。
让废墟说话,从尸体中找出爆炸制造者
1998年2月14日上午10时8分,行驶在武汉长江大桥上的一辆公共汽车突然发生了爆炸,车上16人遇难,22人受伤,被称为“情人节爆炸案”。
爆炸现场惨不忍睹,公交车就剩下了个黑乎乎的铁架子,人体组织被炸的到处都是。
当时正赶上学生们返校的人流高峰期,长江大桥上堵车堵的严严实实的,爆炸造成的恐慌和社会负面影响极大。
案件发生后,公安部紧急派遣高光斗和其他几位刑侦专家赶赴武汉破案,
面对着十六具不会说话的,已经被炸得稀烂的尸体,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确定他们在案发时都在什么位置?保持什么姿势?如果弄清楚了这个,就能知道谁在爆炸中心?谁持有的炸药?
可这怎么分析呢?乍一想,这不是天方夜谭吗?这又不是电视,还能回放,怎么可能连爆炸前的姿势都弄清?
不过,我们看来不可能的事,神探们可不这么认为!
他们在混乱的现场中通过细致的观察,很快锁定了爆炸中心,并发现了两具可疑的男尸。
一具位于爆炸中心东北方向26米远处,只有胸部以上的残体,离他五米外,还有一只断手。
而与他正好相反,距离爆炸中心西南方向31米远处,也有一具男尸胸部以下残缺。
这两具男尸是死难者的16人中被抛的最远的,而且还是相反反向,故而高光斗判定,他们当时应该就位于爆炸中心,炸药包就在他俩中间。由于冲击波的作用,位于爆炸中心的物体,往往会被炸的最远。他在被炸毁的公交车和另一辆相同的公交车间反复的进行对比丈量,初步推算出爆炸点在靠车窗的一个单人椅子处,因为侦查员在两具男尸的各自方向都找到了该椅子的零件,说明是在中间爆炸的。
高光斗还请来当地两位侦查员,模拟男尸生前的姿势。这也是高光斗一贯的破案逻辑,只有定了位,才能定性!
通过对尸体碎块的分布情况他测算出,爆炸瞬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另一人与之平行,反方向蹲着,坐在椅子上的人位于炸药包外侧,双手接触炸药包,蹲着的那个右手接触炸药包。被炸死的14个人的遗体都被家属们认领了,唯独剩下了那两具可疑的男尸。
高光斗推测,这一天是情人节,这两个男性极有可能是殉情的同性恋者,此案是一起自杀爆炸案。
得出这个推断并不单是因为2月14号这个特殊的日子,高光斗在飞抵武汉,换乘警车一路上了武汉长江大桥时,看着武汉长江大桥壮观秀丽的美景,他就已经产生了灵感:这地方太美了,很适合作为一个末路者的归宿。
他这么说并不是凭空想象,当时坐在车上,高光斗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1980年北京火车站的那起爆炸案,案犯王志刚在自杀前曾反复和其朋友说过一句话:“我要找一个理想的去处。”
王志刚是北京人,初中毕业后被安排到山西插队,当兵复原后三番五次想调回北京,但都没有成功,女友也和他分手,心灰意冷下,他选择了爆炸自杀。
这类自杀者,往往会挑选一个生前最渴望的地方或者最美丽的地方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故而高光斗的灵感告诉自己,武汉长江大桥爆炸案也极有可能是一起自杀案!
后来警方查清了两具男尸的身份,也应证了高光斗的猜测。
缺右手的男尸是江西民工曹军,缺双手的是与曹军一起打工的同乡邹昌力。两个人结识后,从同感命运多舛,发展为同性恋人,进而产生了悲观厌世的情结,约定在情人节这一天殉情。邹昌力打工时曾搞过爆破,离家前的1998年1月29日,他曾对未婚妻说:“要死就不是我一个人,上火车上不去,就上班车,炸死好多人。”2月7日,邹昌力和曹军弄回约10公斤炸药,于2月14日上午制造了这起爆炸惨案。
侦查员在邹昌力的家里也找到了他的遗书:“在美丽的地方,结束我并不美丽的人生。”与当年王志刚的遗书如出一辙。
值得一提的是,通过对两人的遗物和诸多生前的线索勘察,得出的炸药量和高光斗测算出的数据惊人的一致,为10公斤,丝毫不差!
要说破案除了数据支持外,灵感也同样重要。高光斗曾在一篇题为《思维创新与侦查实践》的论文中提到过:“灵感思维不是迷信,是对辛勤脑力劳动的回报。每个身经百战的侦查员和指挥员,都有过灵感思维的体验。”
既是神探,也是学者
准确的说,高光斗是一名科学家和发明家,更是我国爆破刑侦技术领域的一代宗师。
他是学化学科班出身的,1962年毕业于兰州大学化学系。
从警40余年,他经历的每一步都见证着共和国爆破刑侦技术领域的发展,使用的许多科学手段,都是独创的、行之有效的、乃至权威的方法。
1965年高光斗在北京沙滩,将毒药与炸药捆在一起进行爆炸,目的是为了检验爆炸后毒药的成份是否还能化验出来,这也是我国公安系统搞的第一次爆炸实验。
1968年4月3日,北京西单商场发生爆炸案,这是我国闹市区发生的第一起爆炸案。高光斗领命作为组长带领4名同志进驻中关村化学研究所,第一次大规模的对现场尘土进行分析。
1981年,高光斗首次引入电极技术用来检测爆炸案现场的无机成分。第二年,他又成功研制出了微量炸药喷显剂,一喷,常见的微量有机炸药就被标记出颜色来了。
高光斗受环保科学的启发,首先提出了把炸药遗留物和残留物分开的新概念,并组建起了国内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爆炸案分析研究室,完成了爆炸残留物分布规律的课题研究,并创立了公式。
他又归纳出了利用创伤面积半径估算炸药量的经验公式,填补了我国刑侦科学技术的又一项空白。
要说爆炸这门学问,炸药的性能以及特点,这些都被前人研究透了。但爆炸后的“反推系统工程”,则是充满未知数的新领域,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和工作。
既要破案,又要搞科研,高光斗和同事们在爆炸试验现场细致入微采集回实验室的土样,有时候一年之内,竟有两吨之多!
公安部在公布首批特邀刑侦专家时,用“身怀绝技,功勋卓著”来评价高光斗,可以说,老爷子为了我国爆破刑侦技术领域的发展和进步,付出了一生的心血,让我们在这里衷心的祝福老人家晚年安乐幸福,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