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突出重围

作者:程天保




  眼看船头就要从溃口一掠而下,陡然轰隆一声闷响,木船震颤了,瞬间断成几截。20吨装满着黄豆的麻包就在溃口处跌入滔滔的激流中,激起层层大浪。汹涌的洪水似乎被吓蒙了,绕了几个大圈,便大步后退。溃口陡然缩小。守候在溃口两侧的民兵见爆破成功,齐齐地大吼一声,跳入水中,打桩护岸。如雨点抛下的的石袋、沙袋瞬间便在溃口处垒成垛、砌成墙。
  溃口合龙在即,赵长和这才想起了胡大祥,急忙问乘船返回的民兵:“胡指挥长呢?”
  民兵们有点慌了,“他还没上岸吗?”
  赵长和情知不好,吼一声:“你们做他的后应,还来问我?!”
  一位民兵嗫嚅着:“爆炸的瞬间,我看见胡指挥长跳水了。谁知他没爬上岸来……”
  赵长和就急忙带人沿水面搜索。但夜幕重重,视野模糊,左寻右觅不见踪影,赵长和的心就如刀割锥刺般地疼痛起来,止不住大声地喊着:“胡局长,胡指挥长……你在哪……在哪呀?”
  不少人便停下手中的活儿随赵长和一起寻找,赵长和见身后的人越来越多,顿时清醒了,返身吼道:“回去!溃口还未合龙!”人们只得心情沉重地返回,不时眼巴巴地看着水面,希望陡然出现奇迹,胡大祥能一下从哪朵浪花中冒出来。
  胡大祥在水中漂着。爆炸的瞬间,他敏捷地跳入了水中。但木船的一块碎片却如刀片般击中了他。他的右臂血肉模糊,再也抬不起来了。胡大祥屏住呼吸,让身体浮出了水面。他生在沙河边,长在沙河边,自幼练就了一身好水性,只要心中的那团气不泄,便能像船一样在水中飘着。胡大祥扯下一条衣袖,将受伤的右臂缠好,随波逐流地飘泊了一阵,便开始寻找那条接应的空船。但黑夜茫茫,河水浩浩,四处不见木船的踪影。他已被水冲到了下游,离溃口处有二里之遥了。胡大祥鼓足力气向岸边游去。他不放心,不知那些麻包是否沉在溃口处了;沉在溃口处了,包中的黄豆是否见水发涨,将那些难以觉察的缝隙弥塞住了?他想看一看,想继续指挥民兵抢险,让溃口合龙,但游了一会儿,就全身发软发虚,再也游不动了,只得屏住呼吸,重新在水面飘着,飘着。
  模糊中,胡大祥似乎听到了熟悉的歌声: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
  只因我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
  ……
  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
  都在渴望辉煌,都在赢得荣光。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
  一样的风采在共和国旗帜上飘扬。
  ……
  胡大祥心里特别地感动,特别地舒畅。他知道,是解放军来参加抗洪抢险了。他无须再忧虑重重,放心不下了。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胸,仿佛重归部队,走在威武雄壮的抗洪抢险大军中了。他在心中默默地唱着那支歌:咱当兵的人,咱当兵的人……胡大祥的意识模糊起来,心跳变得微弱,只是心中残存的那口气不曾泄去,他还在河面上飘浮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仿佛听到了身旁有快艇的轰鸣声,紧贴水面,有他熟悉的声音在回响:“胡大祥,你在哪呀?”胡大祥听出来了,这是老书记的声音。他有些激动,也有些惭愧。他想到了收受的那套房子,想到了被检察院传讯,感到无颜见老书记了,眼角便涌出了泪水。接着他又听到了两个不同的声音:“胡局长,你应一声,应一声。”“你回来吧,胡局长!”这是魏检察长和刘天明的声音。胡大祥的心陡地一颤,两条腿像弓弦般在水中弹了一下。他想到了那间拘押他的斗室,想到了审讯、监狱和人们的鄙视,不由叹息一声,憋在心中的那口气泄了,沉重的身体便向水中沉去,沉去……
  洪魔溃退,水落三秋,胡大祥失踪了。人们一直没能找到他的踪影。县光荣院的几百老人日夜聚集在沙河大堤上,满含老泪地呼喊:“胡局长,胡局长,你回来,回来……你回来呀,胡局长!”声音苍凉,袅袅不绝,夜深人静,听得全城关的人心都酸了。
  有老人找老书记建议:“我们就在叶家洼为他立个衣冠冢,立个碑,开个园。”
  老书记同意了。在胡大祥的衣冠冢旁,他为儿子也立了个衣冠冢。老书记说:“孩子,你跟大祥在一起,我放心了。”
  陵园开园前,胡小祥随母亲何慧平一起来了。他扑倒在父亲的坟前,泣不成声:“爸,房钱我已还了,我对不起你,爸!我一定要当个好人,爸……”
  陵园开园后,一天傍晚,魏斌带着刘天明来了。魏斌说:“死者为大,英雄为大。我们拜一拜吧!”两人恭恭敬敬地在胡大祥的碑前磕了三个头。起身后,魏斌又说,“法不容情,法不徇私。胡大祥,如有来世,前生为鉴吧!”
  自此,陵园成了沙河县人们心目中的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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