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2期

老天津卫三教九流

作者:王富杰




  当然,段老太太是不需要花钱看戏的。
  杨以德把最好的戏票交给宋绍博,让他送到段公馆,交给他的干娘段老太太。宋绍博哪敢怠慢,立刻把戏票送到了段公馆。
  段公馆,段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喝着龙井茶,听着电匣子。段老太太从宋绍博的手里接过戏票,放在八仙桌上水果盘旁,眼皮撩了撩,漫不经心地问宋绍博:“你给你们杨厅长捎个口信,说干娘真心谢谢他了;我指不定去不去,家里有事儿,就不去;没事儿,也可能去。”
  宋绍博忙点头称是,说:“段太太,我一定把您的口信捎给我们杨厅长……”
  “别让杨厅长特意用车接我———”
  “是……”
  “别让杨厅长特意等我———”
  “是……”
  段老太太说是不去看戏,然而,当压轴戏快要上演的时候,一辆豪华的马车响着悦耳的铜铃翩然而至———段老太太来看戏了。一阵吆喝声后,段老太太由两个老妈子搀扶着,款款地走进广和楼。在包厢里落座后,女服务员将小吃、水果、瓜子、花生端上来,将茶倒上。段老太太一摆手,让女服务员退下。老妈子把香烟递到段老太太的手里,火柴“嚓”地一响,桔黄色的火苗就像蜜蜂飞到花朵上一样,将段老太太手中的香烟点着了。
  段老太太长长地吐了一口烟。正欲把目光投向大舞台,她下意识地伸手往上衣襟里一摸,蓦地,她像丢了什么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惊慌失措,四下里寻找张望着。
  当时,守在一旁的宋绍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俯在段老太太的耳旁,低三下四地问:“老太太,您怎么啦?有事吗?”
  段老太太懊丧地一摆手,没有说话。
  原来,段老太太身上戴的一挂挖耳剔牙用的镶金嵌玉“耳饰”丢了。这挂“耳饰”是杨以德不久前孝敬给段老太太的。据说,这挂“耳饰”是慈禧太后生前的爱物,慈禧太后死后,随她一块下葬。后来,慈禧太后的坟墓被盗,这挂“耳饰”就流落到民间。最后又流落到一位天津阔佬的手里。因为阔佬的儿子杀人犯了死罪,阔佬将“耳饰”孝敬给杨以德,保全了儿子一条性命。杨以德是何等聪明,他粗中有细,也知道这挂“耳饰”极其珍贵,为讨段老太太的欢心,还是忍痛割爱,将这挂“耳饰”送给了段老太太。
  因为是慈禧太后生前的爱物,段老太太对这挂小巧精美的“耳饰”爱不释手,平时很少戴,只是重大场合才戴。这天看戏临出门前,段老太太斟酌再三,戴还是不戴。哪曾想,戴上了,却不知什么时候让人偷走了。
  宋绍博见段老太太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急得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段老太太怒气冲冲地对宋绍博说:“叫你们杨厅长来见我!”
  杨以德闻讯赶到,见到段老太太后,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满脸陪着笑容,卑躬屈膝地问:“娘,儿子不孝,刚才去应酬,慢待了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千万别怪罪啊……”
  段老太太倒也通情达理,说:“儿啊,你是场面上的人,各个方面都要应酬,我不为这事儿怪罪你。”
  “那您老人家这是生的哪家子气呢?”杨以德满脸堆笑地问,扭头对身后的警卫人员说:“去,远处站着去,别给我添堵!”又凑近低声问段老太太,“娘,您到底是怎么啦?为嘛生气?”
  “你送给娘的那挂‘耳饰’让人偷了!”段老太太气急败坏地说。
  杨以德这才知道段老太太丢了心爱之物。他用恶狠狠的目光瞪了宋绍博一眼,问:“怎么回事?我老娘的‘耳饰’在什么地方丢的?让什么人给偷走啦?”
  宋绍博见杨以德跟他吹胡子瞪眼睛,吓得战战兢兢,忙哆哆嗦嗦地说:“不,不,不知道……”
  杨以德凶巴巴地说:“不知道?这也是你说的话?你还是个差遣队员呢?我看你是个草包!屎蛋!去!一边站着去!”
  宋绍博只好乖乖地退到一边。脑门上沁满汗珠。
  杨以德没头没脑拿宋绍博撒了一通气后,见段老太太还在生闷气,就讨好地说:“娘,您别着急,千万别着急!您一急,儿子就坐不住了。不就是一挂‘耳饰’吗?请老娘放心,儿子就是在天津城掘地三尺,也要大海捞针把您的‘耳饰’找回来。”杨以德说着,又问段老太太,“娘,您老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线索?”
  段老太太皱着双眉想了想,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地说:“对啦,我刚才下车走进广和楼的时候,一个小男孩从我的胳肢窝底下钻了过去。会不会是这个孩子偷走的?”
  “噢。”杨以德若有所思地说,“娘,请您放心,我一定把‘耳饰’找回来;不找回来,就没脸再见您!”
  杨以德即使这样百般讨好段老太太,段老太太还是不买他的账。说话间,段老太太站起身来,双手抚了抚一头的银发,欲起身离开包厢。杨以德忙搀扶住段老太太,和颜悦色地说:“娘,这么好的戏,来的都是名角啊,您老人家真的不看啦?”
  段老太太无精打采地说:“这么贵重的宝贝都丢了,谁还有心思看戏?唉,真是丧气啊!”段老太太说着,招呼也没打,就离开了包厢。
  送走了段老太太,杨以德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尽,回身就扇了宋绍博两个大耳光子,打得宋绍博两眼冒金星,一边不住地给杨以德敬礼,一边解释道:“杨厅长,我失职,我失职……”
  杨以德怒气冲冲地对差遣队队长说:“关他的禁闭!”说完,忿忿地走出包厢。
  “赈灾义演”结束后的当天夜里,天津城莫名其妙地响起了长长的警报声。警报响起的时候,杨以德正在警察厅召开紧急会议,限令侦缉队队长5天内破案。杨厅长着急了,侦缉队队长能不着急吗?当天晚上,侦缉队队长宣布:停止一切警员休假。侦缉队出动全体队员,日夜奋战,还调动所有的“线人”,撒下天罗地网,在天津城开始地毯式搜寻活动。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段老太太丢失“耳饰”的第3天,侦缉队员根据线人提供的一个重要线索,在南市一家下等妓院的一个叫姚凤梅的妓女的手中找到了这挂“耳饰”。
  在侦缉队员的追问下,姚凤梅小姐坦白说,这挂“耳饰”是三不管一个叫蝙蝠神偷的人馈赠给她的。顺藤摸瓜,侦缉人员在翠花楼抓到了蝙蝠神偷,带进警察厅,交由差遣队办理。
  差遣队又称“保护地方治安队”,也就是所谓的“保安队”。当时,由于杨以德手眼通天,所以警察厅的职权范围很宽,除了铁路不归杨以德管,他什么都管。户籍、交通、刑事、司法,抓人、杀人,无所不能。在警察厅的后院,有一排房间,既是拘留室,又是牢房,一些人触犯了法律,有门头子的,关一段时间,就转到西头监狱;没门头子的,拉出去给一颗枪子,然后埋到乱坟岗子,也是常有的事。
  蝙蝠神偷早就知道保安队的厉害,不过栽在他们手里,还是第一次。蝙蝠神偷开始就是不招,灌辣椒水、坐老虎凳,一顿爆打,蝙蝠神偷终于吃不住劲了,最后供出是其指使10岁儿子小蝙蝠干的。
  杨以德怀揣着段老太太的心爱之物———镶金嵌玉的“耳饰”,来到秋山街段公馆。一见段老太太,杨以德便眉开眼笑地对段老太太说:“娘,这挂‘耳饰’完璧归赵,您老人家就别生气啦!”
  “我哪里有那么多的气?不生气啦!不生气啦!”段老太太见了她心爱的宝贝,脸上现出了笑容,话也多了起来,说着说着,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杨以德,“儿啊,那个叫宋什么博的警士,这几天怎么不见他啦?是不是让你给调到哪里去啦?”
  “我已经关了他的禁闭!”杨以德实话实说。
  “算啦,这事儿跟他没什么大的关系。”段老太太说,“还让他到这儿来站岗吧!这小伙子挺机灵的,我挺喜欢。”
  段老太太的一句话,救了宋绍博。
  杨以德和段老太太山南地北地聊着天,聊着聊着,段老太太又把话题转到她的“耳饰”上,段老太太问杨以德:“儿啊,我就纳闷,那个小顽童是怎样把老娘的‘耳饰’偷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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