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期
台湾特工头子投诚之后
作者:李惠泉
“毛先生,我们是相信你的。”楚湘走了上去,安慰说:“林厅长跟你开个玩笑,不要当真。我知道毛先生是真心回归,欧阳宏伟就是证明。上面对你的举动备加赞赏,决定安排毛先生回老家看看,也是基于这种考虑。亲不亲家乡人,我们能理解先生对故乡的思念,为了你的安全,南处长和成名陪你一块去。成名,陪毛先生买几套衣服,也带他到V市看看,来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让毛先生出门,实在抱歉。”毛柏顺脸上肌肉松弛下来了,一个劲地说,感谢政府,感谢厅长和南处长。他随着成名和几个便衣武警出门走了。
“这个杂种。”林秋跺着脚,“楚湘,我可以肯定地说,毛柏顺在说假话。”楚湘扔给了林秋一根烟,笑着说:“厅长,我说一句让你不高兴的话,你对李梓明太重感情了,这样会坏事的。人心隔肚皮,你能钻到他肚子里去,你知道他怎么想的。这个年月,出什么事都不奇怪。”“楚湘,”林秋反过来问,“你认为毛柏顺的话是真?难道像杨少白、彭枫、侯家之那样的人也会被他们拉下水?李梓明在这一行干了一辈子,他会背叛自己的事业?楚湘,我知道你与李梓明的矛盾,我劝你也不要感情用事。”
“厅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楚湘吐出烟头,使劲地用脚踩烂,愤慨说:“你是我们这一行的专家,我很尊重你的,没错,我跟李梓明是有矛盾,但那都是工作中的,根本谈不上个人感情,我虽然干这一行是半路出家,但也做了好几年了,知道应该怎么办。如果抱着你这样的心态对待真心回归的人,那我们不是在堵塞统一的路吗?叶炳南他们派出杀手来加害毛柏顺,再清楚不过地说明了问题,他要杀人灭口,那毛柏顺在面对自己生命的时刻,还会与他们穿一条裤子么?厅长,你说我不要感情用事,我也劝劝你,为了党的事业,为了国家利益,你要牢记职责,也不要感情用事。”
“你……”
林秋万万没有想到楚湘会这样指责他,把他对李梓明的看法看成是个人感情。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浑身颤抖地说:“好,好,楚厅长,我不想跟你争了,你现在是V市国家安全局局长,省委把案子交给你,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摔门而去。
林秋来到省公安厅,找到雷明,两人商量了半天。从公安厅出来,回到省厅,看见李梓明正在门口等他,他走下车,和他一块回到了办公室,两人谈了很多。林秋动情地说:“说实在话,我们虽然关系很好,但是,如果你做了对不起国家的事,我绝不会轻饶你,在这件事上,你完全是无辜的,他们不是想摧毁你李梓明个人,而是要断送国家安全事业。你想想看,V市是中国南面的桥头堡,离香港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你又在反间谍战线工作了半辈子,他们怕你呀!梓明。欧阳程瑞说得对,毁了你,不比拉十个人下水强吗?”
李梓明眼睛里噙满了泪花。
第二天,林秋、楚湘把毛柏顺他们送上了火车。
林秋悄悄地把南兰拉到一边,交待说:“你要想办法让毛柏顺开口讲真话,我想人心都是肉做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南兰说:“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把事情弄清楚,还那些忠诚于党的干部一个清白。”在送别毛柏顺的当晚,林秋告诉楚湘,他要到部里汇报一些事,这几天不在省里。他带着几个特警,坐飞机提前到达了C市。
南兰一行人准点到达C市。
市局陈武处长带着几个人到车站接她们。南兰与陈武认识,一见面,赶快握住他的手,笑着说:“陈处,又得麻烦你了。”陈武亲切地说:“南姐,住的地方我安排好了,就住市局招待所,比较安全。我弄不明白,李局长真是军情局特务?这个毛柏顺是不是在使反间计?毛柏顺事件,在安全系统弄得满天风雨,如果李梓明真的有问题,不但使F省安全系统干部受到影响,整个国家安全系统干部在使用上都会受牵连啊!”
“唉!”
南兰长叹着气,他不想跟陈武讲什么,只告诉他,保证毛柏顺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他有什么不测,这个案子就是一个死案,永远也无法解开。陈武点点头:“我知道,南姐,你的压力比谁都大,我能理解。为了保证安全,我没有跟下面的人讲具体的事。明天,我安排了两辆汽车,派两个人陪着你下乡,其中有一个人家就在那里。那个地方叫滁槎,一个很小的乡镇,离C市也就三十华里,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你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南兰眼含泪花,使劲在陈武的肩上捏了一把,陈武拍了拍她的手背,两人什么也没说。
晚上,陪同毛柏顺的李泉来了,毛柏顺回忆说:“我爷爷叫毛松文,大约在宣统元年离开滁槎,走时二十多岁,那时候我父亲毛树仁还不满周岁,我没有见过我爷爷,我听父亲说,滁槎镇历史悠久,宋代就有街市,经元、明至清,有大小店铺四百余家,米铺就有百余家,还有饮康堂等中药店、紫霞楼等茶社酒楼,在这一带很有名气,它靠在赣江边上,水运方便,都昌、鄱阳、余干、进贤等地的商船络绎不绝,很是兴旺。听父亲后来说,1939年被日本鬼子放火烧掉了街市,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李泉笑着说:“我了解毛先生的思乡之情,寻根问祖,人之常情。毛先生,我已经给家父打了电话,明天请你吃一顿地道的家乡饭,一定让先生愉快平安。好了,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赶路呢。”毛柏顺握住他的手,连忙表示感谢。
被雨洗过的天空很明亮。躲在云层背后的月亮也慢慢地出来了,在繁星的簇拥下,骄傲地昂着头,像一个高贵的妇人。C市的夜晚很宁静,也很平常,但谁又知道明天是个什么样子的呢。林秋就是要知道明天是个什么样子,他坐在省公安厅会议室,在等待调查的人回来。他悄然抵达C市后,就急忙让他的朋友、省厅厅长徐彪赶快调查这几天住店的客人情况。他判断,如果他们要对毛柏顺下手,杀手很可能到了C市。
第二天,两辆黑色的尼桑轿车来到招待所,除李泉外,还来了一个叫张华的小伙子,南兰、毛柏顺李泉坐一辆,成名和张华坐一辆,吃完早饭就出发了,汽车顺着青山路,过纺织厂,沿着赣江一直往下开。毛柏顺打开窗户,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感到格外的清新迷人。他很兴奋,好像有一股抑制不住的情绪往外冒。
“毛先生,感觉如何?”
毛柏顺一听南兰问他,怔了一下,感慨说:“噢!无法形容。在台北,就像在鸽笼里生活一样,到了大陆,才知道什么叫天,什么叫地;到了家乡,才知道什么叫炎黄子孙,什么叫寻根觅祖啊!”南兰有意地笑了笑:“是啊!毛先生说得对,一个没有根的人,一个没有良心的人,一个说谎的人,永远都找不到心中的快乐。你说是吧?”毛柏顺尴尬地咧了咧嘴:“对,南处长说得对,无论做什么,都要有良心,都有它不变的规律,我会记住你的话的。”南兰从毛柏顺尴尬的脸色上更加深信林秋的判断,他心中肯定有一处疼,而这处疼是他不愿触及的。
李泉的父亲李老汉热情地接待了毛柏顺。又带着他到一些年龄较大的老人家去询问,结果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有过姓毛的,也难怪,毛柏顺的爷爷离开滁槎已经快百年了,这个地方年龄最大的还不到九十岁,谁还能记得呢?毛柏顺有些扫兴,南兰就让李泉准备饭,自己带着他到镇外的四鱼湖边去游玩。
五月的南方,正是插种水稻的日子,刚刚插下的水稻,像如茵的绿草,把湖水映得鲜艳无比;岸边的湖柳,像摇摆的少女,在微风中扬起漂亮的衣裙;三三两两的渔船,在湖面上驶过,网住的鲜鱼,欢快地在水中打挺,那扑翼的水溅声,透过清新的空气传来,仿佛把人们一夜的浑浊全冲跑了,灵魂都得到了净化,无比清爽和惬意。
“好,太好了。”毛柏顺站在湖边嚷道,“我要坐船到湖中央看看,这里真是一幅绝妙的山水画啊!”“不行。”成名摇着头,“我从未坐过船,又不会游泳,李泉又不在,还是不去的好。”毛柏顺就叹着气,望着湖面发呆,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
“我陪你玩玩。”南兰朝渔船招了招手,就有一条船驶了过来,商量好了价钱,毛柏顺就小心翼翼往上走,走上去了就坐在那里不敢动。南兰笑了,问:“怎么样?”毛柏顺紧紧抓住船板,瞪大了眼睛,高兴地说:“南处长,谢谢你陪我上船玩,你真是个好人。我长这么大,从未坐过这样的船,新鲜又好玩,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抓紧了。”南兰叮嘱着,“坐这样的船最好别乱动,否则,会出事的。”
船越走越远,来到了湖的中央,只见湖水翠绿,水平如镜,湖水透明得好像一块搅不动的玻璃,让人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雾又上来了,一会儿就笼罩了水面,仿佛在天池漫游。毛柏顺打了个哆嗦,看着坐在不远的南兰说:“南处长,我……我害怕,回去吧。”南兰就交待船家,往回走。走到离岸边不远处,一条鲤鱼突然从水面蹦出,啪的一声,跳进了船舱,落在毛柏顺脚下,他从未见过如此新鲜事,高兴得就像小孩,抓住了又让它挣脱了,他又抓,终于让他抓住了。他想到了鱼,却没有想到这是在船上,一屁股坐歪了,头朝下,脚朝上,栽到了水里。
待南兰把毛柏顺拖上岸,她也瘫在那里不能动了。毛柏顺喘着粗气,一个劲地说:“南处长,我……我怎么感谢你,没有你,我就可能喂鱼了。”在李泉家吃了一顿让毛柏顺终生难忘的饭,几个人高高兴兴地回到了C市。准备在此玩两天就返回。
毛柏顺跪在林秋、楚湘面前,说出了全部真相。
皮茨这个名字开始没有引起林秋的注意,在他眼睛前停了半分钟就过去了。这天上午十点钟左右,林秋接到高平从北京打来的长途,说:“刚刚接到香港方面的传真,军情局职业杀手皮亚夫,绰号‘独狼’离开了香港,不知去向,此人与毛柏顺关系很熟,部里估计,很可能与毛柏顺有关,我已通知省厅,让他们密切注意此事,楚湘已经动身,明天即可到达C市,与你商量此事。”最后,高平告诫说:“林厅长,部里和中央对毛柏顺的安全尤为担心,不管从哪种角度讲,这个死结,只有他能解开。部里相信李梓明同志,但我们无法找到他无罪的证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林秋说:“高局长,请转告部首长,我一定尽力把这件事做好。”放下电话,他要徐彪派到他跟前的人赶快查查住在凯悦饭店皮茨的情况。他放心不下,只好直接给南兰打电话。南兰以为他在省厅,简单地汇报了来C市的情况,林秋怕说不清楚,让他马上返回市局招待所。
“南兰,你马上回来。”
南兰不解,问:“林厅长,到底有什么事呀!我们正在‘八一’广场参观呢,完了我们就回去,不会有事的,市局派了两个同志在身边,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南兰,我已到了C市,有些事见了面再说,你马上往回返,我顺着路过去接你,明白吗?”南兰一听林秋也来了,就知道事情有些麻烦了,她悄悄地对成名说,看完“八一”起义纪念碑就回去,林厅长来了。成名没当一回事,点了点头,仍然和毛柏顺听着李泉讲解。
从“八一”纪念碑下来,几个人一起往百货大楼走,过马路时,几个人站在那里等车,林秋的电话,使南兰精神陡然紧张起来了,眼睛总在四处张望。阳光很灿烂,被雨水洗过的天空一汪碧蓝,有几只和平鸽在广场上空展翅飞翔,熙熙攘攘的人们来去匆匆,为生计奔波,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几个普通的游人。林秋带着省公安厅的特警出现了,老远就打着招呼。南兰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一双美丽的眸子盯着两边的建筑物,总感到有什么不祥之兆。也就是一瞬,也就是几秒,就是嘀嗒这样一下,两下,恐怕连两下都不到,南兰看到对面建筑物上方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她本能地朝毛柏顺扑去,子弹的声音很小,连马路上走的人都没有感觉,成名他们更没有感觉,毛柏顺更是愣了,连南兰倒在怀里都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他伸手一摸,摸到了她后脑上一个鸡蛋大的窟窿,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长年的间谍生涯,使他对任何事都有极为敏感的判断力,一看子弹穿过的地方竟然是这样一个大洞,就知道是达姆弹,就知道是谁干的。
“皮亚夫,我操你妈!”
毛柏顺把南兰往成名怀里一推,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怒吼着以百米冲刺速度跃过马路,直奔对面大楼。跟在林秋后面的两名特警,比一般人更敏锐,没容林秋说话,像一头嗅到猎物的警犬,紧紧跟在毛柏顺后面,林秋赶紧拦住一辆汽车,把南兰送到了医院,拨通了徐彪的电话,不到10分钟,大批警察、武警把大楼围得水泄不通。皮亚夫没有击中毛柏顺,摘下眼睛,把枪拆下放进了皮箱,又从里面拿出一套女人衣服,戴上假发套,不慌不忙,一步三摇地走下了楼。这里原是一个展览馆,后改为商厦,一到五层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仍然做着自己的事。皮亚夫在楼道的转角,放下几个一号电池大小的定时烟雾装置,又在厕所扔了几个电子鞭炮,这才提着皮箱下了楼。
毛柏顺冲进商厦的一刹那,停住了脚步,看了看地形,马上跟自己身后的两名特警说,你们左右分开往上扑,我在下面守着。特警动如脱兔,二话没说,迅速从楼梯两边冲了上去。毛柏顺顾不了后门,就那样站在大门中央,死死地盯着每一个人。他知道皮亚夫的习惯,越是危险的事他越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