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孤独·忏悔·升华

作者:曾思艺

更多经典:点此访问——应天故事汇




影子。
  非我,不是第二我的延伸,它是从第二我的消失中凸现的可触摸的幻影,就在那生命意识还原为欲望的瞬息之间,在忍受与放纵脱节的瞬息之间,非我陡然出现(身上还有几处若有若无的伤痕血迹),非我的出现是一场冒险的结果,连续多少,回合搏斗的结果,有点像从灰烬中复活的火苗,影影绰绰。
  多少可爱的单纯,这个非我,从来不想它会拥有什么无上的权威。在它的单纯里有难以达到的丰满,它好像是生命无意识的化身,在它的动作——闪现里有那么多的优美的大的跨度,壮丽的偏离规范的心理历程的起伏跌宕,用许多顿悟衔接起来的迷乱。多向度的单纯,多向度的丰满。
  而你,你却是被注定了要被钉在平淡无奇的日常琐事里被淹没,在层层关系网的清理和修补里费尽心机,虽然那已是过去的事了,但危机还在这里,在于你(就连第二我也是)还是忘记不了那个“我”。
  平淡无奇里有那么多离奇古怪的不正常,就算你有能耐,把它们翻了个个儿,结果反而搞不清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了。事前事后,不都向你提供了个人经验的人文含义吗?那你想紧紧抓住而又抓不住的。那里面应该有人的普遍良心呵!你还能做些什么呢?可怕的可悲的自怜自保综合症,满是紊乱的脚印的泥潭般稀烂的本能。
  “需要!”非我一个劲儿瞪着你。“需要就是一切,需要才是正常!”不,这不是你所等待的一声号令。你就站在它面前,这样贴近,很少有谁和你这样贴近过,几乎就要和你融合了。你还没有完全领会“需要”的含义,可你已经被牢牢吸引住了,你和它之间的这种心理关系够多别扭!你又不能跟个三岁小孩那样,咬着手指头,流着口水,朝它干瞪眼。
  你的反应太差劲了。但愿能惹它生一场气,来一阵咆哮,来一阵劈头盖脑的毫不留情的责备。就让它叫你做没出息的低能儿吧,就让它叫你做一辈子只知道到处坏事的废物吧。然而不,它只是用低沉的,微微颤抖的声音缓缓地和你说着。
  混沌的巨臂把你箍得铁紧,你身上的微型气流不断加速,力场在你的躯体形成,你好像有些走神,有些神思恍惚,你的失落感是正数的,你忽然想起有一次,你曾经急于要对林立的墓碑作新的读解,还想追究它们是怎样、和在什么时候被树立起来的。其实你不想、也认为不必对这些古老文字作什么批注,但你总有些放心不下,因此你总是想起它。
  你已经不由自主地加入混沌,加入这狂热的自我搅拌,蒙在你身上的那一层膜,薄而透明粘得撕不开的膜,终归在搅拌中逐渐跌落了。混沌是神奇的,看不见的溶解,分离,提炼,看不见的沸腾,蒸发。只有无涯际的翻滚旋转,只有混沌的暴躁,撒野,放荡,忘乎所以的沉湎。混沌在裂变也在合成,互相排斥又互相接近,不断变化的距离和方向,混沌的壮烈的鏖战,这是个什么样的榜样呵!
  非我不是第二我,它行踪无定。你想看见它的时候看不见,它总是意外地出现在你面前,你很少看到它。你在想:能够和它有个默契就好。你想念它那像你自己说出的话的回音一般的语言。那声调像你自己的心跳一样沉着、清脆。
  非我,不是什么神在显灵。对于它,呼风唤雨是不算什么的。真不知该对它说什么好,赞美吗?它会以为这是对它的理解呢,还是对它的亵渎?神总是豪爽的,因为神自信他是公道的。非我却不是神,最好不要冒犯它。
  而你却还有些想不透:这是真的吗?奇怪的是经过无数翻滚旋转以后你还有些不清醒。你好像让非我的严厉给难住了,你还有些冥顽,至少是有些迷迷糊糊。你也知道它并没有存心为难你,一切都十分自然,这股潮水还会要上涨。你已经抛弃了以地平线为视界的习惯,抛弃了截取生命的某一个片断作为生命设计的规模的习惯,并且习惯了已知的风暴在你的脊梁骨上呼啸,未知的波涛在你的心头汹涌澎湃,这不已经很好了吗?
  你会有新的适应的,混沌初开。
  
  五
  混沌初开,一瞬间无涯际落入全光,翻滚旋转卷入全光。
  宇宙的无限景深已不是一味的湛蓝,肥大的食人莲花瓣似的奇异的青绿,而是在全光中的金光灿烂的闪烁。清幽的气流成了澄澈的光带,无名的芳香在光风的吹拂下曲折迂回,混沌的无休止的解体和愈合过程,在全光里被有效地操纵着,全光带来宁静永恒里的愉悦呼吸,光已代替空气,光比空气含有更多的生命元,而且比空气干净多了。
  在全光中你经历着最严格的生命检验,一种全无保留的平面展示,一种全新的本体开发方式。全光中生命的投射获得的效应是前所未有的,生命的穿透在无影中一闪而过。
  全光中,时空有了全新的性质。时间已无可逃遁,空间已无从确立,时空的消失里有一个实现,一个恢复,一个放弃。你,毕竟是一个生命,毕竟是在经历一个生物化学过程,你有理由从生命的契合迎接全光。你可以把全光看作生命现象。
  全光中,孤独感的残余已不可能在自怜的暗流里骚动,无从衍生懊恼和忧伤。遥远的往日,你曾经疲惫,身心残损有如从顽童的虐待里逃生的昆虫,伤痛折磨你。可怕的是你发现那顽童竟是你自己,无意于伤害,而是无意识中想在对生命的感应里,把握生命的生动的、确切的完整,而是想在最简单的动作里,从生理上直接感受生命的最具体显示。这一切,在全光里已经完全不必要了。遥远的往日更遥远了。
  全光是凝静的,不是无节制的强化的喧嚣的光,但也不是停滞了的古潭古井的光。全光也不是高温的光,全光无温,有那样的一种柔和,一种亲切,但并非冰冷。
  翻滚旋转中你付出了代价,你感到虚弱,从里到外给彻底挖空了,你急需补充。你搜求尚存的点滴元气,哪怕是一缕微温的气息,要把它变成可把握的实体,是要下一番苦功夫的。你的喜悦里不能渗入一些茫然,在通明透亮的全光中你有奉献自己的热望,你害怕,在光波的干预下,你的无光的眼神会成为展览于无涯际中的羞耻。
  你可以满意了。如果苦心经营多少世纪的强盛文明,也在这一片混沌中成为幻象,如今也在全光下作无形的闪动,而你接近过来的,本是历史撞击进发的碎片。
  你穿越地壳断层般的厚薄光波,奔跑于喷泉般落下的光珠之间,得到光辉的洗礼。同样是那双顽童的手,恣意采摘你身上鲜亮的嫩叶,洒向光波,溶入光波,为了让你长出更鲜亮更有生机的嫩叶,你有充足的生命储备。
  九天之外的混沌,有如绚丽的宇宙的反光。
  休息一会吧,光流,也可以是如茵的草地。
  粼粼的光波也可以比微风更妩媚。
  非我再次出现,还是那么闪闪的通亮的幻象。
  它又着魔了,总是那样元气淋漓,着魔才是它存在的形式。它跳跃,像要追赶什么而又总是追不到,它蹦蹦跳跳,好像两只脚跑太慢,它用一只脚跳。
  它跌跌撞撞,忘了形似的只管向前,向前,到处都有它的踪迹,全光急急忙忙于吞食它的踪迹。
  你都看呆了。头上,是欢乐的光尘旋卷

[1] [2] [3] [4] [5] [6] [7]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