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0期

难以遮蔽的罪恶

作者:师承燕




  “假如仅此而已,那是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也有夫妻是在结婚后建立起感情的。但你不可能,你就是想那样也做不到,你与李长冉的差异太明显了,你和他就如同水火,无法彼此融合,也无法彼此共处。所以你到了师院的第二年就有了外遇。你是想逐步摆脱李长冉而开始新的生活,但那时你的确没有真正了解李长冉。他既然有手段胁迫你就范,就绝不会只满足于昙花一现的占有,肯定在占有你的第一天起,他就盘算好了怎样永久地占有你。他听到你的传闻后,没有找你吵,也没有找你闹,他最擅长控制和支配女人。他不动声色,不闻不问,就像是没有这回事儿一样。但他并不是宽容,也不是寄希望于时间磨合出感情,他在暗地里活动,暗地里准备着,从他为人处世的原则推断,他一定要寻找出一种绝对的方式,绝对能够让你从此打消离他而去的念头,从而达到永久地占有你的目的。
  “他清楚地知道,要达到这个目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为他知道像你这样的人,自身条件优越,生活志趣高雅,一旦陷入了情网,会不顾一切地走下去的。所以他绞尽脑汁寻找你的弱点,他要对你的弱点实施打击。对一个人的弱点实施打击,往往能削弱其还击和抗争能力,李长冉精于此道。没过多久,他找到了,至少他认为是找到了,那就是你的虚荣心,一种近乎自恋的虚荣心。他认为这就是你的弱点,因为往往虚荣心都是脆弱的,尤其是女人的虚荣心,更尤其是喜欢自恋的女人的虚荣心,那更是不堪一击。他一直忍耐着,直到你临近分配的时候,他开始出击了。”
  “怎么我听起来就像是上心理学课一样?”夏科长戏谑般地说。
  “一点没错,我正是从对你的心理分析中归纳出你的犯罪动机的。”
  “但愿你没有白费工夫。”
  “不会的,我胸有成竹,可以说是胜券在握。临近分配的时候,你面临着一个新的选择:要么到某个中学当教师,默默无闻地干到退休;要么到某个机关当干部,几乎每天都有诱人的机遇。你的虚荣心当然是在后种选择里最容易得到满足,所以你开始行动,为了达到这一个目的,你求助于李长冉。虽然你的央求是利用他,虽然你的情感的深处是不愿意求他的,但你还是求了。李长冉利用他的社会关系,为你办好了一切,没有让你出一点儿力地办好了一切。当你沉浸在达到目的的喜悦之中的时候,我猜几乎是同一个时刻,李长冉向你摊牌了,他将准备、积蓄了很久的东西摊到了你的面前,而且是毫无预兆,在你毫无思想准备的时候,打得你惊惶失措,是什么我不知道,也许是照片,也许是录音,也许是别的什么,总之他拿出了确凿的证据证明你有婚外性行为。”
  夏科长面露痛苦地垂下了头。
  “肯定当时你有一种坍塌的感觉,你这时才了解到李长冉完全是一个你无法捉摸、无从抗拒的人,你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只捆缚起来的小鸡,无力挣扎,甚至无力呻吟。李长冉也给了你两种选择:要么听任你自己的感情,要么忠实你自己的丈夫。而在你看来,你别无选择,忠实感情,意味着什么你是能预见到的。你和你的意中人将双双背上学院的处分,不纳入国家分配计划,两人携手流浪天涯,自谋生路。那个年代,这样做的结果就等于是步入绝境了。你不会的,即使你的情感可能不惧,但你的虚荣心太脆弱了,以至于无法承受。李长冉是恶人,恶人就必有恶行,他给你的不是选择,而是一种强加,他算准了你没有勇气去选择。于是从那以后,你就等于是被捏在他的手心里了。尽管你除了夫妻名义之外再不会给他什么了,但他已经满足了,他把你捏在手里就已经向外人证明了他的手段、他的能力,只要他高兴,想做什么就能做到什么。实际上他就是以这种满足作为他跻身商界的心理支撑。他对你可以无所顾忌,甚至任意驱使,这对他来讲,是再得意不过的了。”
  “难道这就是我的所谓犯罪动机吗?”
  “不完全如此,这只是具体的犯罪动机的背景。假如李长冉没有逼你到绝路,你也不会产生消灭掉他的念头。遗憾的是,李长冉并没有就此罢休。李长冉的公司濒临解体的时候,他想到了你,因为他对你一直是任意驱使。李长冉得知你原先的情人调到区投资银行担任经理,他凭直觉认定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让你出面帮他去找银行经理,贷出十万元的贷款。你又一次屈从了,因为你得知你也快要升迁副局长了,你不想让李长冉旧事重提,毁了你的仕途前程。你与经理商议后,他答应贷款。这时,李长冉提出要给经理百分之十的回扣。你知道,他是在趁机抓住新的把柄,以期控制住你,还有你的旧情人。你不可能再一次让他得逞,但你对他的险恶用心并没有完全看透。当你说不用给回扣也可贷出款时,李长冉不合情理地非要坚持,你问李长冉,你给那么多回扣不是增加偿还的负担了吗?到期限时你用什么来还呢?
  “李长冉的回答对你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我听那位经理描述过,当时你吓坏了。李长冉说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还贷款,还说银行几百万、几千万的贷款都有没收回来的,贷十万不还算得了什么!又说,回扣一定要给,要弄就拴在一起,省得到时他天天来催账。李长冉的确是恶到家了,只要经理收了回扣,他就获得了屏蔽,这是他最喜欢用的词,他就可以安枕无忧地用着国家的钱。万一追究起来,他虽是负债人,但无力清偿,既不伤筋也不动骨。可是经理就惨了。你看到了这一步,所以你死活不答应,因为与其答应是条死路,还不如现在就死。李长冉并没有因为你不答应就罢手,他竟然直接找到经理,非要把回扣的事说定不可。李长冉逼得你无路可走了,也逼着你生发出消灭他的念头。
  “于是,你找到了郭秀兰,坦言想要置李长冉于死地。你知道郭秀兰也恨李长冉,也知道郭秀兰容易满足你所能够做到的承诺。当然,你具体是怎么说服郭秀兰的,我尚不得知,但肯定是说服了。”“说一千道一万,你没有我预谋杀人的证据。”夏科长抬起头来说。
  文静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地把眼光——那种看得让人心虚的眼光——转向了郭秀兰,郭秀兰先是下意识地避开了文静的目光,继而又转过来,惊慌地发现文静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就像是看透了她的五脏六腑一般。郭秀兰猛地跳起身来,不顾一切地说道:“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杀的。”但文静刀一般的眼光仍是死死地咬住了她,她急了,几乎是没歇一口气地喊着:“是她,是夏科长,是她往李长冉的药里掺的毒,是她给我毒液,以防李长冉忘记吃药,是她让我等李长冉吃药后再把毒液投进杯子里,让别人不会怀疑药中有毒,都是她,真的不是我。我有她跟我商量时的录音带,不信你可以拿去听。”
  说到这里,她急匆匆地从包里掏出一盒录音带,像扔掉什么烫手的东西似地交给了文静。文静把弄着录音带,松了一口气似地说:“我早就猜到你跟李长冉学了不少的屏蔽的招数。如果没有这盒带子,我确实没有你预谋的证据。”
  但让所有在场的人不解的是,夏科长似乎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文静明白,夏科长是真正获得解脱的轻松。
  夏科长神情幽静地叹了一口气,冲着文静说:“对于这么一个死有余辜的人,你们值得为他卖力吗?”
  文静沉思了片刻说:“李长冉是天理不容,死有余辜;但是,你伤人害命,同样也是天理不容。法律就是惩恶扬善,毒杀本身难道不是恶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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