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0期

难以遮蔽的罪恶

作者:师承燕




  “事情是李长冉干的,他是老板,我只是他的职员。”
  文静鄙视地盯着高小惠,本想说点儿什么,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那你看,徐厂长或孟雨霁有没有投毒的可能?”
  “我不知道。”
  “要么是郭秀兰、齐玲、闵婷中的一个?”
  “不太可能。”
  “为什么?”
  “那几个恨不得靠着李长冉吃一辈子呢,李长冉死了,她们就没有钱挣了。”
  “不至于吧?”
  “那几个活宝,李长冉可以随便使唤。李长冉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配方,说是能让女人的胸隆得大大的。那几个本来就够大的,但为了讨李长冉的欢心,都争着要吃,我劝过她们,不能乱吃,弄不好会得乳腺癌的,可她们就是不听。”
  文静后来找到郭秀兰、齐玲和闵婷,问起风机厂和孟雨霁的事,果然她们知道有这样的事,但却不认识徐厂长和孟雨霁。再问起隆胸的事时,郭秀兰说,高小惠自视清高,但其实比谁都会讨好李长冉,但她的心太大了,几百块钱根本不放在眼里,她是想要公司的半壁江山。真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齐玲说高小惠老是对郭秀兰不满意,老是想取而代之,跟李长冉吵了好几次了。闵婷也说,有一次李长冉让高小惠做什么,高小惠不做,李长冉气得骂,你现在就走,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后来李长冉自己讲,就是他给高小惠的老公打的电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调查的进一步深人,许多过去未知的东西渐渐显露了出来,这时候的文静真的希望李长冉是自杀,而不是他杀了。
  警方进入李长冉的死亡现场时,几乎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急于证明与死者没有任何的关系,这种害怕受牵连的担忧想来也是人之常情。但个人的明哲保身,却给案件的调查工作带来了困难,致使警方从一开始就行进在一条相当狭窄、且迷雾重重的小道上。进展缓慢的直接结果就是时机渐失。
  为了弄个水落石出,文静加快了查证的节奏,她先是传讯了风机厂的徐厂长,尔后是孟雨霁,这一次他们不能也无法再隐瞒了。文静最为关心的问题就是,他们是在什么情形下去的逍遥宫夜总会,当然不会是巧合,也不会是偶遇。徐厂长说那天下午有一个女子给他打电话,开口就问李长冉是不是欠他厂里的钱,然后说,李长冉转让了化妆品的配方,转让费是十万元,约定今晚在逍遥宫夜总会一手交配方,一手交钱。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而孟雨霁也是如此,只不过那女子还告诉他,给他下的套儿,是李长冉一手策划的。徐厂长是带着他的侄子去的,而孟雨霁则是带着一帮子人去的,不用猜,徐是准备文讨,孟雨霁是准备武讨,但不管是文也好武也好,他们等着的成交没有等到,却亲眼看见李长冉的暴死。
  文静真正地为难了。从动机上看,好像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投毒,又好像所有的人都不可能投毒。从时间上推断,所有的人都有机会,但绝对不可能都去往李长冉的开水杯里投毒。
  假如排除共同合谋犯罪的话,那凶手必在这些人当中。是谁,是哪一个呢?
  所有的人都恨李长冉,包括李长冉的追随者郭秀兰。而细想起来,同样是恨,但恨的程度、恨的内涵是不一样的。
  先从外围看,徐厂长的恨里面掺杂着不少的侥幸,从他的话语之中可以听出来,直至今天他仍然蒙在鼓里,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受骗的。他盼望着李长冉有钱,有钱就能清还欠下的债务,因此他当然盼望着李长冉好好地活着,最好是连个喷嚏也别打,否则欠下的钱就没戏了。假如他能够做到,他宁愿像供菩萨一样把李长冉供起来,不管自己心里怎么恨他。
  孟雨霁也是相类似。尽管他已经知道是李长冉亲手给他设下的套儿,但他带着一帮子人去,本身就说明他也不想让李长冉死,因为没有人会莽撞地带着一大帮子人去投毒的。投毒是经过精心谋划的,而谋划的第一步就是确定李长冉一定会去逍遥宫夜总会,但无论是徐厂长还是孟雨霁,都是临时知道的这个消息。当然,也许他们两者之一在仓促中谋划了投毒,但这个“也许”极不现实。要想置李长冉死地,会有许多比现场投毒更好的方式,而且实施犯罪之后应尽可能使自己脱出身来。这是人的本能。所以,这两人投毒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凶手应该从李长冉的雇员中间寻找。
  最恨他的人,最有可能是凶手。
  谁最恨他呢?
  郭秀兰恨,文静从那句“命中注定”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郭秀兰是一种怨恨,一种被冷落、被闲置的怨恨,这是一种暗恨,一种无法表白、无法宣泄的恨。但郭秀兰的恨中存着希冀,存着有朝一日的企盼,而这些,则是遏制恨到极限的平衡剂。郭秀兰要是凶手,必定对李长冉是怨极之恨,怨到极端,就没有了怨,只剩下了恨——没有平衡剂的恨、极端纯粹的恨。但通过同郭秀兰的接触,文静肯定郭秀兰的恨还没有到这一地步。看来不像她。
  而齐玲就更不像。齐玲的恨是一种受人欺凌的恨,由于她的个性、社会地位以及经济状况的制约,她不会产生出来极端的恨,因为她的恨的发展有一个特定的阻碍,那就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使她的恐惧远远地多于恨,这样的恐惧就使得她尽管恨李长冉,但更怕李长冉。怕遮盖了恨,压抑住恨,所以对她而言,与日俱增的是越来越怕,而不是越来越恨。若要齐玲这样的人走到投毒这一步,那一定是恨遮盖压抑住了怕,怎么才能如此呢?就是她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例如李长冉告诉了她的丈夫,或者别的什么,使得齐玲再没有怕,再没有恐惧,换句话说,应该是李长冉先这么做,齐玲才有可能走极端。何况,齐玲不具备谋划的能力,她的性格也使得她很难迈出如此血淋淋的一步。
  闵婷怎么样?闵婷的恨早已转化成了报复心态,转化成尽可能做不赔本交易的心态。她会由这种变异的恨纠缠着李长冉,死死地缠着,就像一条蛇一般地一匝加一匝地缠绕在李长冉的身上。她非要缠得他挣脱不开,喘不上气来,但不管缠绕得多么紧,她也绝不会缠得李长冉去死,因为,真要是这样了,她所失去的也就得不到任何补偿了。
  不像郭秀兰,不像齐玲,也不像闵婷,那像是谁呢?难道真是李长冉自杀不成?
  对了,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也恨李长冉,她的恨比起前几位要复杂得多。她几乎集前几位的恨于一身,她既怨,也怕,更有比闵婷还要深的报复心理,但同时,她还有前几位所没有的恨。郭秀兰被冷落,但还在李长冉的身边;齐玲怕,但李长冉还没有干那件损招;闵婷报复,但期望值却很低。唯独那个人——高小惠,被李长冉一脚踢出了门,不是冷落而是彻底的遗弃;被李长冉利用她的丈夫让她有苦难言,吃了哑巴亏;她极想报复,却没有任何办法可用。她的期望值很高,看不上李长冉的小恩小惠,而是想在李长冉的锅里分得一杯羹,甚至想控制李长冉。人就是这样,期望值越高,失望的痛苦就越深,痛苦叠加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在潜意识当中滋生出毁灭一切的疯狂幻象,幻象逐渐逼真,就会发展成犯罪意识。当高小惠具有犯罪意识的时候,她就会等待合适的时机,寻求稳妥的方式把犯罪幻象演绎为真实。当她得知李长冉要到逍遥宫夜总会的时候,认为机会来了,公共场所投毒是最容易隐蔽自己的。为了更加稳妥,她打电话通知了徐厂长和孟雨霁,以便让警方将主要视线盯住那些明显有犯罪动机的人。当警方找到她时,她尽量不让自己复杂而深层的恨表现出来,力图使警方认定她是“过去时”——过去的职员、过去的恨和过去的女人。“过去”似乎就意味着与现在没有一丝一毫的牵连。
  一定是她。
  可这样便出现了问题,她是怎么知道李长冉的当晚行踪的,又是如何确定李长冉一定会去逍遥宫夜总会,而不会临时变更地点的呢?她又是采用什么方式投毒呢?因为她并不在现场。她必须有合谋人。
  文静想到这儿,心思一动,便找到逍遥宫夜总会的电话号码,拨通了电话。她记起李长冉死的那天晚上,收银小姐打110时问110电话号码是多少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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