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0期

难以遮蔽的罪恶

作者:师承燕




  李长冉最大的劣迹就是好色。他雇用的员工到公司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业务,只是满足他那超常的性欲。但是他没有充实财源供他猎取秀色,只能是用小恩小惠拢来有一二百元钱就半推半就的女人。
  闵婷说她自己就是上当受骗的。她今年二十八岁,原先在一家旧货店里做事。这样的旧货店重庆很多,租一间临街但隐秘的房子,挂满从沿海走私来的旧衣物,然后雇上一个人在街上喊客。闵婷就是专门在街上喊客的。雇她的旧货店正好开在李长冉公司楼底下的一个房间里,李长冉每天都路经此店。如此一来,渐渐就相识了,开始只是见面点点头,最多是调侃几句。闵婷没有结婚,却一直跟一个比她小五岁的男子同居。闵婷很喜欢那个小男人,天天都在提着心吊着胆,生怕小男人离他而去。所以供着他吃,供着他穿,什么事都依着他,就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
  有一次,小男人到外面打游戏机,跟别人赌钱赌输了,一来二去地吵了起来,最后被别人捅了几刀住进了医院。闵婷天天到医院去送饭,一次在路上遇见了李长冉。李长冉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当时就把身上所有的钱,一共是三百块钱给了闵婷,并说就算是借给她的,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再还。这已经让闵婷潸然落泪了,而更让她感动的是,李长冉听说由于她天天守候小男人而不能再去旧货店上班,丢了饭碗,便极为爽快地应承,等小男人出院了,闵婷可以到他那里去上班,每月工资三百,另加奖金,中午还可以供一顿饭。所以她一直以为李长冉是世上难找的大好人。
  谁知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晚上,李长冉就凌辱了她,并且是当着郭秀兰的面。闵婷气极了,说一定要去报警,李长冉说,你去报吧,你有什么证据?你说我强奸了你,有录像带吗?有旁证吗?闵婷说,郭秀兰看见的。李长冉阴阳怪气地问郭秀兰,你看见什么啦?郭秀兰也阴阳怪气地说,我只看见你们坐着聊天。闵婷还是不依。李长冉又说,这件事若是让你那位小男人知道了,他肯定就有借口远走高飞了。你信不信,只要你敢离开公司,我就马上打电话告诉他,到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你自己。
  文静听到这里,气愤地问:“那你还是没有报警?”
  “李老板说要是报警,最多也就是通奸,还说通奸不犯法。”
  文静又问闵婷:“当时就没有人给你出主意去告他吗?既然当时没有告,为什么现在却都摆出来了呢?”
  “我当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而且我也想,我也不能便宜了他。”
  “李长冉是只对你这样,还是对别人也这样?”
  “那是个色情狂,公司里的人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的。”
  “那齐玲也受过李长冉的欺负?”
  “齐玲?齐玲是最惨的。齐玲的老公也是下岗工人,和齐玲是一个厂的。脾气特别暴,动不动就打她。不光是这样,她老公也不出去找事做,天天在家打麻将,饭也不做,孩子也不管,齐玲说起来就哭,可是又没有办法。每个月哪怕是有一百块钱,都能救她的急。李老板正是用这个威胁齐玲。他专门给齐玲配了一个传呼,随叫随到,一个星期要整她好几回。从年初开始发不出工资以后,李老板就换了一种方式,齐玲每陪他一次,他就给她几十块钱。李老板算得很精明原先是每个月发三百,齐玲陪他一次他还得另给,这下倒好,等于是用发工资的钱满足了他自己。就这样,齐玲去迟了李老板还不高兴呢?”
  文静听到这里,本能的感觉是想呕吐,如此卑鄙下流、龌龊不堪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
  “齐玲为什么不走呢?”
  “她不敢走,李老板总是说,齐玲要是走了,他就给她老公打电话,说他与齐玲睡过觉。齐玲就害怕让老公知道,而且她也确实需要钱。”
  文静这时才明白齐玲当时为什么脸红,才明白齐玲的恨从何来。但有一点文静总是觉得不可思议。
  一般男女之事,大都是女方有时会借机威胁、恐吓,甚至敲诈,怎么到了李长冉的头上却反过来了呢?想起来李长冉确实欺人太甚,他凌侮了女人,还要胁迫女人,甚至可以用一个极为不合情理的威胁把女人扣在自己的身边,供他玩弄,供他泄欲。别人想都想不到的方式,他却屡试不爽,齐玲如此,闵婷如此,郭秀兰也许也是如此,再加上那个高小惠。这大概就是郭秀兰所说的屏蔽吧?如果这就是屏蔽,那李长冉有可能就是死于他津津乐道的屏蔽。
  这样近似伤天害理的屏蔽,最容易培植仇恨,而且是那种无法排遣的仇恨,仇恨积蓄到一定的程度,积蓄到再也无法盛装的时候,就会寻求一个发泄的机会,而最能让积蓄过多的仇恨彻底倾泻出来的,莫过于让李长冉永久消失的方式了。依此而推,对李长冉的仇恨最深的人,最有可能是投毒的嫌疑人。会不会就是齐玲呢?不是,不应该是。投毒的人一定是精于谋划的人,他必须把每一个步骤都计算得相当精确才行,而齐玲是没有这样的谋划能力的,即使是她投的毒,那么她的背后也一定还有一个主谋。会是谁呢?也不像是眼前的闵婷。她比齐玲老到,也比齐玲外向,再加上比齐玲受到的伤害也要轻一些,所以她不会有超过齐玲的仇恨。她是属于那种不能让李长冉白占便宜的人,这样的人一般宁愿采用敲诈而获得平衡,也不会用投毒的方式让李长冉消失,因为李长冉的消失并不能真正地让闵婷获得心理上的平衡。会不会是郭秀兰呢?郭秀兰具有谋划能力,她跟随李长冉时间最长,时间最长也许仇恨培植得就越深、越浓。想到这里,文静又问:“李长冉也是这样对待郭秀兰的吗?”
  “对她?李老板才不会呢,对她没兴趣。李老板就是把她看成一条狗,每次跟女娃混的时候,差不多都当着郭秀兰的面。郭秀兰跟别的人胡搞,李老板也不在意,那天晚上,就是李老板死的那天晚上,郭秀兰还勾了一个包工头到包厢里混了一个多小时,出来后李老板还问她钓了多少钱,郭秀兰说二百,李老板就说那就唱完歌了出去吃夜宵。”
  “这是真的吗?”
  “真的,齐玲也在场。”
  “你好像挺恨郭秀兰的?”
  “那是李老板的帮凶,老是帮着李老板欺负我们。就是李老板上西天了,她还要那么去做。”
  “怎么回事?”
  “李老板死了以后,郭秀兰第二天就把账上剩下的十万元钱取出来扣在自己手里。我们都说,应该大家分了,李老板欠了我们好几个月的工资没发,她不干,说公司的钱,谁也不能动。后来让李老板的妻子知道了,就去找郭秀兰要,郭秀兰不给,说公司是她和李老板一起搞起来的,这应该是公司的财产,不是李老板个人的财产。李老板的妻子就告到法院去了。”
  “法院判了吗?”
  “没有,听说是庭外调解了,一边五万。那一阵闹得还挺凶得呢?”
  “那你们的工资补了吗?”
  “没有,要不我说郭秀兰刁钻呢,她把李老板的坏毛病学了个全。她说五万块钱要先偿还欠别的公司的债,否则以后就没法再做生意了,工资等公司有钱了再补。我说,李老板死都死了,还做哪门子生意呀,她却说她也是公司半个法人。到最后她把我们全开掉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文静这时才明白为什么闵婷当时没有对警员说得这么周详,也明白了闵婷这会儿为什么会自己主动找上门来反映情况。尽管文静肯定闵婷的话里夹杂着许多个人恩怨的成分,但她逐渐心里有数了,她决定还要找郭秀兰。
  “郭秀兰还在老地方办公吗?”
  “还在那儿。”
  “对了,还有一件事,听说你知道高小惠现在哪儿工作?”
  “知道,她在跨越集团做会计。就是,你们应该找找小高,找了她以后就知道我说的句句是实话了。”
  高小惠确实比其他的人要精明和干练得多,当文静找到她并说明来意后,她没有像郭秀兰那样尽说李长冉的“屏蔽”,也没有像齐玲那样紧张而差涩,更不像闵婷直通通地摆出一大堆李长冉的丑恶,她极为用心地探查着文静的用意,探查着文静究竟知道了多少。她似乎对文静的每一句话都疑虑重重,特别是回答文静问题时,总是预先打着腹稿,缓缓地斟酌着每一个词句,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当问及她离开李长冉公司的原因时,她极力显示出平常的神态说,那是因为经营思路不合。这引起文静的警觉。遇到李长冉那种恶人,高小惠的处境想必与其他人一样,饱受李长冉的欺凌。郭秀兰是麻木,齐玲是憎恨,闵婷则是报复,这是正常的表现。而高小惠的避而不谈,就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这就是不正常。不正常说明她是想隐瞒什么,如果李长冉还活着,她还在其手底下干,那对此讳莫如深倒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正常举动。但如今,她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她想要隐瞒什么?通常情况下,人总是把对自身不利的事情加以隐瞒,总是把那些可能会对自己造成危害的事情加以掩盖。这样反向推论,有必要隐瞒的一定是对自己不利的,而不是对他人不利的,尤其不是对李长冉不利的。文静对这一推论的结论感到惊讶,高小惠是因为牵涉到凶杀案中才如此反常吗?但文静实在是不想过早地认定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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