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0期
难以遮蔽的罪恶
作者：师承燕
文静从逍遥宫回来后，径直走进了局长办公室。一个小时后，文静拿到了拘捕高小惠的拘留证，又马不停蹄地研究如何抓捕，如何突审。待到一切就绪、人马就要出动时，文静猛然心头掠过一丝疑惑，为了使证据更加确凿，她找到了技术处的化验员小李，那只杯子就是小李化验的。
文静问：“杯子上肯定有收银小姐的指纹？”
小李肯定地说：“是，一点没错。但是……”
文静急忙问：“但是什么？”
小李似乎没有把握地说：“好像杯子里的毒液有点儿不正常。”
“不正常。”
“难道不是氰化钾？”
“是倒是，但毒液好像过浓了点？”
“过浓了点儿是什么意思？”
“你看，凶手是把毒液投进开水杯里的，肯定投的时候杯子里有大半杯开水，怎么着也会稀释毒液呀，怎么人死后，残留在杯子里的毒液还是很浓，浓得可以杀死一百头牛。”
文静心想一百头牛夸张了……
不对，她突然一下子怔住了，差一点昏厥过去，残留的毒液过浓，说明了什么，说明自己彻彻底底地搞错了，全都错了，错得完全离谱。
文静结结实实地在家睡了三天，她认为她最为失败的场面是对着行动小组说，任务取消了。她注意到，也想象得到警员们看着她的眼神时的表情，惊愕、不明所以和一种恼怒。当然，恼怒是出于自己突如其来的变更。
第四天的时候，她出门了，没有告诉任何人到哪儿去和为什么去。直到一个星期后的一天下午，文静通知所有的人齐聚逍遥宫夜总会，她想借鉴克里斯蒂笔下人物的惯用做法，在李长冉死亡的现场说明事件真相。
等大家都各就各位之后，文静开始了。
她先是走到高小惠面前说：“凶手应该是最恨李长冉的人，而你的确是李长冉雇员中最恨他的人，所以一个星期前我确实认定你就是凶手。你从郭秀兰那里知道李长冉转让了化妆品配方，而转让配方是你早就提出来的，如果当时李长冉采纳你的意见，也许会使公司走出困境。然而，你不在公司了，李长冉才按照你的意见转让了配方，你所失去的不仅仅是眼睛看得到的利润，还有隐藏在你内心深处协助李长冉步入辉煌的如意算盘。所以你恨他，所以你谋划了这次投毒案件。你先是确定李长冉肯定会在华山玉酒楼吃火锅，你按照先前的经验，猜想李长冉几杯酒下肚后，习惯会到仅一墙之隔的逍遥宫夜总会去跳舞、唱歌。你估计到晚上10点钟以后李长冉要服药，这也是他的习惯。于是你设计好了，当他要白开水时，趁机掺进毒液，然后……”
“文同志，我当时并不在夜总会里。”高小惠不慌不忙地说。
“当然你不会在夜总会里。你是坐在对面的湘江茶楼里悠闲地品茶。”
“那我怎么投毒呢？”
“有人帮着你投。”
“谁？”
“你的表妹，夜总会的收银小姐。”
文静此话使在场的人一片惊呼，唯独收银小姐默认般地一声不吭。
文静见高小惠也是一声不吭，便接着说：“是你打电话告诉了风机厂的徐厂长和孟雨霁，为了使他们一定会来，你把郭秀兰告诉你的三万转让费夸大成了十万，你是希望有人遮住你，也就是李长冉所谓的屏蔽吧。”
“我没有杀他。”高小惠十分镇定地说。
“对，确实不是你杀的，但是你通知他们俩到夜总会，正好与凶手的谋划不谋而合，你实际上帮助凶手搅乱了警方的视线，为查证工作增加了难度。”
“我只是想让他们俩替我出口气。”
“那文同志认为谁是凶手呢？”郭秀兰问。
“其实就是你。”文静又转到郭秀兰的面前。
“文同志刚才跟小高开了个玩笑，现在又跟我开玩笑了。”
“这次不是开玩笑。”
郭秀兰不屑地撇撇嘴。文静没有理她，端起一只玻璃杯。
“我们先前推测，是收银小姐将毒液掺进杯子里的开水中，当然是按高小惠的授意，然后端到李长冉的面前。但我们的化验员发现了一个不正常的情况，李长冉饮毒身亡后，残留在杯中的毒液竟然很浓，这说明了什么呢？本应稀释的毒液没有稀释，说明毒液是李长冉喝过之后才掺进去的。这也不能说是凶手谋划有误，一般而言，人喝开水服药不会把水喝得底朝天的，总要在杯中留些水的。杯中的水只要没有喝干，那么掺进去的毒液必定会不同程度地稀释。但凶手没有想到，收银小姐准备的开水太烫了，烫得李长冉没法立刻端起来喝，刚好这时柔情十分钟开始了，李长冉放下了杯子，兴冲冲地跳舞去了。跳完后想到吃药时，肯定是极为口干，所以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水，也就是说，用以稀释毒液的水没有了。而毒液是李长冉喝完之后才掺进去的。那么李长冉就不是死于杯中的毒液。这样一来，问题就清楚了。只要你想为什么李长冉死后还有人往杯中掺毒液，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往杯中掺毒液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证明毒液是在场的人投放的，那么凶手自然也就在当时的在场人员当中。很有意思的是，如果照此反向而推，那就会得出另一个结论，凶手没有在在场的人员当中。”
“那杯中的毒液是谁投放的呢？”有人问。
“是郭秀兰。”
“这可真是冤枉我了。”郭秀兰叫起来。
“根本没有冤枉你。投放毒液的人并不是凶手，而是凶手的帮凶，是凶手的合谋人。起先我们按照最恨李长冉的人就是凶手的思路，推测是高小惠，但高小惠并没有在现场，也就不可能投放毒液。还有一个不可能我后面会提到的。所以这时我们必须换一个思路，在场的人哪一个最可能与凶手合谋呢？合谋人必须具备的条件是对李长冉的习性了解得最多，那个人当然是你郭秀兰了。
“下一步就是：使李长冉中毒的毒药放在哪里呢？氰化钾是剧毒，发作过程极短。毒药不可能是在吃火锅时服下的，也不可能掺在夜总会的啤酒里，必定是在李长冉服药的同一瞬间吞下的。同一瞬间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毒液掺在李长冉的药里。所以我们说高小惠不可能。这时我们才意识到，有比你们更恨李长冉的人，而且是能够接触到李长冉长期服用药的人，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这个人才是谋划一切的人。”
“不是我？”郭秀兰脸色煞白地喊出声来了。
“当然不是你，因为李长冉的妻子夏科长，比你更恨李长冉。”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凶手啦？”夏科长淡淡地问，“我那么恨李长冉吗？老百姓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那是指正常的夫妻。”
“你又有什么根据说我们夫妻关系不正常？”
“你和李长冉的婚姻没有感情基础，没有夫妻之间的恩爱，也没有和谐的夫妻生活，这种夫妻关系算是正常的吗？”
“你这是猜的吧？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并不代表你个人，而是代表着政法机关，所以请你讲话慎重一些，无根无据的话还是不要讲。”
“没有证据我是不会请你来的。”文静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1971年你十八岁时进的化肥厂，如果不是你父亲尚未解放的原因，你最差也会到化验室做化验员的。但你却被分到车间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工人。1973年厂里分了一个上大学的指标，你是拼着性命都想得到这个指标，你这个急切的心思，让当时担任厂革委会成员的李长冉知道了。他也意识到这是天赐良机，因为他早就盯上你了，从你进厂第一天他就开始打你的主意。他主动地找你，答应帮你实现你梦寐以求的愿望。他里外活动，四处奔波，最后终于拿到了那个指标，同时也拿到了一张迫你就范的王牌。他可能是拿着申请表格对你提了一个条件，一个你根本不应该也不可能答应的条件，那就是要你嫁给他——一个比你大十岁、面相丑陋、个子矮小、志趣相异的鳏夫。你与他成婚的事，也算是整个化肥厂一件特大新闻了，所有的人惊异，所有的人怀疑，甚至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是根本不现实的事情。而当你离开了化肥厂进了重庆师范学院以后，所有的人才明白过来你是受到了李长冉的胁迫。”
“这与李长冉死有什么关系？”夏科长愠怒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