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关东酒侠
作者:马桂晨
花长生喊声还没落地,突然从骚乱的人海中挤出费秀环。她边挤边高声哭叫:“我的苦命的夫呀,你受此极刑为何不给为妻捎个信儿?也好让我早来与你见上一面呀……”她边哭边往花长生跟前闯。立时有三个衙役将她架住。
花长生眼见妻子被架住,便不顾一切地叫骂起来。骂赵恒文是昏官,骂刘梅德是恶狼,骂刘皮晓被狗吃了良心,收了他的银子不把遗书捎给妻子。他拼尽全力挣扎,想扑过去与妻子见上一面,但四肢被绑哪里闯得出去?他边挣边喊:“爱妻,来世再见吧!我们的家产全归你啦,你要长正眼珠儿,选个比我好的丈夫……”他被衙役捂住嘴巴,死死拖住动弹不得。
监斩台上一片慌乱,赵恒文站起身高叫:“点炮,点炮!”立时三声炮响震耳欲聋。
两个刽子手听见三声炮响,立时举起鬼头大刀。架着孙八两和花长生的衙役,赶紧撒手撤身离开木墩。刽子手像恶鬼般发出一声叫喊,抡圆了大刀猛砍下去,“嗖”的刀光一闪,“咔嚓”一声,孙八两身首各异,那腔血“噗”地喷溅出来,吓得人们惊呼后退,胆小的用双手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孙八两的脑袋从木墩上像西瓜一样滚落下去,睁了睁醉意的双眼,咧了咧惨白的嘴唇,陡然张开嘴巴,狠命地啃了一口地上的沙土,凝固不动了。
行刑花长生的刽子手,将鬼头刀抡起来,刚要猛力往下剁,倏然面前卷来一股冷风,头顶上闪过一道白光,“当啷”一声鬼头刀落地,一颗圆圆的脑袋在地下转着圈儿骨碌。吓得两个衙役惊呼一声,抛开花长生的身子抱头就逃。
花长生侧脸一看,地上滚动的脑袋竟然不是自己的!他想着自己已经死后变鬼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正在懵懂之中,只觉得身体飘离地面,捆着手脚的绳子也散落下去,自己像腾云驾雾一样飞了起来……他抬眼往地下一看,一个穿着红坎肩儿,没有脑袋的胖身子,直挺挺站在木墩旁,顺着脖腔子“咕嘟咕嘟”往空中冒血。
台上的官吏衙役们全都吓傻了!他们眼睁睁地看到,行刑花长生的刽子手,刚刚把大刀举到头顶,正欲往下剁的一瞬间,人群中突然飞出一道白光,刽子手的大刀和脑袋就滚落地面。花长生的身躯倏然离地,全身绑绳脱落,被一个大汉背在肩上飞走了。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赵恒文一看刺客劫了法场,立刻慌了手脚,高声大叫:“抓刺客,抓刺客,抓到刺客本县重重有赏!”喊完之后,身子一闪,像老鼠钻洞一样钻到桌案底下躲了起来。
刘梅德眼见花长生被人救走,站起身来野狼一般嗥道:“谁给我抓回花脸狐,我赏他白银三百两!”他的嚎叫刚刚喊出,不知从何处“嗖”地飞来一只飞镖,穿进刘梅德右眼。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哭腔哀嚎:“恒文,恒文,快来救我!”
赵恒文听到干爹喊声,颤抖着从桌案下爬出来,喊来几个衙役,连拖带拽,把刘梅德抬下监斩台……
看热闹的人像流水一样四处逃散,场地上只留下三具尸体。一具是孙八两,一具是刽子手,另一具是花长生媳妇费秀环。
刘皮晓是个利欲熏心的小人,他见花长生被判斩刑,再也榨不出银子,竟把花长生托付给他的遗书一根火柴烧了,所以费秀环一直被蒙在鼓里。
费秀环在家里觉得心烦意乱,雇辆牛车到县衙大牢来探望大夫,才知道丈夫已被押到法场斩首去了,就急三火四赶赴刑场,想和丈夫见上最后一面。
刘皮晓在台上一眼瞧见费秀环,就急忙跑下台,带领两个衙役冲过去,死死截住费秀环。花长生听见妻子哭喊时睁眼寻找,一眼看见秀环被刘皮晓截住,就破口大骂刘皮晓;费秀环为见丈夫,不顾一切往前闯;刘皮晓被骂得狗血喷头,就狠心对费秀环下了毒手,掐住她的脖子不放,直到费秀环气断身亡,刘皮晓才阴笑着撒开双手……
大点天灯
抢劫法场救出花脸狐的人,正是雷声雷鸣兄弟。雷鸣原来就是和雷声一起劫了寿银的马德。马德与雷声相见都深感恨晚,二人性情相投志向一致,便在圣清宫里焚香叩头结为兄弟,发誓不能同生但愿同死,马德为了追随哥哥更名为雷鸣。
雷声雷鸣听说无路被捕进县衙,就急忙下山探听情况,决心寻找机会救出无路。可是几天后探得,无路已被花长生用银子赎出大牢,他们兄弟二人悬着的心才落下来。雷声很佩服花脸狐重义轻财的人品,觉得他是个难得的侠义之人,无路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他放心,他们兄弟二人就悄悄回了圣清宫。
后来雷声又得知新的消息,花脸狐和陈无路双双被抓进大牢。雷声雷鸣心里一惊,觉得这回入狱事关重大,凶多吉少。于是雷鸣就化装成山民,二番进城刺探情况。
雷鸣回来告诉哥哥,花脸狐和陈无路的罪名是抢劫官银和盗窃刘家宣德金炉。雷声听后叫苦不迭,悔恨自己好心却给他们招来恶报。可怜他二人担了这个罪名必死无疑,兄弟二人决心要把花脸狐和陈无路救出大牢。
此后雷鸣每日在城内游逛,可总是未寻到下手机会。最后探得花脸狐被判了斩刑,行刑的日期就在两天之后,兄弟二人就决定抢劫法场,先救出花脸狐,而后再救陈无路。
杀死刽子手,打瞎刘梅德,背走花长生的那个大汉就是酒侠雷声。他把花长生背到大凌河畔树林里,早有雷鸣在树林里接应。雷鸣牵着两匹快马,把花长生抱上马背和他同骑一马,快马加鞭一路飞奔,进了闾山的莽莽密林……
刘梅德被射瞎一只眼睛,拣了一条狗命,对抢劫法场的人恨之入骨,但他却束手无策,就把怒火全都发泄在陈无路身上。他蒙着那只瞎眼,坐车来到县衙,催逼赵恒文要重重处罚陈无路。别的刑罚他觉得不能解除心头之恨,要求赵恒文要把陈无路用点天灯的残酷刑罚处死。
赵恒文虽然平时对干爹言听计从,但他慑于劫法场大汉的高强武功和民声的压力,哪敢再引火烧身?但他对干爹的要求又不敢强驳,只好找个借口说:“阿玛,大清刑律已废除点天灯酷刑,只有边疆荒蛮部族才在暗地偷着施行。我们如若公开施行点天灯,怕是朝廷降罪我等,就连刘琢大哥都要受到株连。”
刘梅德也知道大清刑律无此处罚,但他贼心不死,翻了一下独眼说:“既然我儿不敢把这孽种点天灯,那就把他交给我吧!他是我家羊倌,我用家法处置这盗贼,谅他朝廷官家也管不着吧?”赵恒文心想这办法很好,既满足了干爹的要求,自己又脱了干系,就顺水推舟说:“阿玛的想法甚好,陈无路这孽种就交给您用家法处置吧!”
刘梅德怕陈无路再被飞贼救走,就选择一个漆黑如墨的夜晚,把陈无路堵住嘴巴蒙上双眼,装进一辆马车,由赵恒文的两个心腹押着,悄悄直奔刘家大院,秘密关押在后堂里。
刘梅德亲自指挥家奴,在寨中家堂庙前竖起一根三丈来高的木杆,木杆顶上装有铁环,铁环里穿着一根酒杯粗的新麻绳。他要把无路活活烧死在这根杆子的顶尖儿上。
第二天天黑,刘梅德指挥家奴,把陈无路浑身裹上厚厚一层棉花,又往棉花上浇透麻油,然后用车拉进庙院,拴在木杆的绳子上。
刘梅德让管家敲起庙院大钟。钟声一响,全寨寨民都集中到庙院,听庄头刘梅德训话。
刘梅德为防不测,寨口和庙院四周布满了拿着兵刃的家丁,一旦有强人硬闯格杀勿论!
寨民到齐后,钟声停止。刘梅德走上高高的庙台,沙哑着嗓子高声叫道:“我家羊倌陈无路,偷喝皇上御赐的老酒,勾结匪徒抢劫官家税银,盗窃我家祖传金香炉,实属罪大恶极!当今县爷为弘扬大清国法纪,责成我刘某用家法惩治这孽种。为严明我刘家家法,警示全寨寨民,决定今夜把贼子陈无路点天灯。现在,点灯开始!”
庙台前顿时亮起无数火把,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昼;锣鼓声大作,号声轰鸣,把寨民们吓得心惊肉颤。
刘梅德一声令下,两个家丁抄起木杆上的麻绳,一齐用力把捆成枕头一般的陈无路吊离地面。绳子“嘎嘎”响,木杆悠悠颤,陈无路的身体也慢慢上升着……
刘梅德野狼般吼道:“等这贼子上升到离地面一丈高时,就用火把将他点着,然后快速把他拉上杆顶,让那些人看看,谁还敢和我刘某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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