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期
新红与黑
作者:杜 超
他把手机送给朱超,冷笑着说:“局长有话对你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他的手机,电话那边很清楚地传来杨局长的声音。
“我是杨方,报告你的职务、姓名、编号。”
“本人是P市农场分局巡警支队中队长,二级警司朱超。编号4066378,我们接到举报说皇冠娱乐城有人开赌场聚赌,现在人赃并获……”
“好,行了,朱超,现在我命令你,立即离开皇冠夜总会,不准带走任何一个客人,你们来时有多少人,回去必须是多少人!”
“杨局长,”他急了,“聚众赌博是违法的,皇冠的老板赖本龙阻止我们带人,他还有枪支,正对准我呢,怎么能……”
“我再重申一遍,这是我的命令!”杨局长发脾气了,“我是局长还是你是局长?”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难看,拿手机的手在颤抖,肥龙、陈伟都看穿了他的情绪。陈伟微微冷笑了几声,而肥龙则哈哈大笑,动作潇洒地把枪收起来,赢得了他的手下、赌徒一叠声的喝采。
“怎么样,超sir。”陈伟故意做出严肃认真的样子问,但语气却是讥笑的。
他在心里默默地吸了一口气,把手机往赌桌上一扔,硬邦邦地说了一声:“我们走!”
“慢走,不送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下回再抓人的时候,要把招子放亮一点,有的人是神,是动不得的。”肥龙说。
他一直很专注地听,等肥龙说完,他慢慢地转过身子,再一次和肥龙面对着面。
他倔犟地、顽强地一字一句地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一定会回来的。”
“牛×!你真牛×!我等着你,小子,看我不玩死你。”肥龙放肆地说。
等朱超走后,肥龙立刻吩咐陈伟,“阿伟,这个人,你一定要给我摆平。”
“放心吧,龙哥,这个人,我要跟他老帐新帐一起算,我要让他活着比死还难受!”陈伟咬牙切齿地说。
“哦,你同他的关系还挺复杂?”
“岂止复杂,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非把他玩死不可!”
“好!白道那边我会叫杨局长给他穿小鞋,黑道这边我就不出面了,就交给你了!”
“看着吧,老大,我要玩得他求我为止!”
一直默不作声的黑皮蛋脸上的肌肉跳了两跳。
21
朱超和他的顶头上司———分局巡警支队的大队长向洪林发生了激烈地争执,因为向洪林责怪他不向他请示就带队到皇冠夜总会抓赌,害得他被局长骂,这使朱超大怒。
“为什么你们每一个都怕赖本龙那个大流氓?不交保护费被他打伤的老板报案,我们不能管;争地盘斗殴将对方用猎枪打残了,我们不能管;公然在街上调戏少女、轮奸少女我们不能管;开赌场不能管;私藏枪支不能管;开妓院不能管,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我们是警察,我们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身上的这身警服,我们不能只想着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就出卖自己,和流氓同流合污!”
“说完没有?”向洪林反问他。
“说完了,你说啊!”
“我们是不是兄弟?”
他们长久地对视着,终于,朱超苦笑一声,“是,你对我的确很好,我们确实是兄弟。”
“那你也要体谅体谅我,我上面有分局长,分局长上面还有局长,局长上面有政法委书记,我们是什么角色?是他们的小鱼小虾。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以为你很正义,其实你是愚蠢。你看你,你去抓赌有什么效果呢?要动动脑筋,不要盲干,我是有私心,要保自己的帽子,同时也是为你着想,我告诉你啊,上头要真的发火,我可保不住你啊!”
“能把我怎么样呢?”他倔犟地说,“我是对的,我又没犯错误,大不了我不干中队长了。”
“你……你真是个牛脾气,机灵点,兄弟,得罪了几个局长对你有什么好处呢?现在P市稍微有点权的人都在跟赖本龙称兄道弟,你讲良心是对的,但首先要保护自己吧!”
“我怕什么?就这一条命,拿去!”
“可你还有个妞啊,外面风传要对你的妞下手呢!”
他的心里一震,立即感到了某种巨大的压力。是的,他可以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但却不能不关心他最亲爱的人的生死,他爱她胜过爱自己,这一生一世他绝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不出声了吧?你还没结婚就知道为女朋友担心,我们这有家有口又是老婆又是孩子的不就更要小心了?所以说兄弟,人活在世上不是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有时候不得不委屈求全,喂喂,你到哪去……”
“保护我的女朋友!”他头也不回地说。
他真的很担心了,因为他知道肥龙心狠手辣在道上是出了名的,更何况还有一个仇恨他的陈伟。事实上,他担心陈伟更甚于肥龙,肥龙像是一条大恐龙,外表就张牙舞爪,而陈伟却像一条不动声色躲在暗处的眼镜蛇,你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咬你一口。
他一口气跑到了医院,徐妍见他来了有些惊讶,因为他从来不在她上班之时来找她,总是在门口等她下班一起走。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笑着问:“怎么了?”
他刚要开口说明情况,突然又怕他说了之后她会时时刻刻担心,于是他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就是想你了。”她笑着轻轻地打了他一拳。
那些日子他总是心神不宁,魂不守舍,胸口总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发慌发闷,总想打电话过去问妍子的情况,而且几乎每天都要去接送妍子上下班,比原来频繁了许多,弄得医院人见了他们就笑,以为他们进入了热恋的高潮,哪知道他是在担心她的安危。妍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让他不必天天接送,但他仍然坚持这样做。
也许就因为他天天“护驾”,所以没有什么事发生,正在他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令他出乎意料的事却发生了,分局领导竟调动了他的工作,将他调到了农场闸口派出所当副所长。而闸口是农场的最边缘地带,方圆十几里只有几十户人家,离农场中心足足有五十里。
尽管分局领导一再说把他下派到派出所是让他在基层锻炼一段日子,然后再提拔重用,他心里却很明白,这里面有名堂。他几乎可以肯定,是肥龙那边给局里出的点子,而向洪林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本来到哪里做事他都无所谓,然而,在这个多事之秋,他真的很怕,因为他一走,他的爱人便一个人在这边了,他完全感觉到野兽在向他一步一步地逼近,敌人就要向他的爱人下手了!事到如此,他不能不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了,她瞪大了眼睛听完他的话,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
“真的吗?现在……黑帮势力真的那么嚣张吗?外面传说的‘警匪一家亲’是真的吗?”
“是的,我不在你身边你真的要小心。”他语气沉重地说,“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她望着他,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深长的吻。
“我就是喜欢现在的你!”
他好感动,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深情地回吻她。
“放心吧,我会小心保护自己的。”她说,“千万不要为我担心!”
22
深夜十二点,她交完班,独自一人走了出来,街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她一边慢慢地往前走一边等的士。突然,一辆小轿车悄无声息地开过来,从车上跳下来两个人,她见势不对刚要叫喊,却被一个人用迷药捂住了口鼻,她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她被抬上了车,司机藩伟小心翼翼地问他旁边的人———这场行动的总策划、总指挥陈伟,“伟哥,我们带她到哪里去……”
“去江堤。”陈伟冷冷地说。
小轿车向着江堤驶去,到了江堤,陈伟并没有叫停,藩伟也不敢多问,只是一个劲地往前开,直到陈伟喊停,他才停下。
陈伟走在最前面,他们几个抬着她跟着,天很黑,看不清陈伟的表情,只知道他陷入了深思之中,半晌,他才说了一句:“阿伟,几年前我们就是在这儿跟东东摆场子的吧。”
“是的,伟哥。”藩伟毕恭毕敬地说。
另外两名混混已把徐妍放到了草地上,她仍旧昏迷不醒,在依稀的月光下,她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显得十分娇媚动人。陈伟望着她,脸上渐渐地露出了贪婪的神情。
“弄水来把她浇醒。”
“浇醒?”他们不解地问。
“对,浇醒,这样玩才够味。”
她被江水浇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当她看清面前的人竟是陈伟他们,吃了一惊,想要爬起来,却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你,你们要干什么?”她愤怒地问。
陈伟看着她的眼睛看了好半天,一半是痛苦,一半是仇恨地问:“你为什么爱他,为什么不爱我?”
“因为你是混混,我最讨厌混混。”
“他也是混混出身。”他额头上的青筋直竖。
“但,他不再是混混,他痛改前非了,他现在是抓混混的警察。”她带着几分骄傲说道。
“他是什么警察,没有我帮他代考他永远是一名混混,我恨死他了。”他大叫道,“如果不是认识他,我不会当混混,我现在有可能也是警察。”
“回头吧!”她放温柔了声调,“你的本质原来并不坏,你是一时失足才掉进去的,只要你肯改,还来得及的。”
他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回头,你愿意跟我吗?”
“不,”她立刻坚决地说,“这是两码事,我爱阿超,我会嫁给他做老婆。”
极度的失望和痛苦写满在他的脸上,也激发了他的兽性,他仰天长啸了一声“啊———”,说不尽的凄厉和狠毒,然后他用手一指妍子,摇着头说:“那就别怪我心狠了,我陈伟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我陈伟痛苦也一定要找人陪我痛苦。”
“把她的衣服给我脱下来!”他命令道。两名手下立刻扑了过去,而藩伟则低着头未动,他狠狠地抽了藩伟一巴掌,并恶狠狠地说:“你是不是想死?”
藩伟被他的话吓住了,赶紧跑了过去,按住她。妍子拼命地挣扎着、喊叫着、哭泣着,可是这个地方根本再没有别人,她被他们死死地按在地上不能动弹,嘴被捂住不能叫喊,身上的衣服也被他们全部撕烂了、扯掉了,露出洁白的身躯。
陈伟狞笑着扑了上来……她痛得发出一声惨叫……月亮躲进了云层,不敢看这悲惨的一幕……
陈伟的兽性得到了满足,他站起身,提着裤子问藩伟,“你小子上不上?”
“伟哥看上的,小弟不敢。”藩伟连连摆手。
若在以前,他非逼藩伟上不可,可是由于今天他已经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所以就没有强迫他,只是带着笑骂了一声:“傻×!”“老大,我们走吧!”藩伟忙讨好地说。
“慌什么,官兵和贼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呢!”他残忍地一笑,“打电话到闸口派出所。”
“是,伟哥。”一名混混立刻用手机拨号,“通了,伟哥。”
他把手机放在耳边,却并没有通话,而是饶有兴趣地听着那边急促的“喂喂”的声音,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话。
“请给我找一下朱副所长。”
“他今夜不值班,已经睡觉了。”
“告诉他,有关于他女朋友的紧急情况,看他愿不愿意听。”
“哦!那我去叫他,你是哪里?”
“他的一个好朋友。”
“请稍等。”
电话那边响起了蹬蹬的脚步声,显然是走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便是一连声急切地“喂、喂、喂”。“超哥!”他用温柔的调子说。
“是你?”他立刻听出了他的声音。
“还记得几年前你领我们同东东摆场子的地方吗?今天我在那儿,发现了一个女人,很熟悉呦,像徐妍……”
“混蛋,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几十个人把她轮大米了,快来收尸吧!”他哈哈大笑着,把手机使劲地扔到了江里。
“兄弟们,宵夜去。”他兴奋极了。
他们走后不久,一辆摩托车风驰电掣地驶上江堤,开车的正是朱超,他焦急地高喊着。
“妍子———”
“妍子———你在哪里?”
他的叫喊声在旷野里四处回荡,显得那样的凄凉、焦急和绝望,然而,他却听不到回声。
没等车子停稳,他就跳下了车,以致于一下子从堤上滚了下来,脚也扭伤了。可他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仍然放开了喉咙大喊着妍子的名字,喊到后来,他竟然哽咽了,望着黑黝黝的江面,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使他颓然地扑倒在沙滩上,江水时不时地淹没了他的头,他却毫无感觉。
“阿超!”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身后响起来。他霍地回过头,只见他最心爱的人倚靠着一棵大树怔怔地望着他,这使他大喜过望,狂奔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两个人都痛哭了起来。
“对不起,”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痛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停止了哭泣,却转而为他擦去眼中的泪水,一字一句地说:“你做的是对的,阿超,你不应该对我说对不起,答应我,你一定要亲手把陈伟抓住。”
他将她那冰凉的小手紧紧地握住,放在自己的胸口,像握住一本圣经似的,他的表情近乎神圣。“妍子,我答应你,我一定将陈伟亲自抓住!”
23
他报了案后,将她送回了家,安顿她睡着了之后,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门,再度开足了摩托,飞一般地行驶在大街上。
他要找到那个禽兽,要将他亲手铐回局里。
他径直又来到了皇冠娱乐城一楼,通宵舞会仍在继续。他大步地走向乐队并拿出了枪,高喊了一声:“乐队停止!”正在伴奏的乐队、正在唱歌的歌手、正在跳舞的人们都不知所措地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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