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黄雀在后

作者:海 诚




  曾妍苦笑:“谁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说着,起身去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给自己斟了大半杯,“你还要酒吗?”洪涛摇摇头,曾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倒上一杯。
  “酒真是个好东西,我理解你为什么喝得酩酊大醉了,可我是个女人,不能在马路上发酒疯,只能一个人偷偷地醉。”曾妍说着,拿酒杯跟洪涛的茶杯碰响,又把酒喝干。
  “你有什么苦闷,能告诉我吗?”
  曾妍一仰头又喝了一大杯,脸颊飞霞,眼神迷离,带些酒意了:“既然你把你的隐私都告诉了我,我也向你承认,我生活得很矛盾。表面上我是年轻的白领,有车有房,但是……我有个情人。”
  “我早就判断你有情人。”洪涛笑了,“现代人都这样,婚姻乏味平淡,又懒得离婚,因此很多人都有情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他是个有妇之夫是吗?这也不稀罕。”
  “问题在于,他不是一般人。”
  “大领导?”洪涛猜测道,见曾妍点头。又问:“谁呀?书记还是市长?”
  “都不是,但也很有权力。”
  “我大致知道是谁了!”
  “那就心照不宣吧。”曾妍说,“我可是把你当知心朋友,才告诉你的,你不会出卖我吧?”
  “我是那种小人吗?放心吧,我不会对外人说你一个字的。”洪涛信誓旦旦,又问,“你们怎么开始的?”
  “一年前我在新闻部时,每逢市里领导外出,台里就派我跟着拍片,时间一长就熟悉了。他虽出身农村,但读过硕士,挺有水平也挺有风度的。起初有点儿崇拜他,所以……当他对我表示出好感,我就没法拒绝。”
  “当他的情人,感觉如何?”
  “说实话,现在感觉不好。平时很少联系,有时十几天不打一个电话,但需要我时,就必须到。这也是我为什么调专题部的原因,专题部清闲一些。”曾妍说着,咬了咬嘴唇,“最为荒唐的是,他最近竟然给我介绍对象!”
  “怎么回事?”洪涛问。
  “大约半个月前的一个深夜,有个三十岁左右浓眉大眼的警察去酒店包房见他,他有时会夜里找人谈话,这也算正常,当然都会让我回避。可这一回,两人说话中途,他突然喊我出去上茶。真的很奇怪!他竟然不怕那人知道他卧室里藏着个年轻女人!那警察走后,他竟然问我,觉得那人怎么样?原来是要给我介绍对象。我实在弄不清他是考验我,还是对我腻味了想甩开?”
  “他叫什么?”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我是问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伙。”
  曾妍说了一个名字,并加上句:“我两年前采访过他,所以认识他。但他不一定认得出我来,因为我去送茶时,戴了墨镜。”
  “是他?”洪涛听到那人的名字吃了一惊,“他们谈了些什么?”
  “两人鬼鬼祟祟的,我在隔壁根本听不清楚。反正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
  “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我不喜欢这种武力汉子,我喜欢你这种文质彬彬的。”
  “我也喜欢你这种率真的女孩。”
  “那你会跟我上床吗?”曾妍真有些醉了,信口说。洪涛涨红了脸。曾妍拍拍他的肩,语调含混:“好了好了,我是逗你的,咱们会成为好朋友!”
  ……
  洪涛走在黎明的街头,只觉得这世界太荒诞了!贪官养着情妇,又给她介绍对象。邵虎,这抢了他女友的警察,深夜去见贪官,他们会密谈什么?曾妍说得对,肯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冷冷一笑,竟然在无意间得到了绝地反击的武器,真是天助我也!
  他决定找个公用电话,把这事捅给苏红的“吴叔叔”——上次苏红当着他的面给吴浩打电话时,他偷偷记下了他的手机号码——当然,他不会在通话中提到曾妍。
  
  4
  第二天一早,邵虎和苏红开车去了南明县。县城不大,还算繁华,街道上方悬着红色横幅,原来在开一个地域性的土特产订货会。两人匆匆吃罢午饭,又跑了一个多小时,来到靠山镇。到镇政府一打听,得知文革中青牛山下只有大开村一个村子进过知青。两人又开了半个小时的车,来到大开村。
  村里大多是低矮的平房土屋,坑坑洼洼的土路,颠得苏红差点儿吐出来。在村头,遇到一个放羊的老头儿,邵虎递上烟,先聊了几句家常,接着拿出《黑白记忆》,打听照片上的女人。老头儿不言语,眼盯着邵虎手里的红塔山,邵虎慷慨地把一盒烟塞到他手里,老头儿立即热情道:“我知道你要找谁,那个当年嫁给城里学生的女人叫麦子,沿这条路往里走,第二个路口往东,第三个门就是她家,门前有盘石碾子。”
  “她在家吧?”苏红问。
  “在,她也没地方去。可怜啊,后来嫁的这个主儿,头年里犯病死了!小闺女早就嫁到外村,现今只剩下她一个人过!”
  “那她靠什么生活?”
  “还有摊的几分地,年年能收点儿口粮。对了,”老头儿表情变得诡秘,“每月还有好心人从东海给她寄钱呢!”
  “谁寄的?”
  “叫‘思乡’,也没姓,一看就是假名。坚持多年了。”
  两人告别了老头儿,寻到麦子家,只见门上贴着坼裂破旧的白色无字对联。两人对视一眼,心情有些沉重。推开虚掩的门,脏兮兮的院子里,跑着几只鸡,左边是散着臭气的猪圈,圈里两头猪哼哼叫。一个面色枯黄、衣衫破旧的中年妇女正在门旁灶上煮什么,弄得烟雾腾腾的。她就是麦子吧。“你好,忙着呢?”邵虎上前打招呼。麦子戒备地看了他们一眼,往灶底续了一把玉米秸,又起身用棍搅着锅里黄绿的一团,看来在煮猪食。
  “我们是洪涛的朋友,来看看你。”苏红微笑着说。
  妇人盯了苏红一眼,仿佛在问:“洪涛是谁?”
  邵虎拿出书,翻开文章,指着那幅照片,问:“你还记得这张照片吧?还有这孩子?”
  麦子抖索着在衣襟上擦擦手,接过书,眼睛一红,滴下泪来:“龙龙,我的孩子!”又看着邵虎和苏红,“他在哪儿?没出什么事吧?”
  苏红与邵虎对视一眼,说:“他很好,改名叫洪涛,在东海市开了家公司,当经理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他……”苏红本想描述一番,忽然想起前些时和洪涛一起郊游,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便忙从包里拿出手机,调出一张洪涛的特写照片,指给妇人看,“你看是他吗?”
  妇人直直地看了一阵,点点头,眼里闪出惊喜的光,“是他!”接着,又疑惑地看着他们,“是龙儿让你们来看我的?”
  “不,我们来,他不知道。”
  “这孩子,他一定还在怨我,可我没办法呀!”妇人自言自语。
  “说说他小时的事好吗?”
  “这孩子打小可招人喜欢了,从他亲爹进城后,就变得孤僻了,才多大的人儿,可他就像什么都懂似的。我改嫁后,后爹可疼孩子了,可他硬是不叫他一声爹,等到7岁他后爹送他上了学,他才搭理他。”
  “他是多大离开的家?”
  “9岁,上小学三年级。我记得清清楚楚,10月12号早上,他说,娘,我去上学了。我说去吧。过了一会儿,他还在院子里磨磨蹭蹭的,又说,娘,我去上学了!我心说,这孩子从来不这样,今天怎么学得婆婆妈妈的!就笑着催他‘快滚吧,别晚了上课!’后来才明白,他要离开我了,有些舍不得。”
  “知道他离家出走的原因吗?”
  麦子摇摇头:“我和他晚爹都很疼他啊!”看样子她很难理解。
  邵虎指着照片左边的空白:“这儿应当还有一个人对吧?”
  苏红插话道:“阿姨,我在洪涛那儿见过半张照片,上面有个挺瘦的年轻人,是个知青,一手叉腰站着……”
  麦子不言语去了屋里,再回来时,手里有张发黄的一寸黑白照片。苏红先看了,不由一惊,这张大头照多像父亲啊!邵虎接过照片,端详着:“这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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