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黄雀在后

作者:海 诚




  邵虎回到队里,向吴浩汇报了情况,而后自己开车直奔省城,按书上版权页的地址辗转找到当年的责任编辑,可他也不记得“蒲公英”是谁的笔名了。想查当年的来稿登记册,事情已过去十多年,早当废纸卖了。
  邵虎失望地离开出版社,正要出大门,突然看见门卫室的黑板上写着“某某人汇款单”的字样,心中一亮,又回到办公楼,找到负责人,问能否查一下财务部发放稿费的存根。
  功夫不负有心人,忙了几个小时,财务人员终于查到1993年发放稿费的原始记录,上面有《遥远的记忆》作者的真实通讯名址,一看又傻了眼,作者留下的收款人是顾兰,地址是建设路312号。邵虎驱车赶过去,见那儿正在拆迁,只剩一片废墟。
  邵虎又去公安厅找朋友帮忙,在电脑上查询到:顾兰,女,1973年生,大学程度,曾为中学教师,六年前赴菲律宾定居。
  线索又断了。邵虎无奈,只好开车回东海,一路上琢磨,如果文章是洪涛写的,顾兰一准是他当年关系极好的同学或恋人。他写了文章,却不想让同学们知道他的身世,于是不让编辑部往学校寄书和稿费,而是让家住本市的顾兰代收。这是个合理的解释。问题是顾兰在遥远的国外了,如何查证?
  
  2
  下午5点多,邵虎一进市区,就跟苏红打电话。苏红请邵虎吃了顿饭,说是慰劳他。
  饭后,苏红跟邵虎去了他的办公室,研究《黑白记忆》上的那篇文章。邵虎拿着放大镜反复看那幅照片,发现男孩儿右手腕上有几道奇怪的痕迹,“你瞧小男孩儿的手腕!”
  苏红对着放大镜仔细看,摇着头,看不明白,丢下放大镜,打了个呵欠,问邵虎几点了?邵虎瞅一眼墙上的电子挂钟,正要回答,苏红突然惊叫一声——“手表!”
  邵虎吓了一跳:“什么手表?”
  “小男孩儿手上!”
  “开国际玩笑!那是什么年代,穷得饭都吃不上,还戴手表?”
  “用笔画的!”苏红说。
  “画的手表?”邵虎赶紧用放大镜看照片,“还真是呢!你想象力真丰富,怎么判断的?”
  苏红记起有一次,洪涛为了逗她开心,曾给她画过手表,还说他小时候,村里孩子有画手表的习惯。苏红心情复杂地说:“十有八九,这孩子就是洪涛!”
  邵虎又兴奋地捧起文章,读道:“那个小村庄就在青牛山下、卧龙湖畔……”
  邵虎和苏红一起趴在办公室巨大的地图前寻找,两人很快找到了符合上述描述的隶属南明县靠山镇的三个村庄。
  “在哪个村呢?”
  “好打听。”邵虎说,“一,当年有没有插队知青来过;二,有没有知青跟村里姑娘结婚生子,又离异返城的;三,那女子又改嫁给本村木匠的。”
  “真服了你,邵大哥。”苏红想想又说, “我们现在干吗?”
  “洪涛的嫌疑很大,我想监听他的电话。你打个电话,看他在不在家。”
  苏红打洪涛家的座机,无人接听,又打他的手机,响了半天,洪涛才接,立即有杂乱的音乐和人声传来。“你在哪儿?”苏红问。
  洪涛仿佛喝多了:“你、你是谁呀?”苏红生气地关了手机。邵虎打了个响指:“OK,咱们出发。”
  两人驱车去了洪涛寓所,客厅里乱糟糟的。苏红实在看不惯,把沙发上的脏衣服、臭袜子收拾到洗衣机里。“这吊灯不错。”邵虎说着,跳上椅子研究了一番,接着又进其他房间转了一圈,而后对苏红说:“咱们走吧?”
  “走?你不是要监听他的电话?”
  “开玩笑的。”邵虎说,“其实监听公民电话,是要经局长批准的,我一个小警官哪能随便定。我只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你最好把他的脏衣服再放回原处。”
  “为什么呀?”苏红说,“噢,怕他知道?没关系!就让他知道我来过好了。放心,我不会说出你的!”
  
  3
  入夜,卖烧烤的生意红火起来。洪涛出现在田园烧烤店。一张张方桌边围满了顾客,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和淡淡的烟雾。他占了最后一张小桌,点了烤羊肉串、烤鸡翅。四周热热闹闹,越发衬托出他的形单影只。他喝了几杯啤酒,也想找个人过来陪他,可苏红最近老是和他别别扭扭的,无聊中,便给曾妍发了条短信:“我在田园。如方便,过来喝杯酒?”发完后又有些后悔,觉得跟她不是很熟,不知别人是否会觉得自己很唐突。没想到曾妍很快就复了短信:“对不起,部里给一个同事送行,也在外头吃饭,不知几点结束。”他摇摇头,醉意蒙眬中,又发了条短信。
  深夜,洪涛醉醺醺地走出烧烤店,在马路上走着S形。一辆白轿车开来,他站在路当中,舞着双手,含混不清地嚷:“停,停!送我回家!” 嘴里喊着,人已瘫在车前。那车紧急停下,开车的年轻女子下来扶他。
  “洪经理,怎么喝成这样子了?”
  “你,你谁呀?”洪涛问。
  “我是活雷锋。”年轻女子又气又笑,“来,上车,我送你回家!”
  那女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洪涛拖到后车座上,问他:“你住哪儿?”洪涛哼唧着,手有气无力地一抬,根本指不清方位。女人无奈,只好开车把他带回自己的公寓。
  后半夜,洪涛醒来,见台灯幽明,自己躺在长沙发上,周围的景物不是他熟悉的,颇为奇怪,以为自己身在梦中。但斜对面单人沙发上分明歪着一个活生生的漂亮女子,一头卷曲的棕红长发掩在雪白的脸上,黑裙下玉腿圆润,高跟鞋随意丢在地毯上。他干咳了一声,那女人立即醒了,笑问:“要喝水吗?”
  洪涛认出了,原来是曾妍。他喝水醒了醒酒,很不好意思,调侃道:“从来都是英雄救美,这回颠倒了——怎么这么巧倒在你车前了?”
  曾妍嗔他:“不是你后来又发了条短信,说‘我很痛苦,想找个人说说话’?我能见死不救吗?”
  洪涛拍拍脑袋:“是吗?那我真是喝高了。”接着连连道歉,起身要走。曾妍扑哧笑了:“你看看几点了?估计很难打上车。咱们说说话吧,天亮再走。我这儿很安全,邻居也都相互不认识,你放心吧。”
  洪涛不无感动地望着曾妍:“谢谢你!”
  “能告诉我为什么喝那么多酒吗?”
  曾妍的温柔体贴,让洪涛非常感动:“我和女朋友闹翻了。她不信任我了,成天跟个警察泡在一起……当然,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事。原因很复杂。我是个穷孩子出身,我的身世至今还是个谜。”洪涛有些语无伦次。
  “怎么回事,能告诉我吗?”曾妍握住洪涛的手,轻声问。
  洪涛看着曾妍,顿了顿,说道:“你不会想到,我有三个父亲:亲生父亲、继父和现在的养父。继父和养父对我都很好,我也非常感激他们。可是,我还是忘不了亲生父亲,尽管他抛弃了我。你能理解吗?”
  “我能。”曾妍有些惊讶,眼圈也红了,“毕竟是血浓于水啊!”
  “可是,亲爸爸不认我。我去找过他:最早一次,我想请他帮帮我,因为我做生意没钱,没想到他一口拒绝了;最近一次,我又去见他,我说,我是你的儿子啊,我长这么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望他能抱抱我,安慰我一下,可是,他只认他的钱……”洪涛说着,泪水在眼圈里打着旋。曾妍轻轻搂住了洪涛。洪涛抱着她,呜呜哭了一阵,才不好意思地松开手。
  曾妍递给他纸巾,关切地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出国。不瞒你说,我大学时有个恋人,毕业后本打算结婚的,因为她的原因,两人分开了……她后来又独身了,前几年去美国开了公司,混得还可以。她希望跟我破镜重圆,最近一直在催我动身。”
  “去美国,多好啊!”曾妍叹口气,“其实,我也想离开这个地方,换个环境生活。”
  “你不是过得挺好吗?年轻漂亮,有才气,收入也高,肯定有不少优秀男人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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