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寄生树
作者:汤学春
张梓把自己的一番计划说给支书张雪樵,张雪樵先是一声长叹,接着摇头道:“你今年34岁了吧?为什么就不能为自己想想呢?”张梓只好搬出母亲的遗嘱来做挡箭牌。张梓道:“这是我的责任,义不容辞!我尽到了责任,母亲泉下有知,也就欣慰了。”张雪樵只有感叹,答应张梓:“钱不够的话知会我一声,我给你想办法。”
张梧读书不行,讨女人欢心却颇具心机,脸皮也厚实得很。不要张梓关照,他就主动出击了。黄秋桦来洗头,张梧便道:“哥,让我试试。”继而笑向黄秋桦:“我是学徒呢,你不介意吧?”黄秋桦想介意,也说不出口。然而张梧果然也有些手段,手指轻柔,温情一片,还一边说些笑话,逗得黄秋桦笑个不停。
洗罢,吹干梳好,张梧又给黄秋桦做按摩。颈部肩部按一回,就放倒转椅按前面,按罢太阳穴,又去按她的肋部。张梧轻轻地揉动,黏黏地绕着她结实而挺拔的胸乳,黄秋桦不由一阵心惊肉跳,急道:“不按了不按了!”张梧顾不得,一下子就捂住了她一只乳房。黄秋桦当即弹起身子,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骂道:“流氓!”
张梧并不计较,只是嘻嘻笑着。
黄秋桦还没经历过任何一个男人,感到羞辱是肯定的。但过后,那羞辱让她酥酥麻麻,真还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于是过一天,她又来了。这次张梧不仅不计较那一记耳光,还双手捧给她三个发结。发结是那种绸子系橡皮筋的,分别是黑色、蓝色、紫色的。他教黄秋桦做石膏板时将头发拢起来,系上发结,再戴上工作帽,石膏灰就不会粘到头发上了。
这个男人如此体贴,想得如此周到,黄秋桦无法不感动。
张梓的工作与弟弟同步进行。张雪樵就在张梓发屋一侧,给他特批了一块地基,并叮嘱村里的建筑包工头便宜给他建起一栋两层两套间的白色小楼。接着,张雪樵又帮张梓从信用社搞到了贷款。张梓以原来的老屋为场地,建起个颇具规模的半机械化养鸡场。头一批试着养,进了三百只鸡崽,桃源良种三黄鸡。他还雇了个安化山区姑娘给张梧当帮手。张雪樵一心要把张梓鸡场办成村民致富的试点,他请来县畜牧局的技术员,指导消毒防病及饲料的选择和喂养等等。张梧就这样当上了老板。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天,张梓笑问黄秋桦道:“我弟弟还行吗?”黄秋桦叫声:“梓哥……”再也说不出话,只是眼泪双流。
有些话是不必说的,两心相知。张梓拍拍黄秋桦的肩,笑道:“傻孩子,你进来后,我们兄弟是不会分家的。一家人欢欢喜喜,每天都在一起……”
黄秋桦放声哭出来,张梓的眼泪也禁不住夺眶而出。
就这样,择吉日完婚。有张雪樵帮着张罗,喜事办得很热闹。
洞房花烛,夜阑人静。张雪樵敬张梓一杯酒,道:“老弟,这下你总算是功德圆满了。”张梓慌忙点头:“圆满了圆满了。”却有一颗豆大的泪珠落进酒杯。那酒好苦涩。
贪心只恨天地小
张梧与黄秋桦婚后,感情倒也和谐。黄秋桦辞了石膏板厂的工作,一心协助张梧办鸡场。张梓依然理发,住在他原来的平房里。每天晚上,弟弟、弟媳双双回楼房安寝,一片笑语欢声。张梓落寞的心中,辛酸里渐渐觉出了甜蜜,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
那三百良种三黄鸡长得快,仅三个月时间就可出售了。张梓甚有商品意识与经营头脑,去城里联系到数家大酒楼,那些鸡很快就销售一空。再进一千只,因有畜牧局的技术指导,生长顺利。张梧鸡场的产品供不应求。
一年后,黄秋桦生下个女孩,取名张杉。这名字是伯父张梓取的。张梓记着父亲当年爱木,而所有实用的木材中没有比杉更好的。云杉一箭冲天,伯父希望他的侄女将来青云直上。张梧倒是无所谓,这时候他心里装的只有两个字:“发财!”
据张梧自己说,他之所以一心要发财,也是被黄秋桦逼出来的。
黄秋桦有了身孕,一样去鸡场搞些卫生什么的。那个安化女孩手脚勤快,却就是不习惯搞好卫生,连她自己的耳根处有一片污垢,也是常年的积累,从来没有洗干净过。那女孩比黄秋桦小四岁,却有大屁股大奶子,胖乎乎一身好肉。张杉快满月时,黄秋桦抱着孩子去鸡场,竟然看到男人跟那女孩,两人脱得精光,在屋角的稻草上干得喊爹叫娘。
黄秋桦将事儿哭诉于张梓。那晚,张梓将张梧叫进他的发屋,没开口,就给了弟弟一记耳光。当时,张梧还知道错,不敢轻慢哥哥,只是嘻嘻一笑,道:“哥,你没尝过女人的滋味,秋桦自大了肚子到孩子满月,日子有多难挨,你不懂呢!”弟弟不争气,张梓心痛是心痛,听着这话,却又原谅了弟弟,他不敢设想女人的滋味,自己不算个正常男人,惭愧啊!于是只好辞退了那安化姑娘,请了本村的胡驼子去鸡场。胡驼子上了年纪,背很驼,干事手脚不如安化姑娘麻利,却能让黄秋桦放心。
自打胡驼子进得鸡场,张梧便喊出了“发财”的口号。张梧跟张梓商量:“现在养鸡的愈来愈多,鸡价愈来愈贱,销路愈来愈差,看来养鸡这玩意儿,发不了大财。”张梓一声叹息,问道:“什么能发大财呢?”张梧信心十足道:“开酒店!”
张梧的计划是跟胡八合伙,开一家“长坡大酒店”。这个胡八,张梓是认识的,年纪跟张梧差不多,绝对是一个老实人,不过胡八的妻子余灿花可一身是鬼。胡八原有一家小吃店,开在长坡岭西头的丝绸厂门口,生意红火。张梧常邀一班狐朋狗友去那里吃喝,然后打牌,便与胡八夫妇混得水乳交融,便说活胡八扩大规模。由胡八出地皮,拆了那小店,由张梧出资金,建一栋五层楼的大酒店。张梧跟哥哥商量,就是要卖掉鸡场连那老屋,再找张雪樵去信用社担保贷款。
张梓比较相信胡八。自己对开酒店没有经验,也不好说弟弟胆大妄为。于是他去请教张雪樵。张雪樵想想道:“这事不能不说张梧有点儿脑子,胡八为人敦厚,他那地皮确实是块黄金宝地,就不说丝绸厂能提供固定的客源,过往的汽车司机也是一支庞大的消费队伍。把目光放远一点,从发展上看,这事切实可行。”接着,张雪樵又提醒道:“不过,胡八那女人余灿花,可就儿戏不得!”张梓再说贷款的事,张雪樵说,先让包工头把房子建起来,拿到房产证,再去信用社贷十来二十万,应该没问题。
张梓心里有了底,回来同意了弟弟的方案,却又提醒张梧:“凡事要摸着石头过河,稳打稳扎,特别要小心胡八那女人,千万儿戏不得!”张梧笑道:“哥你放心,石头我早摸准了,那女人我早就搞定了,要不我也不会动这个念头。”
张梧这话张梓没朝别的地方想,只要弟弟防备了那女人,他就放心了。
几个月以后,长坡大酒店开张,生意果然红火。张梧找张雪樵担保贷款20万,张雪樵见房屋产权证上写着张梧跟余灿花的名字,有点儿迟疑。张梧解释道:“胡八家一向都是余灿花当家的,这一点支书你应该知道。”张雪樵当然知道,但户主是胡八啊。胡八为人老实,张梧跟余灿花搞到一起,张雪樵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好明说,捏了捏信用社主任的手心,只贷了10万。
酒店生意好,黄秋桦要求去酒店帮忙。张梧把脸一拉,没好气道:“孩子谁带?”一会儿却又堆上笑来,将黄秋桦搂进怀里,吻着她的长发,温情无限:“蠢家伙,我现在是老板了!老板得有老板的风度。你呢,是老板娘,老板娘得有老板娘的脸面。你去帮忙,跟那些下人混在一起,像什么话?你就跟我呆在家里,养得白白的、胖胖的,讲究一下子老板娘的形象如何?”黄秋桦原本担心的是他成事不足,做个花花公子,大把花钱,风光一阵,到头来一场空欢喜。但听了这些话,心里很受用,也就不提去酒店的话了。
接着,过了一段平静日子。张梧回来,总要带些营养品,孝敬哥哥;买点儿衣服或者首饰,哄妻子高兴。渐渐地,张梧回来的时间愈来愈少,晚上不回来,也变成了经常。黄秋桦把一门心思放在孩子身上,倒没怎么介意。斗转星移,农村愈来愈富裕,国家先将319国道的沙石公路修成柏油路,后又改成了水泥路。张杉眼看着也就四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