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复 仇

作者:乔治·乔纳斯 著 唐克胜 译




  通常,答案很简单。一个受训人员在观察时感到无聊了,或者饿了,就会去找咖啡或者三明治。特工也是人——烟抽完了,要洗澡了——这个因素常常在另一个特工的分析中被省略掉,有些受训人员想像力非常丰富,喜欢夸大甚至虚构。这些训练不仅仅是训练或测试他们的观察力,而且还可以搞清楚他们的某些品性。他们会不会捏造,或者会不会添油加醋?他们能不能把观察和想象分开?碰上自相矛盾之处,他们是据实承认还是顽抗到底?
  这对于另一个领域的培训是至关重要的。在这个领域中,阿弗纳是最好的。这就是策划。设计一个模拟的军事行动,选人,把需要的辅助工具列出来。在一组学员中选谁担任什么任务——根据他们各自的强项、特长和个性——可能是成功的关键。
  教官很快注意到,阿弗纳能根据这些同伴各自不同的特点和性格,让他们扮演不同的角色。他能大大地超越这些表象。比如:假定一次虚构的任务是秘密进入设在罗马的阿拉伯人的大使馆,摧毁它的通讯室。阿弗纳就会要住在当地的罗马特工向他详细汇报在整整一个星期内大使馆每天二十四小时的日程安排。在行动前的三天时间里,他会指派最不活泼但最可靠的特工画一张周围街道的交通图。假定这个虚拟的大使馆里有一个套间,阿弗纳就会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想租住这个套间的西德商人,从而搞到所有楼层的布局。他会用尽可能少的人完成每个阶段的任务。他决不亲自向自己的特工通报情况,而是让各个部门最聪明、最细心的人来做这件事。
  最后,他会在这份方案上签上他的大名,笔迹粗大醒目。他为这份计划感到自豪,也知道为自己的计划感到自豪的重要性。有一次,教官来回看着那几份计划,举起那些潦草难读的字迹,讽刺地说:“瞧,这是一个大英雄的签名。”
  在阿弗纳看来,教官说得没错,一个人的签名越不清楚,他对自己的计划越是缺乏自信。在实战中,阿弗纳总是要看送给他的方案上的签名。如果他能毫不费力地读出这些名字,这个人很可能就能活着回来。
  这属于心理学的范畴。在各个领域的训练当中,那些阿弗纳认为的信息背后的心理活动给他的印象最深。那些信息他也许不会记得太久,但他总是记得当时的心理活动。至于那些技术上的细节嘛,他可以问别人或者查阅资料。重要的是心理活动,它可以帮助他获得新的信息。
  比如,阿弗纳永远不会忘记教官谈到证件时说的一番话——虽然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但他却一直记得。
  从证件的性质来说,有各种各样的假证件。从特工也许会使用的永久居留证到一小时证件——比如,从机场厕所偷来的游客的护照——在紧急情况下,特工也许可以用它来过境。但是奥特加说,与证件的性质比起来,你对证件的信心更为重要。证件永远不会独自发挥作用,只有跟你联系在一起时才发挥作用。如果你不相信你的证件,或者不相信给你证件的人,你会把一个永久性的身份证件降级为一个一小时护照。反过来,即使你拿着偷来的驾驶证,只要你相信它,你也能走得很远。
  在一线特工执行的每项任务中都有某些心理活动的成分。如果在巴黎或阿姆斯特丹设置监控点,一对年轻夫妇引起的注意要比,比如说,一个穿着雨衣、孤零零地坐在一家咖啡馆的露台上看报的人少。但是在西西里岛或者科西嘉岛,把任务交给一个孤身一人的男人可能是一个更好的考虑。在世界上大部分地方,安全屋最理想的主人是年纪稍大的夫妇。而在索尔邦大学,一对男女学生最不显眼。阿弗纳第一次跟踪开车的教官时,他以为教官会玩各种飞车技巧,完全没想到他跟踪的这个人在特拉维夫慢得像一个老太太,每次转弯的时候都要打信号灯。最后在黄灯的时候,教官甚至停了下来,就在信号灯变成红色的一瞬间,他倏地穿过了繁忙的路口。阿弗纳跟不上他了,要是跟下去的话,就要出交通事故了。这次经历虽然简单,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许多受训人员希望学到固定的规则,确切的程序。固定的规则虽然有,但对特工来说,一成不变地照搬书本是最致命的错误。它不是一个按部就班的活——这也是为什么阿弗纳觉得这个活儿那么适合他的原因。秘密就在于掌握规则但又不受规则的束缚,能够即兴发挥且总能应付突发事件的人将会脱颖而出。不像部队,说到底,它属于官僚机构。而这项工作,却是为那些不驯服的人量身定做的。至少阿弗纳是这么认为的。
  六个月之后,训练移师野外。对有些人来说,进入这个阶段之前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考试。但实际上,每天的训练任务都是一次考试。通过这些考试,教官对这些未来特工们的表现进行评估。阿弗纳不知道在他们这组人中哪些人“考过了”或“没考过”。这方面的信息他们从来不告诉其他人。一个受训人员再也见不着了,也许就意味着他有了别的任务或者分流到某个特殊领域去了。但也可能意味着中途辍学了。关于这些,受训人员总是在私下议论,从来没有问过,也没得到过任何正式答复。
  在移师野外训练之前,阿弗纳接到指令,让他参加几个特别情况介绍会,是关于工作程序和汇报程序的,还包含一些有趣的技术信息,但无甚令人惊异的东西。有一个通报会比较特别。阿弗纳不知道是应该把它看作一件没有价值的东西呢——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很滑稽——还是应该把它看作一个不祥的征兆。他的第六感觉告诉他,它像父亲提及的那类阴暗的问题。阿弗纳虽然感到有些不安,但还是决定一笑了之。
  介绍情况的那个人,容貌并没有什么超凡的魅力,但头发边缘有一些像本·古里安总理那样的白发。他那张侏儒一样的脸上透露出恶毒与奸诈。他的身材也像个侏儒,也许不到五英尺。他坐在一把木头椅子上,双脚几乎够不着地面,面前的桌子上乱七八糟。
  他的手指被烟草熏得黄黄的,那双贼亮的眼睛从不安分的眉毛下面嘲弄地凝视着阿弗纳。一边的眉毛高高耸立于额头之上,仿佛一个永恒的问号。原本白色的衬衣上污渍斑斑。
  阿弗纳断定,他不仅仅是一个加里西亚人,而是所有加里西亚人的祖宗。
  “你们要出去看世界了。”这个加里西亚人开口说道。“很好。现在坐下听我说,我有几件事要告诉你。
  首先,不要因为我的话而感到不愉快。这不是私事。我从来没见过你。我现在跟你说的这些,我跟其他人也说过。
  你想知道我桌上的这些书是干什么用的吗?是会计书。你知道我用这些会计书干什么吗?我想知道你们花了多少钱,为什么花这些钱,所以我坐在这里看会计书。
  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们有些人觉得这一趟应该要花很多钱,这些钱是由以色列国家派发给你们为个人谋福利的。现在我在这里提醒你,不是。我只提醒你一次,每个人我都只提醒一次,我不会再告诉你这些。我要发票。
  我要你执行公务时花的每一分钱的发票。如果你要搭出租车,可以,你给我发票。如果你要租船,可以,你给我发票。如果没有,就要从你工资中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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