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2期
沙姆巴拉之谜
作者:胡健国
他倒不是因为到了“圣湖”而高兴,他想的是,羊皮地图上标记的“神山”距离此湖只二十几公里,不用多久,他们便可以接触到那根“世界轴心”了。罗姆看到头儿这么高兴,便知道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也咧开大嘴笑了起来。躺在担架上的汉斯处在高烧的昏迷之中,口里正喃喃说着胡话。哈特一听到“玛旁雍错”四个字,脸色突然大变。他的表情没有逃过奥夫施奈特那双阴鸷的眼睛:
“哈特,你很熟悉玛旁雍错?”
“你说呢?”哈特笑着反问,他知道刚才自己一不小心暴露了心中的恐惧,越回避就会越糟糕,他灵机一动,便想用这种轻松的方式化解奥夫施奈特的疑惑。
“我说你是在梦中到过吧?”罗姆不知他们话中有话,便插科打诨地戏谑哈特。
“梦中?哈哈……”奥夫施奈特突然爆发一阵狂笑。
“哈哈……”哈特也打起哈哈,但他知道那个家伙心中的疑窦并未消除。
“哈哈……”罗姆也不知所云地跟着大声笑了起来。
他们走下红石堤,为寻找宿营之地,跟着几个“转湖”的藏族男女后面,爬了一座小山,看见有座寺庙。“转湖”的藏民没有停留,继续向山下石头垒砌的房子走去,那里可能有旅馆。奥夫施奈特叫哈特等人停步,他怕住旅馆目标太大,又要生出什么麻烦来,便打算在寺庙里呆上一晚,明天赶早动身。
这座喇嘛庙叫即乌寺,在湖畔周围的寺庙中,它算是较有名气的,其建筑结构就似小型的拉萨布达拉宫。他们一进寺庙,肃穆的气氛扑面而来,令奥夫施奈特这个视人命为草芥的纳粹也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神龛上摇曳的酥油灯忽明忽暗,壁上神态各异的菩萨使他望而生畏。一个年老的喇嘛迎了上来,哈特连忙将早已准备的哈达双手献了过去,喇嘛笑纳了,将他们带到后院,安置在一间清静的禅房里,随即又有一位较年轻的喇嘛端来一盆炭火,临走时,喇嘛对这几个欧洲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其他人都忙着整理草垫,只哈特注意到,在这个喇嘛的眼神中,似乎燃烧着仇恨的火苗。
禅房内因有炭火而显得温暖许多,奥夫施奈特打算好好睡一觉,储存精力,以备在“神山”作最后一搏。吃过晚饭,他便打开手枪的枪机,放在手边,不久便打起呼噜来。
罗姆也很快地沉入梦乡,连病中的汉斯也因室内有暖气而停止了呻吟。他们很久没有这样舒服过了。
哈特躺在草垫子上,眼睛却睁得很大。他从进入“圣湖”的那一刻起,全身的神经就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窝棚里死去的德国人如幽灵般在他眼前挥之不去,日记中的情景让他心有余悸,最后那句“千万别去玛旁雍错湖”,令他不寒而栗,刚才年轻喇嘛充满仇恨的最后一瞥,更使他忐忑不安。他的手枪早就握在手上,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子弹就会立即射进袭击者的胸膛。
夜已经很深了,寺外刮起了大风,禅房内因炭火燃尽而慢慢寒冷起来。哈特也因连日抬着担架过于疲劳而渐渐入梦。
禅房外,一个黑影已蛰伏多时,紧攥藏刀的右手已经麻木,他在等待下手的最佳时机。他叫江白旺堆,是一年前才进入即鸟寺做喇嘛的,为的是替他哥哥报仇。
他哥哥江白群佩就是几年前被赫尔曼持劫到柏林的那个西藏喇嘛。那天,赫尔曼将奥罗兹打下湖中并看着他被激流冲走后,只身一人来到即乌寺,受到老喇嘛的热情接待,他说自己是一个德国的旅行家,要到岗仁波钦“神山”去朝觐。老喇嘛高兴地留他住宿,并要弟子江白群佩为他送来一盆旺旺的炭火。赫尔曼一见这个年轻的喇嘛,便动了歪主意。他“友好”地请江白群佩留步,装成学者的样子,向年轻喇嘛打听岗仁波钦“神山”的情况。
江白群佩学识很渊博,但不谙世事,倾其所有将有关“神山”的事全都告诉了赫尔曼。赫尔曼听后,感到这个喇嘛对“神山”太了解了,简直就是一部“神山”的百科全书。他想如果将他带回德国,便更增添了自己虚假材料的“真实性”。于是,他便向喇嘛吹嘘德国如何富有,如何对宗教尊重,如何缺乏像他这样的大师,最后劝他与自己一同去德国,还保证一到德国就为他修建一座比即乌寺要气派百倍的大寺庙。江白群佩非常热爱西藏,从未奢求富贵荣华,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他的“美意”。
狡诈的赫尔曼遭到拒绝并不气恼,还笑着说只是一句玩笑话。当江白群佩转身出房时,赫尔曼突然用手枪柄将其击昏,连夜将其挟持逃离了寺庙。江白群佩醒来后,赫尔曼用手枪威逼他,如果不去德国便要打死他,就这样,江白群佩被裹胁到了德国。他弟弟索朗旺堆发誓要为哥哥报仇,刻苦读经,勤练武功,一年前剃度为喇嘛进了这所寺庙,取法名江白旺堆,他苦苦等待德国人光临即乌寺的这一天。
今天,这几个欧洲人一进寺庙,江白旺堆便悄悄问老喇嘛,这些人与德国人有什么区别。老喇嘛不知他的动机,便如实说,他们与几年前绑架他哥哥的人容貌和口音都是一样。果然是德国人!他趁送炭火之机,又进房观察了一番,发现他们都带着手枪,三个壮汉一个病人,要全部杀死他们十分棘手。但复仇心切,机会难得,他打算拼着一条命,能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赚一个,也算是给哥哥报了仇,他已认定哥哥已被德国人害死了。
禅房内一片呼噜声,江白旺堆认为时机已到,便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凭着白天观察的记忆,举起藏刀,对着睡觉的人用力连捅几下,只听罗姆发出一阵惨叫,当场一命呜呼。罗姆的惨叫声,将另外三人全都惊醒。
“哈特!快打开手电。”奥夫施奈特懊悔自己只注意了武器,没有将照明工具放在身边。黑灯瞎火,不知偷袭者有几个,用的什么武器,又不敢贸然开枪,怕伤了自己人。
哈特慌忙摸出手电筒,一线惨白的光柱在房内乱晃。
江白旺堆从未杀过人,只是凭着一股仇恨才生此杀心,见已杀了一个,且又惊动了其他的人,便向房门跑去,他这一跑,便暴露了目标。后面顿时响起了枪声。
当地寺庙的习惯是夜晚不关大门,江白旺堆向门外飞跑,手电光柱一直“盯”着他的背心,一颗子弹差一点打中了他。他熟悉地形,几弯几拐便向山下跑去,须臾,便消失在刻满经书的玛尼堆和牛头骨堆之间。奥夫施奈特和哈特的两支光柱在夜雾中照来闪去,凭着直觉居然向那堆牛头骨和玛尼堆摸去。
枪声划破了湖畔的宁静,惊动了守候在寺庙旁的王孙和索南,同时,也将藏匿在离索南不远处的多吉才旦从梦中惊醒。
情况不明,索南要王孙稍安勿躁,呆在原地,说他熟悉此地的山形地貌,等他侦察情况回来再研究对策。他拔出手枪,向手电光柱的方向摸去。他在牛头骨堆旁发现了江白旺堆。江白旺堆见一个黑影向他奔来,以为是德国人,挥刀就刺。索南见此人穿着法衣,知是一个喇嘛,便用藏语低声说:
“别误会,我是藏人,来救你的。”
江白旺堆知道,德国人决不会说一口如此地道的藏语,便放下心来。二人刚会合,一道手电光柱向他们射来,刚好照见藏刀,寒光一闪,奥夫施奈特大叫:
“哈特,杀手在那边。”说着对着牛骨堆就是两枪。
哈特打着手电奔了过来,索南看得真切,抬手一枪,响起玻璃破碎声,光柱倏地消失,哈特的手电被子弹射中了。这样准的枪法,使两个德国特工大吃一惊,奥夫施奈特急忙将手电关灭,他怕枪手对着光亮将自己打死。
“你顺着小道跑,在霍尔村的寺院躲起来。快跑,我掩护你。”索南对江白旺堆说。
江白旺堆起身向山边奔去,德国人这时也已熟悉黑暗,忙对黑影射击。枪响处,索南便有了目标。索南的袭击让德国人出了一身冷汗,只得放弃黑影,调转枪口。奥夫施奈特很鬼,他命哈特从另一边绕过去,企图使索南腹背受敌。果然,不久两边的枪弹交叉将索南压住。奥夫施奈特与哈特一边射击,一边向索南靠拢,他们想同时发起攻击,一举将枪手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