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4期

双重背叛

作者:筱 凡




  “好,我信你一次,开枪时小心点。”
  范海龙挂上电话,叫出租司机把车子倒回去。司机显然把他们刚才电话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有点害怕了。
  “哥们儿,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怎么还、还、还开枪?”
  “你别问那么多,你开车挣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
  “可、可、可是……”
  “听我的没错。快点,把车开回去,时间来不及了。”
  司机心里发怵,加大油门,朝刚才来的方向驶了回去。经过那个路口的时候,范海龙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顾队长的警车已经乖乖退了几米,让出了机耕路,看来一切准备就绪,好戏该隆重上映了。
  他可真听话,当初在派出所扇我耳光的时候可不这样。哼,人啊。范海龙心里嘀咕着。那天晚上,他的心情很不爽,很想找个地方发泄一番。于是,他想起刚认识的孙苑苑。可是,这个性感小妞不在工作岗位,听服务生说被一个工地的包工头包夜了,范海龙只有沮丧地随便点了一个。
  由于包间里的灯光很暗,他根本看不清那个女人的长相,只觉得很合他的胃口,因为他看见那对硕大的乳房马上要把短短的T恤撑破了。鲜血倏地涌上他的脑门,他像个发情的公鸡,身子倾斜着,嗓子里也莫名其妙地咕噜起来,他一把将那个女的推倒在沙发上,一个饿狗抢食扑了上去。他本来还想说点撩情的话,挑逗挑逗那个女人,哪想到那个女人比他进入状况还快,只几秒钟就伏在他耳边娇滴滴地哼唧起来。范海龙在这种声音的刺激下,开始在空中漂浮。正在这时,“砰”地一声,范海龙顿时从空中跌落下来,酒也吓醒了一大半。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包间的门被一脚踢开了。门口站着几个脸色严峻的人,是S市南区刑警队的,为首的正是他们的队长顾凡。
  “我什么都没干。”范海龙一进派出所,就开始狡辩。
  “没干?”顾凡冷笑着,嘴角叼着一支圆珠笔。
  “真的没干,你们也看见了,不像你们想像的那样,我只是有点亲昵的举动,还没有构成事实。如果非要算我嫖妓的话,也是个未遂……”范海龙把在劳改队里学到的“滚案”伎俩搬了出来。
  这次,顾凡什么也没问,站起身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打得范海龙两眼顿时冒金花。他知道这点“滚案”技巧在这个黝黑的刑警队长面前根本发挥不出威力,如果一味这样狡辩下去,只有自*0*7吃亏。于是,他搬出了杨勇侠。
  “我是杨勇侠的朋友。”他抹掉嘴角的鲜血,亮出他的底牌。
  “你是他的朋友?”顾凡又是一耳光,这种无赖他见多了。
  “我真是他的朋友,不信,你打他的电话。”范海龙哭丧着脸哀求道。
  看着范海龙那张欲哭无泪的脸,顾凡将信将疑地开始拨号,接通电话后,脸上立即堆砌起无数层皱纹。
  “是杨队长吗?哈,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就是就是,好久都没在一起喝酒了,改天我请你。上次那个案子多亏你帮忙,不然要费多大的周折啊。哦,就是。我跟你说哈,我这儿刚薅到一个,嘿嘿,你知道的,现在不是正扫黄吗?你们还不是今晚要行动,战果怎么样,几个?十个?你发了……”
  顾凡就这么有一句无一句地聊着,压根儿把范海龙晾在那儿不管了。最可气的是,今晚的行动怎么自己没听到一点风声呢?往常杨勇侠可是要提前通知的,大概是他疏忽了吧,害得他栽在这个顾凡手里,还干挨了两个响亮的耳光。
  “你叫什么?”顾凡移开听筒回头问他。
  “范海龙。”
  “他说他叫范海龙。是的,好,好,没事。”
  顾凡放下电话,暧昧地看着范海龙,他可能已经相信范海龙刚才说的话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丢给范海龙,说:“抽根烟吧!”
  看样子自己已被证实是杨勇侠的朋友。所以,范海龙的脸色平缓了许多,不像刚才那样诚惶诚恐了,他甚至有点愠怒,怨面前这个鲁莽的顾队长不问青红皂白就赏了他两下。
  “你就叫范海龙?”顾凡问。
  “是啊。”范海龙昂起头,不卑不亢地答道,仿佛他不是从刚才那个女人身上抓来的,而是刑警队请来的贵客。
  “你的名气有点大哟!”
  范海龙不知道顾队长的话是什么意思,是指他判过刑还是指他在南区开的秘密赌场。不过,他知道不能跟这个人过不去。否则,就只能自吞恶果。如果有他罩着,可比杨勇侠管用。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嘛。
  “顾队长的意思是……”他开始投石问路。
  “我听说你给杨勇侠杨队长找了辆车子?”
  范海龙点了点头。
  “我们也缺车啊,有时候办案真不方便,如果还有什么贼车的消息,也透露一辆给我们,好不好?”
  范海龙就知道顾凡要提起那件事,现在那辆车已是杨队长的私车了,整天在S市开来开去的,肯定引起一些人的嫉妒。现在,社会上都知道他范海龙能搞到贼车,已经有人托他帮忙了。不过,这件事的内情只有范海龙自己知道,他哪里有什么贼车线索,他是打脱牙齿往肚里吞,那辆车还不是靠抢劫得来的!不过,既然为杨勇侠抢过一辆,再为这个顾队长抢一辆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关键还是要等机会。
  “听说杨队长给了你1万块钱的奖金,我现在可以承诺,如果你给我们搞到一辆,我们可以马上兑现2万块,怎么样?”
  “有这样的机会我会通知你的。”范海龙没有山盟海誓,他知道这种事急不得。
  双方在互留通讯方法的时候,杨勇侠进来了,他和顾队长拍肩捶胸亲热了半天,好像八辈子没见面了似的。
  “我的事帮我记着点。”临出门时,顾队长没忘了叮嘱范海龙一句。
  “什么事?”杨勇侠把车开上公路后问道。
  “咳。”范海龙叹了口气,“他羡慕你有这辆车,让我也给他搞一辆。”
  “你答应了?”
  “我能不答应吗?他可是专管我们南区的,如果把他惹毛了,还不三天两头找我麻烦,我喝西北风去呀?”
  “我劝你别搭理他,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我也知道,只要别让他抓住把柄,他难道敢咬我一口?再说有你罩着我,只是……”
  “只是什么?”杨勇侠转过头来问。
  “我害怕他把对我的不满转移到你身上,到时候把这辆车的事一说,我看全S市都会沸腾。”
  “我不怕,要怕我也不敢让你给我找车了。咱这里山高皇帝远,这么芝麻大点的事不会闹出去的。我只是为你着想,你要是给他找了车,那找你帮忙的还不排队?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哪有那么多贼车?”
  “可也是,那样越闹越大,我他妈成了贼车专业户了。这不是什么好事,弄不好连我一起栽进去。”
  一个月过后,范海龙又在南区菜市场碰到了顾队长。
  “我的事怎么样了?”顾凡问。
  “正在找路子打听,等有了消息我马上通知你。”范海龙尽量挤出献媚的笑容。
  “你可别蒙我,我是把这事放在心上的。”
  听到这句话,范海龙心里有点紧,看样子顾队长跟自己较上劲儿了,不给他找这辆车还真过不了这道关。
  当天晚上,范海龙就领教了顾队长的厉害,他的小赌场被南区刑警队包围了。赌客们不是吓得鸡飞狗跳,就是尿湿了裤子,范海龙也慌了,急忙打电话给杨勇侠求救。他刚拿起电话,顾队长就进来了,他朝范海龙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就率领他的人马撤退了。
  这等于给范海龙一个下马威,意思是别看你范海龙有杨勇侠罩着,我想踩你随时都可以把你踩扁。
  范海龙这次真的头疼了,他没有把这事告诉杨勇侠,害怕他又要阻拦,现在吃亏的是他自己,看样子他必须把这个顾队长安排好,才可能过上太平日子。丢掉幻想,面对现实,他开始把目前的工作重点转移到这辆车上。
  开始他也有点害怕,如果还像上次那样抢劫,风险比较大,如果失手就全盘皆输。但如果不抢劫,难道让他范海龙给顾队长买一辆?他心有不甘。
  范海龙犹豫着,苦思冥想,没个好主意。正在这时,康波给他提供了一辆2000型桑塔纳车的消息,使他压抑几天的郁闷彻底释放了,他顿时轻松起来,像生了一对硕大的翅膀。
  抢!这次必须抢……
  已经临近那个路口,范海龙也莫名其妙紧张起来。他对康波说:“眼睛睁大点,别直着走,朝那条机耕路上开。”
  “记住了。范哥,你都说了几遍了?”康波笑着问。
  谁知道自己怎么会紧张?上次交给杨勇侠的车也是这种方式,那次好像还没这么紧张,可能是自己跟杨勇侠熟悉的原因吧,毕竟跟这个顾队长第一次打交道。
  天黑极了,四周都被夜幕笼罩着,惟有两束车灯射出的白光映照着凹凸不平的路面。老远就看见顾队长面对他们,笔挺地站在路边打手势让他们靠边停车。
  “冲!”范海龙命令道。
  康波猛地一踩油门,汽车颤抖了一下,跳跃地向前飞驰而去。
  范海龙抓紧扶手,大声喊道:“快上机耕路!”
  身后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顾队长他们追过来了。
  “快快!”身后的驼背儿忍不住高声叫起来。
  车子东倒西歪在机耕路上行驶了大约200多米,范海龙就命令立即弃车逃跑。
  康波的驾车技术非常过硬,他在踩急刹的时候,故意歪了一下方向盘,车轮发着刺耳的尖叫声斜倒在田埂里,剩下的就是比谁的百米速度快了。
  三个人朝垭口冲去,身后鸣了两声枪响,范海龙的耳朵很灵,听出子弹不是朝他们这个方向打的,他对子弹的运行轨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感觉,这也是当初在部队时杨勇侠欣赏他的原因。
  等范海龙翻过垭口,站在那里喘息时才发现情况不对,驼背儿不见了。
  “驼背儿那小子呢?”范海龙气喘吁吁地问。
  “我看见他一直跟在后面的。”康波也上气不接下气,两个人都被女人淘虚了身子,这种运动量的长跑只能追忆到中学时代。
  他们骂骂咧咧沿着原路摸索着折了回去,边走边小声喊着驼背儿的名字,大概在折回去二十几米的地方,突然“霍”的从地下冒出一个人头,吓了他们一大跳,正是狗日的驼背儿,他掉到被茅草覆盖的红苕窖里去了。
  “快救、救、救、救我!”驼背儿伸出一只手,惊恐地喊道。
  顾队长根本没追过来,这时可能已开着那辆“贼车”凯旋了,接着就是打报告,扣留无主车。接着在执行公务时偶尔应急,再接着就是他的私家车了,跟杨勇侠所要履行的程序一样。他们在黑暗中不慌不忙地走着,像晚饭后散步似的,悠闲而自在。
  范海龙想一个人静一会儿,就让康波、驼背儿先回去,他独自朝河边走了。此时,天色虽暗,但空气清新,他在河堤上坐下来,闭上眼,让呼吸尽快均匀下来,他的思绪开始向夜空延伸:木柴滋滋燃烧着,散发着青烟,四周散落着熟透的果实,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缭绕着薄薄的白雾。
  每次在他紧张的情绪解脱以后,这个景色都会浮现出来,久久萦绕在他脑际。
  他在河堤上躺下来,开始想女人。
  
  爱与愁,到底能维持多久?刚刚收拾好刺痛的伤口,就被王佳的精彩表演撕扯开了,无法愈合。
  
  一点线索都没有,要想在S市找到这个范海龙真像大海里捞针一样。也不能说S市公安局不配合,局长已经下令全面支持陈曦东的工作,主要是那个杨勇侠不“来电”。因为范海龙只跟他单线联系,他不说,谁也不知道。
  “实在对不起啊,他最近可能不在S市,这么久没联系了,一般是有什么重大案件他才出现。估计我们S市经过这次扫黑除恶斗争,社会不稳定因素已经被我们根除了。其实这是好事,说明我们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嘛,哈哈……”杨勇侠不阴不阳地应付着陈曦东。
  本来期望着杨勇侠能找到范海龙,现在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于是,工作组完全陷入了瘫痪状态,陈曦东无奈,只好打道回府。
  临和欣宁分手时,陈曦东仿佛看到她眼里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于是,停下脚步望着她。
  “我们去茶楼喝点什么,我不想马上回去。”欣宁提议道。
  此时,陈曦东的心情与她不谋而合,他不能拒绝,也不想拒绝。因为除了他不想面对王佳外,还有一种莫名的暗流在后面督促他。
  最外面的门一打开,迎面是别致的椭圆通廊,左右各有一扇雕饰精美的木门。他们走进布置十分幽雅的前厅,雕栏楼梯沐浴着从巨型顶灯铺洒过来的柔和的蓝光。
  这是市中心一家叫“伊甸园”的高档茶楼。
  他们被引进一间宽敞豁亮的房间,屋顶很高,正中一面大窗凸出墙外,两边各有一扇小窗,挂满绿色的荆条。地板上铺着地毯,两只厚墩墩的长沙发斜对着,奢华而舒适。
  “你经常来这里?”陈曦东问。
  “不,偶尔。”
  陈曦东瞟了一眼四周墙壁上的油画,他踱过去,细心观赏起一幅用细腻的浪漫手法描绘的作品。
  “我对艺术不很内行,甚至一点都不懂。”陈曦东重新坐到座位上,漫不经心地说。
  “是我男朋友临摹的。”欣宁说。
  “这幅?”陈曦东重新盯着那幅油画,仿佛要重新审视一番似的。
  “确切地说,是我初恋的男朋友。”
  “他是个画家?”
  “他一直梦想当一个画家。可是,他的作品没人欣赏。所以,他只能临摹名画,他把自己定位于画家与画匠之间。”
  “没想到我们的女警花还是个艺术型的。”陈曦东调侃着。
  “每个女人都是艺术的俘虏。”
  听到这句话,陈曦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也许他太不懂女人了,他需要在欣宁嘴里探知了解女人的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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