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喋血旧金山
作者：陈显明
一天晚上，莎利小姐邀请竺荣华到她家玩，他由此真正动了心。动心的不是莎利的多情，而是莎利家的富有。莎利的家在旧金山公园旁边，是一幢四五百平米的别墅。别墅四周花草繁茂，巨树婆娑，浓荫匝地，像花园一般清新秀丽。各色花卉嫩草争妍斗奇，从深红到橙黄、淡黄、纯白、暗绿，粉中透绿，绿间亮紫，无奇不有，还有修剪得美观大方、造型奇特的各式各样的“树伞”树“蘑菇”。花丛中立着雕塑，雕塑旁有层层起伏的涓流瀑布，贴着大理石面垂下去，像明镜般透澈。
竺荣华置身其间，恍如进了天堂：这种豪华住宅，在中国恐怕连一个省级官员也没有吧？更不用说他这个从农村走进城市的！
“你们家好气派呵！”竺荣华感慨地说。
莎利轻轻地挽着他的腰，神情有些异样地说：“这不是我的……”
“哦……”竺荣华似乎找到了一丝安慰——她还是住不起这近乎皇宫般的房子。但他还是问了句：“是谁的住宅呢？”
莎利仰起脸，喘着粗气，恳求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竺荣华没有想到莎利提出这么个要求，他想，美国女孩子都是这样大胆而不拘小节的，便吻了一下那张他并不喜欢的脸。
莎利趁机搂着他坐在沙发上，将嘴唇压在他的嘴上，堵得竺荣华喘不过气来，接着说出一句令竺荣华心惊肉跳的话来：“这幢房子是你的！”
“我的？你是不是吃错了药？”竺荣华一下跳了起来，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了句重庆人的口头禅。
“真的是你的嘛。这房子是爸爸送给我的，我就送给你了，你喜不喜欢？”莎利又把他拉回沙发，坐在他的膝上，鼻子抵着鼻子说。
此时的竺荣华，完全把远在国内的结发之妻忘记了，他脑子里全是自己突然拥有这么一幢豪华住宅而产生的一种飘飘欲醉的感觉。他当然明白莎利送他房子的意思，但他一点也没有犹豫地说：“莎利，我爱你！”
那天，他和莎利度过了一个在异国他乡销魂溶骨的夜晚……
接着来的好事令他应接不暇：豪华汽车有了，绿卡办到了，沙老板正式将他当作亲戚对待了……
正当他春风得意的时候，没想到传来吴腊梅自杀的消息。他没有回国，只是大方地寄回一万美元，作为吴腊梅的医疗费。后来为表示忏悔，也是为了断吴腊梅的念头，他又寄回两万美元，还了当初进金座公司时吴腊梅为他付的股金。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吴腊梅却从重庆来到旧金山，而且也进了他所在的公司！尽管美国人对于离婚再婚看得不那么重要，但莎利的父亲却是中国人，还残存着中国传统的家庭婚姻观念，莎利也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如果吴腊梅将他们现在事实上还存在着的婚姻状况告诉莎利，他拥有的一切都将在瞬间付之东流！
他决不能让吴腊梅把这些事说出来，决不能让吴腊梅在旧金山呆下去！
一天，他趁中午休息时，到吴腊梅的办公室，一关上门，就给吴腊梅跪下了：“腊梅，你千万要原谅我！我没有办法，是沙董事长逼我的，沙董事长和公司总经理纳尔逊先生都是原陈纳德飞虎队的，他们随时都可能赶我走，我要在这儿工作呀！”
自从在海滨看到竺荣华与那个姑娘在一起，后来又听到李明谈了他打听到的情况后，吴腊梅对竺荣华已经死心了。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呢？现在看到他跪在自己面前，她更感到恶心！她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丢下竺荣华就出了办公室。
吴腊梅绝了与竺荣华和好的念头后，一心扑在学习工作上，一个月不到，就受到纳尔逊先生的赏识。特别是她熟悉东南亚地区的软件开发、销售和市场行情，她制定的几个计划，很快就使迈特公司打开了东南亚市场。
一天，纳尔逊对她说，打算让她负责东南亚市场的开发工作，而这项工作原来正是竺荣华分管的。这种安排，无疑会使竺荣华今后的发展受到影响。虽然竺荣华是公司大股东的女婿，但美国的企业管理，很少有因人际关系设置岗位或安排职务的。
竺荣华知道吴腊梅绝不会原谅他后，整天惴惴不安，现在又风闻吴腊梅要接替他的工作，更是坐卧不宁。他隐瞒着和吴腊梅的婚姻关系，把这事告诉了他的准舅子沙老板。这沙老板可是在国内经过文革“洗礼”的人物，对国内文革时整人的那一套了如指掌，于是两人开始了把吴腊梅挤回国的行动。
一天晚上，在沉沉夜幕的掩护之下，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来到迈特公司的后门与竺荣华碰头。竺荣华打开大门，三个人悄悄溜了进去，来到吴腊梅办公的小隔间里。两个男子中，高大个是黑人，矮胖的是白人。他俩交头接耳一阵嘀咕后，在吴腊梅的办公室里仔细搜查了档案柜和台式日历，检查了公司电话记录器，上面记录了吴腊梅到美国上班后六周内拨打的所有电话号码。随后，他们又启动计算机，从通常存有最重要数据的硬盘上下载了信息。那位黑人是一位计算机专家，他们希望找到一些所谓的证据，以证明吴腊梅向公司竞争对手泄露了商业秘密。
第二天，吴腊梅从汉斯顿旅馆驾着她刚刚花了一千美元买的二手货佳美牌小车到公司上班，还没进办公室，就被老板纳尔逊请进了过去。
“纳尔逊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
纳尔逊先生有些神经兮兮地盯了吴腊梅一阵，然后突然问：“密斯吴，我们发现你经常向中国重庆打电话，其中多次打给了重庆一个叫什么苦丁茶的公司……”
吴腊梅初来乍到，对公司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作法不清楚，更不明白纳尔逊问她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再说公司又没有禁止用公司的电话打国际长途，于是她老老实实回答：“是的。这个公司……”
“这个公司据我们了解是个软件设计公司，你有个兄弟在这个公司工作……我们怀疑你向他们泄露了我们的商业秘密，损害了我们公司的利益！因此，尽管我认为你是个十分出色的雇员，但我还是要解雇你……”
“不，不，我给苦丁茶公司打的电话，没有半个字涉及到公司业务上的事！我只是向我的兄弟了解一些父母生活的情况，这事你们公司聘请的重庆分公司总代理李明先生十分清楚……”吴腊梅说着，就嘤嘤哭起来。
“我们不会冤枉你的。”纳尔逊先生说着，递过来一张单子，“你自己看看，这是我们查到的你打往重庆的电话记录，你打给苦丁茶公司的就有十一次之多……”
吴腊梅接过单子，一看十分惊愕，更十分恐惧：她不明白，这些电话公司是从什么地方查找到的。她还感到十分气愤：都说美国是一个尊重人权的国家，但自己打几个电话的个人隐私也被他们非法检查！但她迅速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向老板要什么人权的问题，而是要有工作。于是她坦然地对纳尔逊先生说：“纳尔逊先生，我到公司上班，是你们驻中国重庆分公司派来一边工作，一边学习的，其目的还是为了总公司更快地在中国发展自己的事业，不断扩大在中国市场的份额……我们中国有一句俗话，叫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是，你们公司仅凭这几个通话的电话号码，就断定我出卖了公司的商业秘密，我认为这是极不公平的，是对我人格的极大侮辱，这说明公司在用人上，在尊重员工人格方面，实在是不敢恭维。我保留申述的权利……”
“既然这样，我们会调查清楚，不过现在你还是只有先回家再说。”
吴腊梅跨出纳尔逊的办公室，看到竺荣华正站在走廊上，见她出来，迅速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吴腊梅一下明白了自己不明不白地遭到公司怀疑的根本原因了。她大步走过去，将竺荣华那缩进去的身体拽了出来：“你好卑鄙！我本来已经把过去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了，没想到你还不放过我！”
“你说什么呀？告诉你，这儿是美国，不是任你耍泼使赖的重庆！我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别老是缠着我！”竺荣华学着美国人的样子耸耸肩。
竺荣华故意把声音提得很高，于是从几间办公室门口伸出洋人的脑袋来。
“你走着瞧！别得意忘形太早了！”吴腊梅知道竺荣华是在耍无赖，以此招来更多的人对她的反感，只得暂时放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