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喋血旧金山
作者：陈显明
竺荣华愣愣地看着吴腊梅，他真难想象，妻子才到这家企业工作半年多，思维方式、看问题的角度、待人处事的态度都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他从另一个角度想到了自己这个教书匠的水平，想到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隐隐感到一股危机向他袭来。于是他说：“好，我支持你，等你完全站稳了脚跟，我也辞职和你一起干！”
经过多方考虑，第二年春，吴腊梅到鸿达贸易公司当了一个部门的经理。鸿达公司主要经营房地产，当时在重庆还是较早投资这方面的外资企业。吴腊梅看准它较好的发展前景，工作特别卖力，她制定的几个投资方案，得到了老板的赏识。老板是个香港商人，四十多岁，风流倜傥，吴腊梅一去上班，他就迷上了她。那年夏季，老板让吴腊梅和她一起到香港谈业务，到了香港后，却一次业务活动也没安排，而是住在油麻地一家叫万年青的宾馆里，一天到晚缠着她，要她答应作他的情妇。只要吴腊梅同意，老板在重庆的一千多万元投资的所有权就是吴腊梅的了。只身异地，吴腊梅想到处境险恶，只得口头应诺，想办法尽快脱身。
回来以后，吴腊梅向竺荣华如实谈了她的香港之行。竺荣华听了以后，第一个反映就是坚决要吴腊梅辞掉那份工作。他对吴腊梅说：“你回来吧，没有钱我们虽然苦一点累一点，但我们朝夕相处，相亲相爱就够了。”
吴腊梅流着泪说：“我辛辛苦苦自学了几年，等待的就是这一天啊！现在有了自己挣钱养活自己的能力，又有了干一番事业的机会，说放弃就放弃，我心里不甘心呀！荣华，你就让我再干一段时间再说吧。”
竺荣华见吴腊梅那副痛苦的样子，只得同意了。
吴腊梅与老板虚与委蛇，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年薪成倍地往上涨。不到一年，她的存款已有五位数。
吴腊梅的收入高了，竺荣华自觉脸上无光。他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面对妻子时进时出的小轿车，他恨不得几锤砸烂它，看到妻子神采飞扬地谈论公司的大宗生意，他恨不得突然发生强烈地震，将那老板砸成泥浆。他暗暗地蓄着气，等待着爆发。那一年五月，他通过考试，英语达到了八级。暑假期间，竺荣华到吴腊梅工作的鸿达公司陪吴腊梅，让她求老板聘请他到公司工作。吴腊梅感到十分为难，倒不是老板不同意，而是老板对她的重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事情，自己暂时栖身鸿达，也是万不得已，怎么还能将丈夫也捆绑在一辆战车上呢？
竺荣华见吴腊梅心事重重、犹犹豫豫的样子，便赌气回到学校，吴腊梅心里难过极了。后来，她通过在业务中建立起的关系，认识了另一家外资企业金座公司中方代理李明。金座公司是美国旧金山迈特公司在重庆的分公司，主要经营软件。中方代理李明十分欣赏吴腊梅的才干，有意将吴腊梅挖到自己公司，知道她正在为丈夫工作奔走的事，就答应聘用竺荣华，负责对外联络工作，但条件有两个，一是要吴腊梅炒鸿达公司的鱿鱼，辞职到金座公司效力，二是需要交十万元风险金。
“荣华，老板说，你要去上班，我也得辞去现在的工作，和你一起到金座公司……”
“太好了，我们在一起干个轰轰烈烈！”
“可是……可是……我在鸿达干了这几年，情况熟悉，门路宽广，驾轻就熟，无论是事业的发展，还是报酬的丰厚，金座公司暂时是无法相比的。”
竺荣华一听，心中犯疑了，竟酸酸地说：“怕是香港那个花花世界比重庆要好玩得多吧？我进了公司掺和在一起，多难堪！”
竺荣华的话，像钝锉一般锉着她的心。她没想到竺荣华是这么一个鸡肠子心胸的人，更气恼的是，两人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居然还处于一种同床异梦的“恩爱”中，他那么不信任自己，令人心寒意冷！她哀怨地望了竺荣华一眼：“荣华，你还对我的香港之行耿耿于怀呀！我只是想业务熟，挣钱快，能够尽快实现你自己办公司的愿望。”
“对不起，我心情不好……”
“他们还要我们交风险金。”
“只要能工作，交点风险金也没什么呀。”竺荣华又高兴了。
“其实不是风险金，是股金，要十万元呢。荣华，如果我们用这笔钱自己做生意，你有没有信心赚钱啊？”吴腊梅有自己的想法。
竺荣华一听，心里自然不乐意。在他的心里深处始终想的是，这钱是老婆的，以后还是在老婆的卵翼下生活，而他想要自己挣钱。他说：“腊梅，我不想失去金座公司给我提供的这个施展才华的机会……”
吴腊梅听了很为难，十万元，几乎是他们的全部积蓄，确凿地说，是她一个人这几年的全部收入。现在给丈夫去入股，很可能泥牛入海。但想到跳出教育部门是丈夫的心愿，再说荣华这些年来一直支持她苦斗下去，费了多少心啊……因此，现在她也只有同意了。
吴腊梅为竺荣华大胆跳槽而高兴，她向鸿达公司递了辞呈，专门陪竺荣华到全国各地去旅游了一趟，以示祝贺。二十多天旅游，夫妻俩说不尽的恩爱，道不尽的深情。两人站在长城上发誓，再苦斗三年，自己办个公司，跨入老板行列。
金座公司主要经销软件和微机。这几年，微机市场很火爆。年底，公司业务扩大，就在巴南区设了一个分公司。因竺荣华是巴南人，公司就叫他作了巴南分公司的经理。于是，吴腊梅就在巴南区政府所在地鱼洞镇商贸区买了一套住房，把家从九龙坡区的那所乡村小学搬到了鱼洞镇。吴腊梅在市中心工作，家在鱼洞，往来十分便利，两口子进出小车接送，穿戴进口名牌，吃喝生猛海鲜，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羡煞了多少夫妻。
2002年春，金座公司因业务需要，要派人常驻美国旧金山总公司学习，了解世界微机技术发展状况，掌握市场行情。李明代理竭力推荐吴腊梅去，但吴腊梅想到竺荣华对自己上次到香港时的猜疑，她没有同意。这事被竺荣华知道了，他天天向李明请求，要求自己去。李明觉得吴腊梅两口子都在公司工作，其中一人去学习，可以保证学到的知识为公司服务，就同意了。能到美国去游一圈，竺荣华连做梦都没想到，更何况是去工作一年半载呢？竺荣华欣喜万分。可是，当他把这事告诉吴腊梅后，吴腊梅坚决不同意。竺荣华问她：“为什么？”
照说，丈夫事业有成，她应该高兴，应该义无反顾地大力支持，但不知为什么，她总感到心里不踏实，要反对也说不出什么理由。她只是一个劲地说：“荣华，你知道吗，李代理原本是要我去的，我想到这个家，想到双方父母还需要我们照顾，我就坚决推辞了……”
“他们先找过你？你为什么不去？你真傻！我们到了美国，干得好，还可以申请到绿卡，绿卡呀，你知道吗？”
“我不稀罕！在重庆我们不是一样活得有滋有味吗？再说，我们的收入比过去有了天壤之别，我们现在不是生活得很好么？还图什么呢？”
竺荣华说：“腊梅，你不是说，我们想办个自己的公司吗？现在办什么最容易赚钱？只有高新技术产品！我到旧金山，就是为我们以后自己办公司趟出一条路子，等我回来，我们就可以从金座拉出来自己干了。”
吴腊梅还是没有同意，两口子开始了第一次争吵。吵架后不到半个月，竺荣华从江北机场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在候机室了，一小时后就要飞往香港，从那儿转机到旧金山。
吴腊梅丢下电话，愣了半天，伤心地哭了一夜，只有在心里祈祷：荣华，你千万不能丢下我！荣华，你早点回来！
竺荣华到旧金山后，开始还坚持每周打个电话问候吴腊梅，后来，电话渐渐少了，吴腊梅那颗心由揪紧到剧痛，又由剧痛到麻木。竺荣华出国近一年了，按理应该回来探亲两次了，然而吴腊梅左盼右等，除了偶尔在电话里捕捉到他的声音外，其它一无所知。2004年春节，竺荣华说不回来了，吴腊梅说她准备到旧金山去看望竺荣华，竺荣华说你别来，我马上回来。结果一等又是三四个月，等来了竺荣华的一张汇款单和一封信。竺荣华在信上说，他已在美国办了绿卡，短期内不会回来了，如果你原来的老板还有意于你，你们就新安个家吧。寄回点美金，算我还你那份股金……昨天，她听一个刚从美国回来的朋友说，竺荣华已经和他在美国的老板的千金小姐好了，不会回来了。吴腊梅听后，打了半天电话都没有找到竺荣华，她绝望了，于是匆匆赶回鱼洞的家，一夜未成眠，神志恍惚中，找到了一片锋利的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