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雷霆救兵

作者:岳 勇




  石敢当乃开国大将石守信之孙、当朝右卫大将军兼禁军殿前都指挥使。他少有奇遇,得拜湘西雪峰山灵霄隐者为师,成为其关门弟子。先帝景德元年,辽军大举南侵。石敢当的父亲石保吉,时为朝廷左卫将军兼驾前排阵使,率兵北发御敌,连克数城,力杀契丹第一悍将萧挞览,但因轻敌大意,于澶州南城中计被俘,后为辽人所害,尸骨存于上京皇宫西侧归魂庄。石敢当艺成回京后,一人一剑,三次潜入契丹,终将父亲骸骨夺回,葬在母亲墓旁。辽国上京,皇宫重地,何等森严,他却三进三出,如入无人之境,孝心胆识令人钦佩,被誉为神将。石敢当的亡母延庆公主乃当今皇上的姑母,正是因了这层关系,石敢当与升国公主赵灵这对表兄妹打小一起生活玩耍,可谓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若非辽国太子耶律宗真来访时一眼看上了公主,执意要两国和亲,升国公主也不会远嫁北方苦寒之地,说不定石敢当也早已成为驸马爷了,真可谓造化弄人。而如今,公主的和亲之路上突生艰险,岂不令石敢当牵肠挂肚、无比担心?
  闻知皇上要派他前往契丹接援公主回京,石敢当立即上朝觐见。皇上问他需要多少人马,他说无需一兵一卒,只需两匹好马就行。皇上满口答应,走下龙庭,拉着他的手,意味深长地说:“石爱卿,朕的皇妹可就交给你了……”
  石敢当一路马不停蹄,二骏轮骑,未及次日天明就到了雁门关。
  雁门关乃大宋北边重镇,关外十余里不见人烟。穿过这片蛮荒之地,便是辽国国境。是以一出雁门关,石敢当便格外小心,专拣山林小道前行,尽量避免与辽军遭遇。行了一百余里,终于在辽国边城怀仁打听出公主已到西京的消息,立即打马赶至。可是大同府如此之大,再加上叛军肆虐,人心惶惶,他除了知晓公主的护卫禁军已多次与辽国叛军交锋且伤亡惨重之外,便再无其他消息。如此一来,他更加担忧公主的安危了。
  这日,他正在大同府瞎转悠,忽听得城中华严寺一带传来一阵阵激烈的打斗之声,心知不妙,立即循声赶到,正好遇上公主被困。危急关头,他立即跃上一棵大树,居高临下,连发数箭,替公主解围。经过一番拼杀,终于杀退了辽军。眼见公主安然无恙,石敢当一颗悬着的心这才安稳下来。
  见到石敢当,公主想起这些天所受的惊吓、委屈,不由鼻子发酸,竟顾不了自己公主的身份,一头扑进他怀中,嘤嘤啜泣起来。
  石敢当轻轻抚着公主的背,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柔声道:“公主,别哭了,你放心,有我在,从今往后,没人敢欺侮你了。”
  公主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睛,拉着他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道:“石大哥,今生今世我再也不和你分开了。”
  石敢当心神一荡,忍不住就要伸手拥她入怀,一诉离别相思之情,但一想到现在的处境,不由心头一沉,正色道:“公主,此地危险,不宜久留,咱们快走吧。”
  他走出寺门,撮唇长啸一声。
  啸声刚落,便听得不远处传来骏马嘶鸣之声,似在回应。眨眼间,便有两匹白马从东北方向飞驰而至。白马高大剽悍、通身如雪,用头挨擦他的胳膊,显得极为亲热。
  石敢当拍拍马背,道:“这是皇上亲自为我挑选的两匹好马,都是大宛名驹,一匹叫大雪儿,一匹叫小雪儿,脚力极好。此去雁门关不过二百余里,咱们一人一骑,快马加鞭,算上沿途绕避辽军的时间,最迟明晨便可抵达。一到关内,咱们就安全了。”
  “那真是太好了。”公主双手一拍,面露喜色,但转念一想,又皱起柳眉,“可是……他们怎么办呢?”
  “他们?”石敢当不由一怔,瞧瞧满地死尸,疑惑地问,“什么‘他们’?”
  公主看他一眼,却不说话,拉着他直往华严寺内走去。
  
  囚车断臂掩藏着什么
  
  二人穿过大雄宝殿、过殿和观音阁,来到地藏阁。石敢当听见里面窸窸窣窣似有人声,推门一瞧,不由吓了一跳,只见这小小的地藏阁中竟密密麻麻地挤着三四十人,他们或坐或躺,有人喘气有人轻咳,空气十分沉闷。再一细看,却发现原来是一些受伤的宋兵和商贩打扮的汉人百姓,石敢当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公主急忙解释道:“这二十五位禁军兄弟受伤了,另外这些人都是来辽国做生意的大宋百姓,在辽国遇上战乱,不但被抢光货物钱财,还遭叛军追杀,听说我在这里,便都跑来避祸。”
  石敢当已然猜到她的心思,浓眉一皱,道:“难道你想带他们一起走?”
  公主点点头,道:“是的。他们或是我大宋的百姓,或是为保护我而不幸受伤的禁军,现在外面那么乱,我身为大宋公主,怎能舍下他们不管呢?”
  石敢当沉下脸来。他知道,她虽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却有着一颗悲天悯人之心;她性格温柔,轻易不拿主意,但若是拿定了主意,却是任何人也没法改变的。再低头看地上那些伤兵和百姓,却发现他们也都在抬眼看他,目光中透着无奈的哀求和求生的欲望,他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了一下。他忽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在上京被囚禁整整十四年,最后被辽国宫卫军侍卫司的人残忍杀害,要是当时有人肯救他……
  他心一软,长叹一声,道:“也罢,咱们一起入关。但是有一个条件,我只能带无需别人照顾、自己能独立行动的人。”
  “将军,您放心,虽然我们都受了伤,但还能走路,要不然咱们也不能跟着公主走到这寺里来了。”
  “正是,您放心,咱们不会拖累别人的……”
  听到石敢当发话,那些躺在地上的伤兵急忙挣扎站起,来回走动几步,以证明自己能行。
  石敢当点点头,目光落到坐在角落里的几个汉人百姓身上,见其中有一个老头儿身形佝偻,须发皆白,不由暗暗担心。
  那老者身边一位中年男子急忙站起身,谦卑地笑道:“将军放心,俺父亲出身猎户,别看他年纪大了,可身子骨硬朗着呢,上个月还在俺山东老家打死过一只半岁大的老虎。您若不信,叫他老人家跑几步给您看看?”
  石敢当微微一笑,道:“那倒不必,能走就行。”又上下打量这中年汉子一眼,只见他穿着一件普通的羊皮夹袄,面色蜡黄,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但一双眼睛却光芒湛然,格外有神,不由留上了心,问道:“你是山东人么?你姓什么?”
  那人弓着腰,恭恭敬敬地回答:“回将军话,俺爷俩都是山东猎户,闲时出来做点儿小买卖补贴家用,俺姓胡,叫胡达尔,俺爹没有名字,大伙儿都叫他胡老爹。”
  石敢当不再多问,扫视一眼,见众人都站立起来,便清点了一下人数,包括公主和自己在内,总共是四十三人。他点一下头,清清嗓子道:“很好,既然大家都能走路,那赶紧收拾一下,咱们马上启程。”
  大雨已停,冷风却还在飕飕地刮着,四野黑沉沉一片。石敢当脱下外衣给公主披上,扶她骑上小雪儿,自己则骑了大雪儿在前引路,领着众人往南而去。
  不多时,来到南门城墙下,远远地便见城楼上灯火通明,刀枪晃眼,辽军来回走动,把守得十分严密。石敢当暗叫不妙,心想,若只是自己和公主二人,自可硬闯出城,可眼下领着这帮残兵败将,就大有麻烦了。他回头望一眼,不禁心生悔意。
  石敢当跳下马,躲到一所房子后面,自怀中掏出一张画在羊皮上的地图,晃亮火折子,细看起来。这张地图是他数年前进出辽国时用过的,想不到现在又派上了用场。
  看了半晌,石敢当熄灭火折子,收拾起地图,带领众人摸向东南方向。他发现东南御河边有一座无名小山,山中有一条荆棘小道,正好可以悄悄绕出城去……
  半夜出得城来,一路上并未遭遇辽军,众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正高兴着,忽听有人叫道:“哎哟不好,辽军放火把华严寺烧了!”
  众人吃了一惊,回头眺望,果见大同府内华严寺上空大火冲天、金蛇劲舞,不由心口狂跳,庆幸之余,更加感激公主和石将军。
  天明时分,石敢当一行已沿御河而下,离大同城十余里了。朝阳初升,寒意消退,公主红着脸将披在身上的外套还给石敢当。石敢当见公主满脸倦怠之色,心想此地离城已远,料想辽军一时不易追上,便翻身下马,让众人休息片刻。他将随身携带的干粮拿出来让公主吃了,然后将剩下的全部分给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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