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枯井沉冤
作者:商 群
“你指的是谁?”
“民政厅厅长方策和教育厅厅长卢士业。卢厅长专抓教育,教育界出事他理应负责;民政厅管地方政情,这事方策他推不掉。紧紧抓住他们两个跟咱们一起干。”
唐基培默默地点点头,认为吴镜天说得很有道理,决定依计行事。
孙业康一到苏家埠,接风宴后,行政公署便把他安排在后衙居住。按照既定的方针,唐基培先捧后压。刚谈完,就见两个军统局驻苏家埠情报组负责人来访了。
第二天,孙业康吃过早饭,在正厅召开了联合侦破会议,听取案情汇报,决定重金悬赏破案,捉拿凶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案情虽然没有什么重大突破,但办案力度比从前大多了。
军、警、特、宪拥满了古镇的大街小巷、车站码头。白花花的现洋刺激着他们搜索、追踪、盘查,弄得鸡飞狗跳,满街呵斥声打破了古镇难得的宁静。
施伯仁本不想派人参加,但长官部的命令不能明抗,只好派几个人,并由李文彪亲自率队以防万一。
联合侦破行动了几天,还真获得了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
原来,联合侦破过程中,各单位的人都交叉混合编成许多小组,李文彪手下的与军统局情报处的人分在一个小组。几天奔忙后,大家都很疲劳,中午就在北门下洼大戏院附近一家小酒馆吃饭。老板一看来人的模样,哪敢怠慢,马上堆着笑脸,烫酒端菜一通忙乎。大家吃酒谈天好不热闹,几个好喝的就划拳吆喝起来,一会儿就喝了个半醉。酒足饭饱之后一个个抬腿就走,老板可怜巴巴欲说不敢,眼看着都要走完了,就是没有人提结账的事。他急了,就拉住一个,说:“老总,小本生意,行行好,把账结了吧。”
这最后一个是模范营的,名字叫刘小山。他眼一瞪:“啥?结账?老子吃饭啥时给过钱?”并甩手推了老板一下,欲出门走人。
这种饭局,谁付账本来就是难题,有人吃饭,无人买单。老板哪知道就里,一把揪住刘小山死不放手。这家伙火了,这么多人吃饭,凭啥只找我一个人,就动手给了老板几下。老板坐在地上哭诉:“这啥世道,吃饭不给钱,还打人。”
这一拉一扯,一哭一闹,自然引来不少围观的人议论。刚好,五临中几个同学随省属二十五工作团在北门码头开展赈灾义演活动,散场路过小酒馆。他们围住侦破组打抱不平:“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欺负民众,这还是国民政府的天下吗?”
这伙平日作威作福惯了的人,几个学生娃哪放在他们眼里,抖狠道:“没钱,又能把老子怎么着?”
话一激,把年轻学生的赤诚给激了上来:“不给钱,别想走人。”
“怎么?想打架,好啊,来找死吧,别像朱忠礼那样给活埋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双方由争吵到拉扯,终于动手打了起来。几个学生娃和工作团人员哪是这些人的对手,不一会儿,便被打得鼻青脸肿。突然,传来几声哨声,宪兵警察及时赶到,双方打斗才告结束,否则五临中学生吃亏更大。宪兵将侦破组几个人带回宪兵队,警察则将学生带到警察局。
先说警察询问学生。几个学生是受害人,情绪激动,他一言,我一语,陈述了半天,局长王常照才听出了一个大概,大意是这几个侦破组的人吃饭不给钱还打人,他们几个路过围住评理,侦破组有人说要像对朱忠礼那样活埋了他们。真是说者顺口,听者大吃一惊。王常照立马带几个学生赶到宪兵队,要学生指认此话是谁说的。
宪兵队正在队部对这几个人挨个讯问录供画押,通知各单位取保提人。王常照等人赶到宪兵队时,人还没走。
没费什么劲,学生们便指认这话是模范营那个刘小山说的。王常照问刘小山:“你怎么知道朱县长是被人活埋的?”
李文彪一听吓出一身冷汗,马上插嘴道:“他喝糊涂了,胡说八道。大冬天刨个坑也得几个时辰,朱县长他们怎么可能是活埋的呢?”
当晚,王常照把这个情况向吴镜天作了汇报,吴镜天沉思片刻说:“先不忙报告,明天再想法接触刘小山,套一套。”
施伯仁得知白天发生的事,气得暴跳如雷,非要枪毙这个刘小山不可。李文彪劝说道,这时杀人容易发生激变,念他不是有意,饶他一回。最后决定除留几个可靠的外,其他的参与分子都留守模范营待命,不准出门。
第二天,李文彪对前来调查的警察说:“刘小山等几个人被派出执行任务去了。”
王常照将合六师管区调换刘小山等人的情况告诉吴镜天。吴镜天想了想说:“看来是有点问题,不过就算人在,他死不认账也没辙。你们要死死盯住李文彪及其手下。
多天过去了,王常照并未发现其他异常情况。吴镜天陷入沉思之中:“难道错了?案发时间可能是子夜时分,照李文彪的话讲,天寒地冻,刨个掩埋四五个人的大坑,至少也得二三个时辰。天也快亮了,这么大举动,不可能不惊动人……”忽然,吴镜天眼睛一亮,如醍醐灌顶,豁然洞开——
“如果利用坑、沟、涵、井等现有地形,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吗?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对王常照吩咐说:“你立即布置下去,对方圆百里范围内的沟、塘、堰、坎和废井等进行一次摸排搜查,发现有新土覆盖的地方,立即报告。”
“是。”王常照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歪打正着
孙业康接连召开几次联席破案会议,案情还是没有什么重大突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迷雾重重,他急得抓耳挠腮。盛怒之下,他把六安县警察局局长王常照叫来追问。王常照在孙业康的威逼之下,只得将侦破组人员与五临中学生如何发生冲突,合六师管区有人口出狂言要像对朱忠礼那样活埋了他们,还将合六师管区如何换人的情况和自己的分析判断,以及正在着手进行调查工作等情况一五一十地作了汇报。
孙业康责问王常照:“如此重要线索为何不禀报?”
王常照惴惴不安地说:“目前还没有掌握真凭实据,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伤害了自己的人。更害怕孙主任您责骂我胡乱猜测,怀疑我们自己人。”
孙业康想到战区长官部限期破案的严令,一怒之下,将王常照交军法执行监部上镣押了起来,借以发泄私怨并缓和一下舆论的压力。
联合侦破行动已进行了一个多月,接近年关,参与办案的人员都松懈下来。孙业康也觉得指望他们希望不大。地方上的各门各派对他均不信任,隔一层皮,离心离肺,王常照就是一个例子,这使他很寒心,也很恼火。想到自己来此已经一个多月,案情却毫无进展,实在没法向战区长官部交代,而且他想破了这个案子,立功受奖的希望也破灭了。他决定按照王常照提供的线索,动用自己的力量侦破此案,为党国除害,让这些地方上的人士看看自己的能耐。
军统所属的各个系统组织在苏家埠范围内设有二百二十二个情报组和三十个检查站。他密令军统所属的各个系统组织负责人和站长,暗中紧紧盯住合六师管区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有什么异常的情况,立即报告,不得有误。
这时,此案已传遍皖西各地,人们厌恶这种卑劣的绑架行为,舆论越来越倾向于追查凶手。因此,各情报组和检查站接到密令后,更是上下用心,想不到还真有重大进展。
合六师管区三团驻扎丁沙沟。由于接近年关,几个兵丁闲来无事,就上山打野味改善生活。恰巧,一只野兔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好家伙,这下有事干了,众兵丁你追我赶,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野兔在包围圈中左冲右突,夺路狂奔。众兵丁顺着兔子逃跑的路线,大呼小叫,一路追赶。
真是巧得很,“咚”的一下,野兔慌不择路,掉进了一口枯井中。众兵丁奔到井沿伸头一看,野兔在井里蜷缩着,瑟瑟发抖。井深约五米,一个兵丁性急纵身跳了下去。瓮中捉兔当然不费什么劲儿,其他兵丁见他捉住了野兔,就解下绑带系在一起,把他吊了上来。
他们驻扎此处已有一段时间,这口井是他们三团来才打的,打了十几米深未见出水就放弃了,成了一口废井。现在,这么容易就捉住了野兔,这个兵丁感觉这口井有点儿不对劲。他留心探测,果然发现了蹊跷——井底有新垫的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