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9期
烧碱池里的骷髅
作者:阿 戈
拘押方敬业后,他命令监管干警:“找几个会打架的家伙,同方敬业关在一起,好好修理他!”方敬业当过侦察兵,可能会两下子,但江汉人也不是吃素的。江汉是全国知名的武术之乡,“会打架的”遍地都是。监管干警依命而行。
刑警大队长在外遍寻线索,也是茫然无获。权德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没接到任何索要赎金的信息。那个赵芳,住进别墅区四个多月,足不出户,她来自何方?有哪些亲友?邻居和物业管理单位毫不知情,那个钱老板更是无人知晓,摆明了是方敬业凭空虚构的人物。
刑警大队长与李春阳一起分析,认为绑架分子做得如此巧妙,肯定是蓄谋已久,精心设计。他们迄今没有索要赎金,是因为权德高本就是个大金库。汉州造纸厂领导反映,权德高随身带有维萨、万事达多张金卡,卡里的人民币、美元只怕已是天文数字,他们即使把权德高带到国外,也能取出现金,但除了权德高自己,谁也不知道这些金卡的户主和密码,无法循卡调查。方敬业可能是绑架集团成员,参与了绑架设计,也可能是受人利用,赵芳那样的美人儿,只要向他笑一笑,他就会为她做任何事!
刑警大队长亲自提审方敬业,方敬业对他敌意甚深,一句话也不回答。刑警大队长运用从警多年的经验积蓄,苦口婆心、恩威并施地问了几个小时,方敬业在椅上似乎睡着了,理都不理他。刑警大队长仍是不断晓以利害,偶然说到赵芳是用美色勾引利用他时,方敬业突然开口大声反驳“赵芳绝不是你说的那种女孩。她是真心爱我的!”
刑警大队长吓了一跳,继而一喜:终于开口了!立刻换上笑眯眯的面孔,像是老大哥想听小弟弟的爱情故事一样,说:“她是怎样爱你的?说来听听。”
方敬业猛然警觉,又闭上了嘴。机场路上与赵芳初吻的浪漫,21日晚间在赵芳小楼里的销魂,这能说吗?暗会赵芳是自己精心设计的呀!还有怎样在深圳那家酒店初识赵芳,更不能说……
刑警大队长的耐心终于走到了尽头,他最后火了,怒冲冲地说:“方敬业,你在自掘坟墓!别人绑走了权德高,到世界各地自在逍遥,留下你在这里坐黑牢。我们要帮助你,你却执迷不悟……”
方敬业猛地跳起来,手铐带翻了沉重的审讯椅。他用另一只手掀开身上衣襟,向刑警大队长展示身上的累累伤痕,狂喊道:“你看,你睁开狗眼看看!你们就这样帮助我?我要见你们局长,见江汉市长!见不到他们,你休想让我说一个字!”
方敬业被带走了。刑警大队长责备李春阳:“现在对刑讯逼供抓得好紧,你怎么还在搞?”
李春阳说:“天地良心,我们一根指头也没动他,可能是他和同监的人打架,想赖到我们头上。你刚调来江汉不久,不知道这里人生性好斗……”
刑警大队长说:“今天已经是案发第五天了,市领导催得这样急,我们必须另找破案路子。方敬业没有参与作案的直接证据,我们对他的羁押已经超时了,应该放他出去。”
“放他出去?”李春阳不情愿。
“放他出去。只有放他出去,才能通过他追寻线索。”
你们想也莫想,
别自找没趣
方敬业实在太困了,自从进了黑屋,他就没能再合上眼。那两个眼皮就跟糊了胶水似的,粘在一起就分不开了。他刚要睡着,脚下忽地钻心一疼,他缩回脚一看,脚底又被刺了一针,鲜血在袜子上又濡成一块红斑,先前几个相同的血斑已经发黑。他怒目圆睁,盯着坐在地上打牌的那四个人,他们却满脸无辜,全神贯注于自己手中的牌,像是完全不知道他这边发生的事。
已经两天两夜了,方敬业没睡过连续10分钟以上的觉,这四人轮流换班地整着他,哪怕是在半夜。只要见他眼睛闭上了,五分钟后,就会被其中“值班”的整醒,不是手掐就是针刺,再不就是捅鼻孔儿。开头几次,方敬业火冒三丈,一睁眼就要打人,可这四人都是一脸无辜,或者都在蒙头大睡,不知是哪一个下的手。他向离自己最近的人动手,其他三人就一齐跳起来,四个人打他一个。
这四人都是会家子。方敬业关进来后,他们接着也被送了进来,一进来就向方敬业找茬,抢他的饭吃,不让他睡觉。方敬业一忍再忍,他们却步步紧逼,方敬业退无可退,提出单挑,一个对一个打,对方爽快答应。于是小小监房成了演武场。对方各人都有一手,大、小洪拳,黑虎拳,均颇见功底,方敬业拿出在部队所学的擒拿格斗术,全力应对,这四人一个个全被打败,恼羞成怒之下,四人一拥而上,把方敬业打倒在地,狠狠修理了一番。从那以后,每次打架,这四人都是一拥而上。
方敬业知道这都是李春阳的安排,因为每次闹起来,动静大了,监管干警不得不走过来管一下,每次都是训斥他方敬业。
听他们互相招呼,领头的那个叫做毛子。毛子身上隐隐有股烧碱和草竹的混合气味。方敬业对他说:“你是江汉造纸厂的吧,我是汉州造纸厂的,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又是同行,何必跟我过不去?”
毛子冷冷一笑,说:“就是要跟你过不去!谁不知道你是汉州造纸厂的,权德高的狗腿子?你也会有今天?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权德高大恶得大报,你狗腿子小恶得小报……”
方敬业心中一紧,抓住他手臂,急急地问:“权德高得的什么‘大报’?快告诉我!”
毛子甩开他的手,说:“一个大活人、大当官的,几百个警察把江汉、汉州翻了个底朝天,连根毛也没找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不是‘大报’是什么?说不定哪,这狗日的已经被大卸八块,丢进长江喂了王八,也可能像狗一样,被人绑在黑屋子里,学一声狗叫,人家就给他一口饭吃,还可能是他玩女人太多,被人捉住割了卵蛋,他无脸见人,躲起来了……哈哈,快活!什么时候我们江纸的厂长也被这样整整,那才过瘾!哈哈……”
方敬业气愤难当,当胸给他一拳,骂道:“放你妈的狗屁!”
毛子和那三人一齐扑过来,围住他拳打脚踢。他急红了眼,情急拼命。一个叫大头的小子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他一矮身,大头整个身子朝前一溜,过了他的头顶,他抓住大头腰带站直身子,把大头头下脚上抱在胸前,恶狠狠地说:“再打?再打老子就用这狗日的大头捣地板。”
毛子点着方敬业的鼻子,狠狠责问:“你又要害一条命?你以为自己冤枉吗?臭小子!你换了保险杠就能逃得了?”
方敬业周身一震,如兜头浇了瓢冰水,火气没了,力气消了,大头以手撑地,双脚在他胸前猛地一踹,就势翻一个跟头站起。方敬业踉跄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软软坐下来。
去年11月8日,方敬业永远记得这一天。那天,权德高到江汉市区会一个朋友,喝酒喝到晚上九点多与之分手。他把方敬业赶到副驾驶座上,亲自开车回汉州,他把车开得飞快,刚出市区不久,就撞翻了路边的一辆人力三轮车。
两人下去一看,麻木车已被撞散了架,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躺在路边,一动不动。权德高上去试试妇人口鼻,像是已经没了呼吸。骑麻木的是个约五十岁的男子,被撞得躺在路边沟里,方敬业上去抱住他使劲摇晃,狂喊“叔叔,叔叔”,这人脑袋耷拉到胸前,毫无反应。一下子两条人命!方敬业急得哭了。
权德高却说:“嗬嗬!哭有什么用?反正人已经死了,趁着没人看见,赶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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