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9期

大清国最后一个刽子手

作者:李亚廷




  闵一刀被春花说得没了主意,“那、那你说咋办?”春花说:“听我的,先让你爹入土为安,然后把我送回玉香楼,咱再从长计议。”
  “这不行!”闵一刀说,“我对弹子王的承诺不能说了不算,再说,刚把你从火坑里拽出来,再把你推进火坑,我心不落忍。”春花说:“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但为了报仇,你只能把我送回去,反正我也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了,当一天婊子和当一年婊子没啥两样。咱不是为了报仇吗?只要我回到玉香楼,他们就不会把你怎样。这样,咱就有机会报仇了!”闵一刀终于平静下来。
  闵一刀按春花的主意,找来几个儿时的哥们,把他爹安葬了,就埋在弹子王的坟旁边。闵一刀觉得这样方便,日后给老爸上坟可以捎带着看看弹子王。
  一切都妥当了,闵一刀忽地跪在坟前哭了起来。“老爸,弹子王大哥,你们死得好冤好惨啊。我闵一刀冲天发誓,豁出命来也要为你们报仇雪恨,不杀柳大麻子决不罢休!老爸,弹子王大哥,你们就等着吧……”
  春花把闵一刀拽起来,“大哥,别哭了,还是快把我送回玉香楼吧!”
  “不。”闵一刀站起来说,“我现在改主意了,不让你再回玉香楼了!”
  “为啥呀,大哥?”春花问。
  “因为、因为——”闵一刀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春花急了:“这不是久留之地,你倒是快说呀,大哥。”
  “我——”闵一刀铆足了劲说,“我舍不得你!”
  “大哥……”春花情不自禁地投进闵一刀的怀里。“那咱们去哪呀?”
  闵一刀说:“在镇子外的树林深处有三间草房,是老爸早年练功的地方,很僻静。除老爸的两个师兄弟外,没人知道,我们先去那儿躲躲吧。”
  春花说:“我现在是你的人,我听你的。”
  夜晚,闵一刀和春花带着所用之物悄悄离开镇子,去了树林深处的草房。
  
  四
  
  夜深了,闵一刀翻过来调过去就是睡不着,心里火烧火燎的。晚上,春花给他炸了一大碗蛤蟆腿,又给他烫了一壶老白干,他兴奋得不得了,直到吃完喝完躺到炕上,火烧火燎的劲儿还没过,愣是把觉给搅没了。
  闵一刀带着春花住进树林深处的草房,他跟春花并没住在一起。春花说我是你的人,就住在一个屋吧。他不干。他说,如果你不是弹子王的相好的,那不用你说,我也会把你抱进我的被窝。
  闵一刀觉得,人家弹子王不在了,把人家相好的占为己有,太不仗义。然而,漂亮贤惠的春花每天都活生生地伴在他身边,关爱他,侍候他,他的心不火烧火燎才怪呢。他在这般火烧火燎的煎熬中忍耐了半年之久。
  这天夜里,他说啥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欲火,好像吃下去的蛤蟆腿蹬着他的心,喝下去的老白干拽着他的腿,愣是把他蹬进了春花房里。于是,他火烧火燎地钻进春花的被窝,又火烧火燎地爬上春花的身子,然后火烧火燎地说了一句——弹子王大哥,我对不住你了!就火烧火燎地在春花身上做起了男人想做的事……
  忽然,一道寒光从窗口飞进来,“砰”地落在柱子上。闵一刀的心头的大火,被这道寒光一下给浇灭了。他从春花身上翻下来,光着腚走近柱子,只见一把飞刀钉着一张纸条。闵一刀拔下柱子上的飞刀,就着烛光一看,纸上写着:
  现已风平浪静,正是报仇良机,破庙关老爷足下,有密情良计与你。铲除恶棍,勿失良机。切记,勿见我。
  监狱长
  闵一刀钻回被窝,把纸条交给春花看,春花问,监狱长是你什么人?闵一刀说,他和我爹是师兄弟,是我的师叔。春花说,这回好了,报仇雪恨的时机到了。是啊,闵一刀说,这回我该陪这帮王八羔子好好玩玩了!
  
  五
  
  这天夜里,柳家大院内外,戒备森严。
  警事局的钱有发局长在里屋玩着柳大麻子给他找来的两个女人,属下在外屋玩骰子,淫声赌声迭起,弄得云山雾罩。半夜时分,里屋突然传出女人的惊叫声,声似鬼哭狼嚎。等柳大麻子带人赶来,钱有发和四个警察中的三人已血染头面,莫名死去。两个妓女光溜溜地缩成一团,一问三不知。那个被留下活口的警察尚能哆哆嗦嗦地回话。
  “到底咋回事?快说!”
  活口警察说:“我们弟兄四人,在、在外屋玩骰子,正玩到兴头上,忽听里屋有动静。开始我、我们没理会,以为是钱局长玩女人玩出的动静,就没当回事。后来,后来听到女人惊叫,这才端枪闯进去,可刚推开门,只听“嗖、嗖、嗖”的三声风响,三个弟兄就见了阎王。我还没闹明白咋回事,就被一个叫花子卡住了脖子。叫花子说,回去告诉你们警事局的下一个局长,要是再帮柳大麻子,不不不,是柳会长行凶作恶,就跟钱有发一个下场!说完,就从窗户飞了出去。等我追到外面,叫花子早已不见了踪影。我回屋后,才发现钱局长和三个弟兄的脑门上都留下一个小窟窿……”
  警事局钱局长和属下在柳家大院被杀的消息传开后,沉默了三四年的柳河镇,一下子沸腾了。那阵势不亚于大清国完蛋、袁世凯垮台时的那般喧嚣哗然。有人说,这是老天爷的报应;也有人说,是关老爷下界惩罚柳大麻子;还有人说,是弹子王阴魂不散,回来报仇雪恨了……
  最闹心的当然是柳大麻子,他被这突发事件搞得焦头烂额,街头巷尾的传说更令他心烦意乱。老天报应、关老爷惩罚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弹子王回来报仇的这个说法。若真有其事,那他柳大麻子的后半生就是多事之秋了。
  为求心安,他吩咐大管家,夜深人静带几个嘴巴牢靠的伙计,跑一趟弹子王的坟地,悄悄地把那王八犊子的坟扒开,看看那王八犊子是不是还在棺材里躺着。临走,他特地嘱咐:“完事后再把坟合上,千万别他妈的露馅!”
  大管家担心地说,都半年多了,恐怕棺材里真是弹子王也未必能看出来。柳大麻子说:“能看出来,十年前,我砍伤了他的右胳膊,砍到了骨头上,肯定要留下了刀痕的。”
  入了子夜,大管家带着十几个伙计,拿着锹、镐,来到弹子王的坟前,借着月光,噼哩啪嚓地把坟扒开了,打开棺材盖,点着灯笼往里一照——棺材里除了一身死囚的行头,连块骨头渣子都没有。十几个男人慌了神,赶忙把坟复原,跌跌撞撞地摸回柳宅,如实地向柳大麻子做了汇报。
  听了这个消息,柳大麻子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的对手果然出来作怪了!不论是鬼还是魂,这个威慑力对于柳大麻子来说,无疑都是致命的。从此,他必须小心加小心,因为他摸不准下一个暗杀目标是谁。但他可以断定,目标里肯定少不了他。想到这里,他背心里惊出一身冷汗。明刀明枪地较量他不怕,因为有县太爷和警事局的庇护。如今则不然了,他在明,对手在暗,县太爷也好,警事局也罢,统统趴着拉屎——用不上劲儿。
  更重要的是,这种暗杀不但来得突然,而且目标准确,对手咋会对他的行踪以及他戒备森严的柳家大院了如指掌?根据他多年的经验,这种事,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这个家贼显然在他身边,而且是最受他信赖的人。
  柳大麻子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涌出四个人来。大管家、二管家、贴身保镖和他的卡宾车司机。
  
  六
  
  这天,街面上出现个叫花子,五六十岁的年纪,满脸胡须,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头上戴着破草帽,左手端着破饭碗,右手拄着破拐棍,走起路来一摇三晃,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这个叫花子到处乱窜,还总在柳大麻子那帮爪牙的屁股后转悠,哪有柳大麻子的爪牙哪就有他。
  晌午时分,叫花子跟着柳大麻子的几个爪牙进了镇东门的春来饭馆。饭馆原是弹子帮的生意,弹子王死后,被柳大麻子占了,成为柳大麻子爪牙的落脚点。一到饭时,爪牙们便三五成群地聚到这儿混吃骗喝,说是记账,没一个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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