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2期
海上大洗劫
作者:吕舒怀
耿景良分析得头头是道,使赵指挥稍稍宽心。他拍拍耿景良的肩膀,赞许地说:“真是良才啊。你深入敌穴,需要带多少人保护,尽管说来。”耿景良答道:“感谢长官关心,卑职此去,一不带人,二不带枪。不然会引起匪徒的怀疑。”
“有胆量!”赵明远喜欢上了这位年轻的军官,他举起酒杯道:“预祝你马到成功,平安归来!”然后又鼓励了一番:“你招安事成后,我要特别嘉奖。年轻人,以后跟我好好干,前途定然不可限量。”耿景良站起来,向赵明远行了个军礼:“全仗长官栽培!”
酒宴夜深方散。
耿景良离开民团指挥部,顿觉雄心万丈。
黑老五郁闷地回到自己的住处,见刘兰芳独自枯坐,冷冷道:“兰芳,今儿个你可见到旧情人了。”
耿景良身着便装,乘小船进入利津县地区,在潮湿泥泞的芦苇荡里艰难跋涉了四天,终于寻觅到了海匪的踪迹。
海匪们躲藏在芦苇深处的一片陆地上,这块地面积不大、四面环水。耿景良撑着小船刚刚接近陆地边缘,就被埋伏在芦苇丛中的几个土匪按倒在地,不由分说,将耿景良绑了,用黑布蒙了双眼,押到匪首黑老五的住地。
黑老五立刻认出站在面前的精壮汉子正是当年义和镇的船老大耿景良。他哈哈大笑道:“咱俩真是有缘,到哪都能见面。听说你小子投了民团,还混了个什么鸟官?”
耿景良目光一扫,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黑老五身后的刘兰芳,情人相见,他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刘兰芳没料到在这里遇到朝思暮想的耿景良,一时百感交集,但也不敢声张。
黑老五打量一番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耿景良,奚落道:“看样子你犯事儿了吧,想投奔老子混碗饭吃?”
耿景良挺起胸脯说:“王首领,你误会了。我现在依旧吃皇粮,今日到此是奉命招安贵部。”
顿时,黑老五勃然大怒,“你小子胆子不小哇,敢来我这儿充好汉!”他大手一挥,喊道:“来人哪,给我把他拉出去砍了!”
他话音未落,几个小喽罗架住耿景良就往外拖,吓得刘兰芳尖叫起来。
“慢!”耿景良镇定地喊道:“王首领,等我把来意讲清楚,你再砍我也不迟。我不畏生死来到这儿,是为诸位老乡的性命着想。”
这句话正碰到黑老五的心坎上,他挥挥手,叫手下人放了耿景良。
“诸位现在的处境不妙哇,天上有飞机轰炸,海上有军舰封锁,地上还有重兵包围。如此抵抗下去,恐怕凶多吉少。再往后你们会越来越艰难。等到秋天,芦苇枯黄,一把火就能把百里苇荡烧个精光,到那时,你们还能有藏身之处吗?”耿景良一番话,说得众海匪垂首不语。
黑老五生怕军心动摇,硬着头皮吼道:“你少给我来这套!老子手里握着‘肉票’,还怕来硬的?老子从今儿开始,一天宰一个,看谁先怵!”
“何必要争个鱼死网破呢?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诸位弟兄。”耿景良巧舌如簧,“现在,韩主席顾全大局,有意收编贵部,化干戈为玉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哈哈哈……”黑老五一阵狂笑,他何尝不想被招安,但又怕中计。“想拿老子耍着玩,没门!你说韩主席要收编我们,待我放了人质,你们一进兵,我岂不是两头落空?”
耿景良明白对方已经动摇,赶紧趁热打铁道:“韩主席绝无算计诸位的意思,所以派兄弟前来招安。招安之后,诸位依旧以原班人马组成海上保安队。诸位想想,以前你们是把脑袋捆到裤腰带上,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收编后,你们照样大碗吃肉,大秤分金,可身份不一样了,不仅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还可以拿饷银。”
听到这里,海匪们开始低声议论起来,可以看出耿景良的话起了不小的作用。黑老五也坐在那里闷头不语。
耿景良继续说:“到那时候,诸位肩上都有杠有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哪儿是阳关道;哪儿是独木桥,想必众弟兄都明白了吧?”
黑老五还在犹豫,尽管他知道自己已支撑不了多久,如果一味地强硬下去,手下发生内讧,那就更麻烦了。他唯一有所顾虑的是怕官方不守信用,打着招安的旗号行消灭之实。
耿景良明白他的心思,说道:“王首领倘若不相信的话,可以先派人跟我到县城谈判,等双方谈妥,再放人也不迟。请王首领看在诸位兄弟前程的份上,千万不要错失这个大好的机会。”
被困多日、受尽煎熬的海匪们齐刷刷跪倒在黑老五跟前,请求他同意招安。事已至此,黑老五不得不同意归顺。他亲自给耿景良松了绑,堆上笑脸说:“招安事大,容我考虑几天。耿兄一路辛苦,我怎么也该尽尽地主之谊。”
耿景良说:“王首领,既然你明白招安事大,切不可迟疑误事啊!”
“是是,耿兄言之有理。”黑老五想拖延几天,以便将招安想得更周全些。“你我都不是外人,暂且在我这儿住上几日,我们细细商谈招安的事。大金牙,赶快给耿老兄安排住处,晚上我要宴请耿兄。”
耿景良心想,若一味坚持,会让黑老五生疑,便将计就计,在海匪窝里安顿了下来。
等耿景良一离开,黑老五忙把大金牙叫到身边。事关重大,他不得不三思而后行。再者,他以前犯下的案子可谓罪孽深重,怕官府将他法办。这个意思他不能明讲,只是探问大金牙招安是否可行?大金牙正在心里做着升官发财的春秋大梦呢,当然竭力规劝黑老五接受招安。他说:“五哥,你不要再犹豫了。就算官军一时半会攻不上来,可这么熬下去,弟兄们也受不了啊!到时军心一散,咱哭都没处哭去。”
大金牙的话,句句捅到黑老五的痛处,他沉思良久,又问:“大金牙,你琢磨琢磨,耿景良可信吗?过去我跟他结过梁子,他别乘机害我呀!”大金牙心想,五年前,你抢了人家的新娘,现在知道害怕了?但此时,决不可吓唬五哥,他若改变主意,那就麻烦了。于是,大金牙充满信心地说:“不会,姓耿的害你不着,他不过是个小喽罗,执行上司的命令而已。咱们做了这些年的海盗,担惊受怕的日子还没过够?也该轮上穿穿官服,过过舒坦日子了。”
黑老五真被大金牙说动了,他命令大金牙:“谈判的事你去,别人我不放心。”
大金牙答应声:“是。”然后退出了窝棚。
黑老五郁闷地回到自己的住处,见窝棚内煤油灯昏黄如豆,刘兰芳独自枯坐,仿佛心事重重。
黑老五摘下枪套,一屁股坐在草垫子上,冷冷地说道:“兰芳,今儿个你可见到旧情人啦。”
刘兰芳多年在匪窟中生活,自然明白黑老五的弦外之音,她也不冷不热地说:“现如今耿景良是国军军官,我是海匪婆子。就算我惦念人家,人家还能要我吗?”
黑老五紧绷的心弦松弛下来:“你明白就行啊。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卸磨杀驴的事最好别做。”
刘兰芳不应碴,吹熄了煤油灯,说:“睡觉吧。”
几天后,黑老五派大金牙随耿景良离开土匪窝,赶赴利津县城与官军进行谈判。
谈判并非如想象的那么顺利,双方各不相让,谈判持续将近两个月。经过两方多次讨价还价,于9月中旬终于达成协议:海匪释放全部人质,归还所剩财物;官方收编全部海匪,组建“山东海防联队”,饷银按军队标准发放。
经受了近三个月惊吓的十几名人质平安返回,他们大概终生也无法忘记这次“天堂”之行了。
江鸣歧和他的七姨太死里逃生,凄凄慌慌地跑回了公馆,见大门紧闭,叩开门,走出的门房根本不认识,一打听才明白,房已易主。原来,江鸣歧被绑架的这些日子,外面风传人质都被海匪杀害了,大太太哭天抹泪没了主意,后来经不住其他姨太太的怂恿,将家产变卖,几个女人瓜分后,各奔东西。大太太也回了老家。穷途末路的江鸣歧抱着他的七姨太痛哭不止,哭累了,两人商量将来怎么办?江鸣歧如今身无分文,只能回乡下找他的大太太,可大太太决容不下七姨太,江鸣歧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七姨太很倔强,说:“我受你大老婆的气,还不如受嫖客的气。得了,你我缘分已尽,我还是回我的窑子吧!”说完,二人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