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2期

海上大洗劫

作者:吕舒怀




  与此同时,负责海上围剿任务的中、英、日、美四国舰艇,严密封锁住附近海域,英军“鹰”号航空母舰轮番派出舰载飞机,在海匪藏身地区进行侦察、轰炸。但由于人质在海匪手中,围剿行动受到牵制,所谓的轰炸不过是一种虚张声势。
  海匪被困在孤岛之上,外面的消息一概不知,再加上土匪和人质将近三百口子,如果这样被困下去,储存的粮食恐怕难以为继。海匪内部不禁人心浮动,不安情绪日益滋生。
  这一天,也就是劫案发生后的第三天,黑老五赖在窝棚的草垫上抽大烟,一旁帮他烧烟泡的是他的压寨夫人刘兰芳。这女人十分貌美,虽说是渔民的女儿,却长得细皮嫩肉,身材苗条,尤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格外勾魂摄魄。几年前,刚刚出道做海盗的黑老五,一眼就瞧上了她,抢来做了压寨夫人。
  从“顺天”号上截获了巨额资财归来之后,他以为事态很快就会平息,到时就能带着刘兰芳远走他乡。岂料,外国的军舰和国民政府的军队铁桶一般围住了他的地盘,大有不消灭他们不肯罢休的意思。若不是有20多个人质在手,国军早就把他们灭了。眼下最要紧的是琢磨出个万全之策。他已经想了两天两夜了,还是没有想出良策。每当黑老五束手无策的时候,就愿意守在刘兰芳的身旁,尽管她什么忙都帮不上,但她的存在,对他就是一种慰藉。
  大金牙已经在旁边等了很久了,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守着。黑老五抽大烟时,最讨厌别人搅扰。
  黑老五抽足了大烟,抬眼看了看大金牙,问道:“你有事吗?”
  大金牙说:“五哥,兄弟有一计,能摆脱咱们目前的困境。”
  黑老五正为这事发愁呢,他马上腾身坐起,说道:“老子愁得头发都白了,你小子有啥坏水,赶紧给我倒出来。”
  
  大金牙嘿嘿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五哥,现在的形势越来越吃紧,咱们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啊。照这样下去,兄弟们军心涣散,胆小的若是开了小差,给官军充当向导,那咱们可惨啦……”
  黑老五把大腿一拍,骂道:“我看他妈的谁敢?叫老子知道了,点了他的‘天灯’!”
  “瞧您,愁糊涂了不是?谁会在叛变之前先通报您呐?”大金牙狡诈地眨眨小眼睛,又说:“弟兄们跟随您打家劫舍不是一回两回,连官府的船也抢过。官府哪回不是雷声大雨点小,闹腾一阵子就完了?为嘛这回动了真格的,和咱们真刀真枪的干上了?就因为咱们劫的是洋人的船,还扣了洋人做人质。官府怕洋人比怕他亲爹还厉害,洋人这回动了火,官军跟咱们玩上死签,不赶尽杀绝决不罢手。”
  大金牙说得头头是道,黑老五听出一身冷汗:“行了,少罗嗦,赶紧说该怎么办?”
  “洋人跟咱们没完,是冲着人质来的。依我之计,先放了外国人质。洋人见人质没事,备不住就撤走军舰。然后,咱们再通过放走的人跟官军谈条件,如果对方撤兵,咱们就把剩下的人质全部释放,如果继续围剿,咱们就扬言杀掉所有的人质。咱们抢的钱财,又不是官府的,人质一放,没人找他们的麻烦,自然就会同意咱们的条件。您觉着怎么样?”
  “行,就依你的。”黑老五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只好应了大金牙的主意。他立刻下命令:“事不宜迟,你赶紧去办吧。”
  晚上,大金牙将国民政府内务部长孙丹林,还有六名外国人,一块集中到海岸边。经过几天的风餐露宿,孙部长已经身染重病,咳嗽不停。那几个外国人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一个个垂头耷脑。黑老五双手掐腰,大声对他们说道:“放你们回去,是我心善,可怜你们。但是不能白放,给你们交代两个任务:第一,回去跟你们的洋老子说,赶快撤走军舰和部队;第二,给姓韩的主席捎个口信,说我们要和他谈判。如果官军继续围剿,我们就把剩下的人质全宰喽。听见没有?”那些人质死里逃生,巴不得插上双翅,飞出这个倒霉的地方,于是,满口应承下来。随后,他们上了一艘帆船,趁着潮水退下去的工夫,向大海深处驶去。
  帆船在海里漂了不知多久,终于被英国军舰发现。抵岸后,孙丹林面见韩主席,告知了海匪首领黑老五的口信:停止陆海空三方面的围攻,谈判解决人质问题。
  刚愎自用的韩复榘认为海匪已经黔驴技穷,只要乘胜追击,便可一举歼灭之。于是,他采取了强硬态度,拒绝谈判,并亲自签发告示,广泛散发于海匪藏匿的地区。告示称:海盗必须无条件释放全部人质,归还全部财物,缴械投降,方可从轻发落,否则严惩不贷。
  这一纸告示无疑将尚存一线希望的海匪逼上了绝路。
  大金牙慌里慌张地将飞机散发的传单送到黑老五手中。黑老五扫过一眼,便怒气冲冲地将传单撕得粉碎。黑老五这才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错误地估计了形势。现在,他们成了困在瓮中的鳖、关在门里的狗。黑老五绝望了,他跟手下的弟兄们说:“官军不让咱们活,咱们也不能叫他们好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跟他们绝一死战!看谁耗得过谁?”
  外边的打不进来,里边的冲不出去,官匪之间就这么僵持了一个多月。
  7月下旬,华北地区阴雨连绵,搜剿行动越来越艰难。一个多月过去了,连个海匪的影子都没摸着,民团士气低落。国民党当局一再限期破案,外国政府又接连施加压力,韩复榘有些招架不住了。他几经思虑,决定以妥协换平安,采用“招安术”,收编海匪,以解决当前的危机。于是,韩复榘饬令民团指挥赵明远:与海匪和谈,将其收编为海上保安队。
  命令一下来,赵明远颇感为难。虽说“招安”不失为一种良策,但实际操作起来十分困难:海匪行踪诡秘,上哪儿去找?既使海匪有踪可寻,又有谁敢冒死充当“招安大使”呢?海匪心狠手毒,游说者稍有不慎,便会遭遇不测。然而军令如山,韩主席交待下的事,又岂敢不执行?
  赵明远想来想去,决定在下属中广泛征贤。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用升官赏银的方式,征募“招安大使”。有应征者再好不过了;倘若实在无人应征,就张贴“招安”告示,敷衍了事。
  于是,赵明远紧急召开尉级以上军官会议,商讨此事。但愿有人挺身而出,以解燃眉之急。
  
  “黑老五!”耿景良默念着这个令他咬牙切齿的名字,心中噌地燃起一股怒火。
  
  县城的庙会丝毫没有受到近日渤海大劫案的影响,依旧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大小饭馆食客如云,南来北往的商人聚集到市场上交易不断。耿景良走在县城最繁华的大街上,穿过拥挤的人群,心情复杂。其实,他了解今日民团召集会议的真实目的,这引发了他埋藏在心底五年之久的仇恨。
  耿景良原是利津县义和镇的渔民,从小长在渔船上,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船老大”。凭他的好水性和驾船打鱼的本事,本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造成他的生活发生变迁的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利津县一带出名的美人刘兰芳。
  耿景良与刘兰芳打小就相识,青梅竹马。长大之后,两家父母就为他们订了婚,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知———
  五年前一个春天的夜晚,义和镇的耿家挂红灯,贴喜字,屋里屋外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船老大耿景良明天要迎娶新娘,所以耿家的人,包括船工们都聚集耿家忙碌喜事。由于耿、刘两家关系非常好,刘兰芳便不顾什么风俗礼节,也过来帮忙。
  忙碌到下半夜,耿景良见天色已晚,正准备送未婚妻回家。突然,烟尘顿起,黑老五带领海匪把耿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大金牙和几个手下簇拥着黑老五冲进院子,黑老五大大咧咧地往院子当中一站,咧开大嘴哈哈大笑道:“我黑老五命好福气大,一切都给我预备妥当了。弟兄们,今儿老子要成亲了!”
  义和镇的渔民久闻黑老五是个悍匪,杀人不眨眼,谁都不敢吱声。血气方刚的耿景良挺身上前质问他:“我和你历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凭什么闯进我家,搅我的喜事?”黑老五听罢,狂笑一阵说:“许你娶媳妇就不许我娶?放明白点儿,我早就看上了刘兰芳,今儿个我打算借你的地方,和她成亲来的。想活命,就呆一边等着喝我的喜酒;要找别扭,明年今日就是你小子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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