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9期

黑幕下的亡魂

作者:胡健国




  “只要能救松子,我什么都愿做。什么‘和胜义’、‘十四K’,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如此说来,我的松子有希望了,”那人高兴地说,“松子快来,快谢吴先生。”
  松子早在房内听到了这番对话,出了房门便向吴英伦送了一个情意绵绵的秋波。
  几天后,“十四K”同意吴英伦“过底”。不久,松子的“父亲”告诉他,“十四K”堂主已将他和松子的事摆平了。随后又假惺惺地将松子交给他,要吴英伦“善待她”。吴英伦激动得流下了泪,跪着叫了一声“岳父”。当夜,便把松子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如果说吴英伦加入“和胜义”是迫于环境压力的话,那么,他“过底”到“十四K”,则是台湾特务机关精心设计的圈套。陈明生从上司那儿得知香港没有伍卫东的行踪后,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在密信中忘了附本人的照片。等他将伍卫东在八达岭的照片辗转送到香港时,当地国民党特务才发觉伍卫东已改名吴英伦,并且是黑帮“和胜义”的成员了。他们对这个出身中共安全部门高级长官的子弟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1968年10月,台北。
  台湾宪兵司令部谍报参谋处,是专管现役军人的阎罗殿,处长就是金戈。
  不久前,在破获日本人在台北策划的“台独”骚乱中,元凶在追捕中跳车身亡,负责侦破此案的国防部高级参谋苏华与他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他不仅不为苏华请功,反诬苏华有“通共”嫌疑。蒋经国盛怒之下,命他抓捕苏华。苏华被迫逃往大陆,在澎湖列岛的海面上被枪击落海,生死不明。此结局却违背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命令,“太子”要从苏华身上挖出暗藏在台湾军政上层的中共分子。为此,“太子”限期要他追查苏华的同党,逾期交不出人来,便要他提头来见。
  经过多方调查,金戈确认与苏华关系最密切的是国防部总政治作战部的高级参谋钱真,他已布置对钱真进行24小时监控。
  “报告!”
  “进来!”不是他的亲信,是不能直接敲他办公室的门的。
  谍报科长张世龙给他带来了刚刚截获的一封从香港发给钱真的信。
  金戈戴起手套,拿起已被技术处理拆开了的信,信纸很普通,内容也很简单:
  钱兄:
  别来无恙。非常感谢你信中介绍的偏方,我那半身不遂的老娘按处方服了三帖后,病情果然有些起色,现在此药仍在服用,请勿挂念。日前,我一位大陆的外甥来港,求我谋职。我正多方设法,若你老兄在港,事情就好办了。今日略有闲暇,特写信给兄问安并致谢。盼拨冗惠复。
  弟义均敬上
   9月28日
  信封上写着:“香港九龙尖沙嘴永明百货店王寄”
  “立即复印一份给我,原件马上通过邮局寄出,不得延误。”张世龙应声而去。他取出一支香烟,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连烟都忘了点燃,这封信虽然表面上无懈可击,但其中必有玄妙,说不定它就是个突破口。
  他向桌上的对讲机发出指示:“叫马天龙即刻来见我。”随即他在一张上端印有“密”字的纸笺上,写了ABCDE五个调查提纲,刚写完,负责香港事务的科长马天龙就来了。
  金戈将纸笺递给这位心腹。可能是耽于酒色,马天龙黄里透青的猴子脸在灯光下如死人般惨白。他将纸笺默默看了两遍后,恭敬地双手呈给上司,看着上司用打火机将纸笺烧成黑蝴蝶。
  “你务必明天上午11点半以前将报告放到这张桌子上。”
  “是!”
  第二天上午,金戈出席了国防部的一次特别会议,“太子”以破获“台独”的工作不彻底为由,点了宪兵司令部谍报工作的名。金戈窝着一肚子火,板着脸回到办公室。
  桌上已经放着一份署名马天龙的报告。他看了一下手表:11点25分。心想,这家伙玩女人是个老手,干工作也不马虎。他看着报告,纠结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王义均确实有个外甥在大陆,但近来未见其家有刚来港的年轻人出入,也未见王申报暂住户口。
  “哈哈!露出狐狸尾巴了。”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钱真”两个大字,在名字后面画了个大“?”号。
  几天来,吴英伦与松子如干柴烈火,没日没夜地在房中缠绵。这天,一番云雨过后,吴英伦满足而疲乏地瘫倒在一边,昏然欲睡。猛然感觉脸颊上一丝凉意,他睁眼一看,原来是松子在哭,吴英伦急忙起身将她拥到怀里,不料却被她挣脱开来。
  “你怎么啦?”
  “问你自己。”
  “我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我把一生都交给你了,可你还把我当外人。”
  “这从哪里说起?为了你,我不是冒着危险从‘和胜义’跳到‘十四K’了吗?”
  “我们都是夫妻了,你还不把真实姓名告诉我。”
  “你不是知道我叫吴英伦吗?”
  “那为什么刚才你做梦说:‘今天你才晓得我伍卫东的厉害吧!’”说罢,松子抓起衣服下床就走。
  “松子,”吴英伦急忙拖着她的手臂,“你要相信我,我是真心爱你的。”
  “连真名实姓都不告诉我,还谈什么爱呀爱的。”她摔开他的手,胡乱往身上套衣服,一副又气恼又委屈的样子,向房门走去。这可真将吴英伦急坏了,他也顾不得还裸着下身,跳下床一把将松子拖住。
  “你别走,我……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当然,吴英伦不会将杀人一事说出来的。不过,除了与这一件事有关的,他什么都说了。
  因为他已认定她就是自己的终身伴侣,能让她知道自己是大陆高级官员的儿子,也有炫耀的意思。
  果然,松子脸上的“冰霜”慢慢开始融化,听完后,她竟然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吴英伦也感动得抱着她吻个不停,他很高兴松子能够原谅他,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姑娘了。
  这天,天将黑时吴英伦从外归来,一开门便闻到一阵肉香。不大的圆桌上摆满了碗碟。松子从厨房迎了出来,一脸的笑容。
  “喝,今天搞这么丰盛的菜犒赏我。”
  “你现在是大人物了,我当然要巴结你啦。”松子故意迎合他。
  “一个小小的‘四九仔’有什么值得巴结的?”吴英伦摇了摇头,坐了下来。
  “我听爹说,香主认为你是正牌子大学生,又会办事,打算过一段时间就提拔你。”
  “他真这么说?”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我还会骗你?”松子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要那样,我就有出头之日了。松子,拿酒来!”
  松子将电灯关了,再把小窗推开,银色的月光洒进小房。吴英伦不觉向窗口走去,一轮明月挂在中天。
  “快中秋节了。”语气中不无伤感,“不知父亲怎么样了?”自逃港后,他时常挂念着父亲。
  “我爹还说,”松子柔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乡愁,“你如果要想在香港出人头地,就要向组织表现一下你的价值。”
  “我的价值?”吴英伦从来没有想过,在这块物欲横流的地方,自己还有什么其他的价值。
  “你不是共产党公安部门高级官员的儿子吗?”松子启发他。
  “那又怎么样?”他的脑子还未转过弯来。
  “你呀,真打算干一辈子‘四九仔’呀?你父亲那里总有一些组织有用的东西吧?”松子干脆把话挑明了。
  “你是说情报!”吴英伦终于明白对方的意思,他突然觉得松子是那么陌生。
  “我只不过不想我未来的丈夫一辈子给人当奴才使。”松子怕他发现自己的特务身份,便低眉顺眼地说道。
  她这一句话倒还真管用,吴英伦听她将自己比作“未来的丈夫”,不觉柔情奔涌:“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受苦的。”心里那一点点警惕性此时已荡然无存了。
  当他们躺在床上时,吴英伦一反常态,不是如狼似虎地扑向她,而是燃起一支烟,靠在床枕上想着什么。松子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静静地偎依在他身旁,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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