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7期
苍天有恨
作者:孙方遒
韩情等人没有想到事情仍然是这样。田虎气得大叫,“天理何在?国法何在?”
张军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说:“上有调查组的结论,下有各方人等的供词,你说话要负责的,法律是讲究证据的,你有什么疑问,请拿出证据来。”
韩情坚决拒绝了四十万元的“慰问金”,只是提出要到医院去看看振宇。
还未走到医院,韩情就已经泪流满面,全身无力。
她是被布莱克、田虎等人一路抬着到的医院。
及至到了太平间,从冰柜里抽出田振宇,她竟一下子止住了哭泣,呆呆地看着他。唉,多少天的等待,多少天的煎熬,多少天的肝肠寸断,现在终于见着了,见着他了。
田振宇显然经过整容,看不出挨打的痕迹,他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好像正在熟睡,只是眼睛死死地睁着……
昔日欢笑犹在耳,而今竟是黄泉路上人!
韩情猛地扑在田振宇冰冷的身体上,嚎啕大哭起来。
声音狂放如波涛之怒,泗泪滂沱如江河之长。
哭啊哭啊,直哭得天地惊,鬼神泣;哭啊哭啊,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然边哭边唱了起来:
一哭振宇真命苦,自幼母亲撒手去,相依为命只有父;
二哭振宇真命苦,孜孜不倦求学路,油灯伴读锥刺股;
三哭振宇真命苦,夫妻欢聚时日短,百年姻缘随风去;
四哭振宇真命苦,飞赴关山千万重,壮志未酬空画图;
五哭振宇真命苦,一世清名被人污,遗恨绵绵何处诉;
六哭振宇真命苦,泪飞顿作倾盆雨。
追往事,叹今吾,振宇振宇我的夫,未亡之人何处去?
赵文革在一旁心惊肉跳,不敢看下去,赶紧踱到一边。田官一直不敢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深深地叹息:真是一个烈性女子!
田野、田虎等人唏嘘一片。
布莱克也是泪流满面,他一边向田振宇抛撒着采来的一片片洁白的栀子花瓣,一边喃喃地祈祷着。
韩情轻轻地合上田振宇的双眼,哭诉着说:“振宇,我们已经把父亲送走了,你别担心……”,她又抚摸着田振宇的头部,无意中触摸到一块淤血,她一惊,赶紧查看田振宇的全身,只见背部、胸部、腿部青紫、布满淤血。
韩情擦干眼泪,冷冷地问,“张主任,死者身上大面积淤血,作何解释?”
张军早有准备,“唉,叫我怎么说呢,这是田教授自己跳车所致。”
“跳车所致?跳车有这么大的伤痕吗?这是被人打的。”田虎怒吼道。
布莱克冲上来,一把抓住张军的衣领,悲愤地说:“快作解释!快作解释!”
赵文革的职责是保卫张军,他见布莱克怒如雄狮,很是害怕,可又不能不在领导面前有所表现,于是虚张声势地叫道:“老外,你的,放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田野拉开布莱克,说:“张主任,我们要求重新进行法医鉴定!”
张军长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了安慰,还是为了掩饰,“死者长已矣,还是入土为安的好啊!”
韩情向张军提了两条要求,第一,重新进行鉴定,查明死因;第二,在问题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不允许火化。
张军表示尊重家属的意愿,说:“申诉是法律赋予你们的权利,我们不持异议。不过,县医院的冷藏设备不太好,你们是不是……”
田虎又一次发怒了,“我们今天来看到的是怎样,以后每天来看到的都必须是这个样子,人,你负责保存好,出一了点问题我们砸了这个医院!”
张军只好表态,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妥善保管。
当天,韩情向管辖青杏县的黄感市有关部门提出申请,要求重新鉴定。
田振宇事件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的,省委调查组的结论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官场的法则是甭管对与错,谁官大听谁的,既然有省委的权威结论,谁还敢来犯忌讳?那些人都是支支吾吾的,没有哪一个敢答应韩情的要求。
县人民医院王院长自田振宇事件后就称病住进了黄感市中心医院。他感到事件很是蹊跷,但他知道赵文革和冯露的背景,不想更不敢弄清事情的原委,把工作交给副手全权代理。
保安汪良也在承受着心灵的巨大煎熬和拷问。
汪良本是一个农家子弟,家里穷得叮当响,仗着有一身蛮力,当了保安,被赵文革看中了,时时带在身边。跟着赵文革一道吃香的喝辣的,作威作福,汪良算是开了眼界。像大多数保安一样,汪良也把自己虚幻成警察,善良的本性一点一点褪去。可是,田振宇事件使他的良心开始一点一点复苏,他也开始看清了赵文革的残暴。他感到不能再这样活下去,事情一发生,他就偷偷地给车前村打了一个匿名电话。现在,他又在暗暗琢磨着该干点什么。
田野的女儿田瑛同丈夫在城关镇开了一家餐馆。早上四点多钟,他们就起床准备早点。田瑛拉开门时,忽然发现门缝里有一封信,捡起来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田野收。她有点纳闷,写给父亲的信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呢?她抽出信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小声地同丈夫说了一句什么,夫妻两人迅速关上大门。
田瑛找到一个塑料袋,小心地把信包好。丈夫递给她一个装有七八斤猪肉的莱篮子,田瑛把装信的塑料袋压在猪肉底下,提起了篮子,在丈夫小声的叮嘱声中出了门,往娘家车前村赶去。
天刚蒙蒙亮,除了偶尔有赶早卖莱的,路上少有行人。田瑛一路紧走慢走,快走到村口了,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提防村口的大樟树后面忽然跳出一个人来,狐疑地打量着她,问:“嫂子,这么早就赶路啊?”
田瑛吓了一大跳,“哎,给我爹送点肉回来!我还要赶回镇上做早点呢,”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城关镇派出所聘请的保安,以前常来她的餐馆吃早饭,“哟,大兄弟,不认识我了?待会儿到我们家过早去!”
那个保安见是田瑛,又没发现什么破绽,不好说明自己正在“执行公务”,笑了笑,让田瑛走了。
在田振宇的堂屋里,田野,韩情、田虎三人一起就着煤油灯阅读那封神秘来信。信是这样写的:
韩大姐、田村长:
不要问我是谁,也不要问我是干什么的。我只告诉你们,我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不愿意看到胡作非为者逍遥法外!
田教授是被赵文革、冯露活活打死的,你们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找到证据。我给你们提供三条线索:
一、找到兰兰,她已离开“追梦”发廊,回到了天堂寨林场天堂寨村。
二、找到蹬三轮的师傅周跛子,他是目击者。
三、找到个体户朱明功,他可能有录像带。
请你们一定要保密,否则,不仅我难以活下去,你们也难以找到证据!
一个正直的人
看完信,田虎兴奋得直搓手,“这下可有办法对付那帮狗日的了!”
田野提醒道:“我们应该充分认识到我们将要对付的是一群怎样的人!”
韩情赞同田野的意见,“我们应该好好策划一下我们的行动。”
冯露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血淋淋的场景,晚上睡觉连灯都不敢关,偷偷地给田振宇烧了不少纸钱,还是不能减轻心中的恐惧。
赵文革刚开始还强作镇定,后来受了感染,也开始疑神疑鬼起来,每天精神高度紧张,可还要装出道貌岸然的模样。唉,真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赵文革已经记不清楚周跛子是否看到了那一幕。为防万一,他决定亲自出马堵住周跛子的口。一天,他带上汪良,来到了周跛子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