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7期

苍天有恨

作者:孙方遒




  还是赵文革反应快,“看什么看,不知道我们正在给病人理疗吗?滚!”
  周跛子吓傻了,口张着,眼睛眨也没眨一下,就这样呆头呆脑地退了出来。
  在家开了个小卖部的个体户朱明功的老婆生了个胖小子,这几天他乐得合不拢嘴。正巧,他的弟弟在东莞带回了一部摄像机,他并不怎么会摆弄,在医院里扛着摄像机到处拍,想拍下这喜庆的场面,不料无意中拍下了周跛子进出急诊室的场景,并且录了时间:06:00:00AM。这一切,他当时并不知情。
  保安汪良正巧站在窗户边,无意中看到了这惊天一幕,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双手惊恐地捂住眼睛……
  外面发生的一切,赵文革并不知道。直到田振宇软绵绵地倒下,鼻息全无,他才住手,慌慌张张地对冯露说:“医院这边的事你来摆平,我到叔叔那里去一趟!”
  群情激愤
  赵文革的叔叔赵解放是青杏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兼党委书记。他一听完侄儿语无伦次的叙述,就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件事一捅出来,从上到下将会处理一大批人,自己首当其冲。拔出萝卜带出泥,自己的一系列问题也将暴露……
  他迅速稳住了神,说:“慌什么,屁大的事情就把你吓住了?现在,你要死死抓住两点,第一,田振宇嫖娼;第二,田振宇畏罪跳车自杀。按照这两点,快去搜集整理证据。”
  赵文革听得眉开眼笑,乐得屁颠屁颠地走了。
  一回到城关镇派出所,他又神气活现起来,他分别找了汪良他们几个谈话,“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船沉了谁也活不了。不论是谁问起,你们要一口咬定,田振宇送进医院前就死了。不按照老子说的办,”他恶狠狠地威胁道:“除非活腻了!”
  早上七点多钟,太阳冉冉升起,洒下了万道霞光。
  田振宇老家的堂屋里,人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正在进行着田振宇父亲上山安葬的准备工作。
  田振宇的族叔、城关镇车前村村长田野有些不耐烦了,“戏都快开演了,主角还没到。韩情,怎么回事,振宇怎么还没回来?嗯……”
  车前村治保主任、田振宇的堂弟田虎说:“大伯,嫂子,我去看看吧”。说完,转身走出堂屋的大门。
  村子里的一个小青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不提防同田虎撞了个满怀,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田主任,不好了……振宇哥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刚才不知是谁打电话到村委会,说振宇哥被人打死在医院里!”
  田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田野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小声吩咐田虎,“带上几个人跟我一起去看看,家里的事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注意,先别让韩情知道。”说完,带上十来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匆匆忙忙地走了。
  堂屋里人们忙进忙出,没有谁注意到田野、田虎不见了。
  田野、田虎他们一口气冲到县人民医院。
  医院办公室值班的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们,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听说人送进来时就死了。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田野他们还是一下子被噩耗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提出要看看遗体。
  值班的工作人员坚决不让,他说:“我们已接到通知,正在进行尸检。没有公安部门的批准,谁也不许看!”
  人莫名其妙地死了,连看一下都不行,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理!田野说:“别理他,咱们冲进去!”说完,带头就要往太平间冲。
  “干什么,你们想闹事是不是?”值班工作人员早有准备,二十几个保安齐刷刷地堵在路口上,“冲击医院干扰医院正常工作秩序,是犯法的!”他也看出了这一伙人不好惹,口气一转,“当然,只要派出所同意了,我们医院没意见!”
  田虎还要往里冲,田野一把拉住了他,“跟医院说没用,咱们到派出所论理去!”
  城关镇派出所里,只有三四个值班警察和汪良几个保安。赵文革正在会议室里布置有关事宜,没想到田野他们一伙冲了进来。
  赵文革慌了,掏出手枪,心虚地喝道:“干什么,你们胆敢闹到派出所里来,谁动打死谁!”
  田虎平日里早就恨透了这个头上长疮,脚下流脓———坏透顶了的家伙。他一把夺下枪,扔在地上,鄙夷地说:“枪应该是对着犯罪分子的,对着我们老百姓干什么?我问你,田振宇是怎么死的?”
  “他呀,一大清早嫖娼,被我们抓住了,畏罪自杀!”
  田野压根不相信他的鬼话:“证据呢?证人呢?”
  “公安机关当然有证据,”赵文革吓得要命,可口气仍然非常强硬,“这案子就是我办的。你们是他什么人,凭什么管这个?”
  “老子就是要管,揍死这狗日的!”田虎他们几个一涌而上,就要对赵文革施以拳脚。
  赵文革和几个警察、保安吓得抱头鼠窜,从另一个门一下子溜得不见踪影。田虎他们不解恨,把会议室里的桌椅板凳砸得一片狼藉。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田野说:“一定要弄清是怎么回事,走,咱们到镇政府去。”
  城关镇副镇长田官原籍车前村。他凌晨四点多钟才从麻将桌上下来,躺下没多久就接到紧急电话,要他妥善处理此事。赶到镇政府时,田野他们正好赶到。
  田官用略带责备的口气说:“田虎,你们这是干什么?要让田野叔犯错误吗?不要冲动!”转头又对田野说,“哥,咱们进屋说话。”
  田野见是自己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振宇这孩子你是知道的,怎么无缘无故地死了呢?还说是嫖娼,我们想弄清是谁在捣鬼!”
  “他这么大的名人,谁敢捣他的鬼?哥,出了这桩事,我心里也很难过,”为了缓和气氛,田官一口一个哥地叫得亲热,“哥,我们都是跟党多年的人,还不相信党吗?我相信,镇党委、镇政府一定会弄清事件的整个经过!如果真有人从中捣鬼,党纪国法是绝不会放过的。我也是车前村的人,哥,你总该相信我吧!听我劝一句不要再闹了,田振宇的父亲还在等着上山呢,快回去吧!”
  田虎对这个族叔并无多少好感,“叔,那这个事情就落在你身上了!”
  为了要哄走他们,田官连连说,“没问题,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统一口径
  
  听到这个消息,韩情一下子昏迷过去了。
  布莱克泪水盈眶,哽咽着说:“我的上帝,这是真的吗?亲爱的田,你为什么不听从我的劝告,偏偏要回国呢?”
  太阳已经爬上三竿了,孤零零地悬挂在天上,发出惨白惨白刺眼的光芒。
  田野望了望天空,看了看手表,说:“时辰到了,咱们先葬了振宇的父亲再说。”
  村子里的一二百号男女老少披麻带孝,聚集在堂屋前。凄惨的唢呐声响起,夹杂着鞭炮声、哭喊声。
  在一片嘈杂声中,田虎拿起斧头,叮叮当当地钉死棺木,将一块红布搭盖在棺木上,田野拖着哭腔长长地吆喝道,“起棺啰!”四个彪形大汉,头缠白布,腰扎红腰布,脚蹬解放鞋,“嘿哟嘿哟”抬起了棺木。
  田虎抱着振宇父亲的遗像走在前面,一些老年人看得直掉泪,这本该是振宇做的事啊。
  三四个年轻的小媳妇架护着韩情,布莱克也在一旁照料。韩情哭得天昏地暗,几乎失去了知觉。送丧队伍一路迤逦着上了山,安葬了振宇的父亲。
  山风吹得孝布呼呼作响,韩情支持不住,一头扑倒在坟头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爹啊,这么多人来送您,您就放心去吧……”
  赵解放也没闲着,他向青杏县县委书记詹文波作了专题汇报。
  詹文波是个四十岁才出头的中年人,他是青杏县自己培养提拔起来的干部,凭着出色的察言观色和投上级所好的才能,他从县财政局办事员、副股长、股长、副局长、局长、副县长、县长,十几年来,一步一步爬到现在县委书记的位置上。追求连任与高升是官场的通则,詹文波认为自己还有年龄优势,倒不想追求连任,他还想往上动一动,到地级市里当个副书记、副市长什么的。上任伊始,大刀阔斧、励精图治,只是阔的是口号,图的是表面文章。这几年来,青杏县的经济虽然没有丝毫起色,但是新提法新口号一个接一个,叫得震天响,倒是吸引了不少领导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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