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4期
诱饵
作者:傅 汝
众人议论纷纷,要么该死的阿牛灌黄汤过了头,要么玩女人闪了腰。总之,水波粼粼的湖面上只见几只水鸭子在水面上扑打翅膀,哪有船影?
情形十分严重了,百变阎王又没有时间在渡口等待渡船,他知道沿湖疾驰一百多里地,可沿崎岖小道从后山插入赌镇。
当百变阎王进入会场在台中央出现的时候,令引颈久候的观众大失所望。虽然 从他高大的骨架上可以想象当年身躯的魁伟,但眼前却是一个背脊佝偻骨瘦如柴的糟老头儿,更糟的是满脸杂白的胡须掩盖不住伤痕累累的一张丑陋的面孔,仅仅剩下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这时台下发生了一阵骚动,因为耳台上还请来了赌镇的名流,其中自然引人注目的是销魂娘子林如梦,像她这样的韵味无穷的美人,平常看不见,一生也难见着几个,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就是再古板的男人,见到了这样一个造物主的杰作,也禁不住要多看几眼,女人也不得不自叹弗如。
不过,等到百变阎王入席坐定,从怀中掏出本花名册时,台上台下,顿时鸦雀无声了。连小贩也知趣地停止了吆喝。
百变阎王开始点名:应到的十名候选人,缺席金河堂堂主魔腕张、追魂帮帮主阴三刀,其他人选已在台下第一排坐定。
按报道顺序上台,首先上台的是“碎云殿”殿主李大悲。
李大悲冷峻深沉,煞气盈溢,似一尊索魂拘命的魔头。他手里提着一把刀,一把威震武林的“生死一决”刀。
“啊!”台上台下一片惊呼。
“宝刀!”
果然是一柄稀有的好刀!刀身湛蓝,冷然如霜,在秋阳的映照下,令人不敢迎视。
接下来是“海狮”帮帮主海啸天上台,此人性情暴烈,高大威猛,宛如雄鹰般自台下一飞冲天,强壮的身形带出劲急风声。
按照大会规则,三局两胜,为防止有人死缠滥打,每局限时一烛香尽。因是武林盛举,仅点打为止,一来扫了大家的兴,更重要的原因是这次推举出的武林首领,必须具有威震江浙黑白两道的武力。在江湖上行走,没有点到为止即行罢休的先例,往往是命运相搏,生死决斗,除非一方甘拜下风。因此,上台夺魁者均立有生死状,刀剑无情,不准许施放暗器和下毒这类卑劣手段。
海啸天的兵刃是一把利斧,明晃晃的利斧斜斜竖起,台下观众见这架势已看出海啸天决心斧劈李大悲。
手起斧落,那把寒光闪闪的大斧劲斩李大悲的脖颈,突然之间,一招变三招,由虚变实,但见斧光盘绕,漫天盖地。
内行都看得心驰神醉,海啸天这三斧,快慢有致,刚柔相济,杀气森森。就在海啸天连砍十八斧,将李大悲逼退丈外,斧势如一笔行如流水的好字,在收势时由于手腕颤抖,却是忽然滞塞,落下败笔,墨落纸面,无法弥补。
何况李大悲绝对不会给他补救的机会。
海啸天斧势极猛极劲,台下的人只听见“叮当”一声,海啸天发觉利斧劈中的不是李大悲那根瘦长的颈脖,而是利斧被磁石粘住,既不能使力,又不能抽回,面子上十分难堪。好在刚刚感到有失面子的一刹那,全身已麻,迎面倒下,随即便结束了横行东海的一生。
接下来,几位也没有机会同李大悲交手两局,均为一局惨败便申请放弃。
该轮到第九名上场了。
笑面髯公于卷云赤手空拳面对连胜六局的李大悲。
冲虚子在裁判席上已有点坐立不安,他与百变阎王、一光大师交换了一下眼色,说道:“于卷云于大侠,李殿主神器在握,你呢?”
于卷云袍袖一扬,也亮出了一把刀,他却是一把一指宽五寸长的柳叶刀。
冲虚子叹了一声。
百变阎王皱了皱眉,道:“开始吧!”
李大悲已杀得兴起,脸色铁青,怒瞪三角眼,手中“生死一决”宝刀幻化成无涯的银海,自六个不同的角度空袭于卷云。
在这生死呼吸之间,于卷云胡髯倒竖,大吼一声,和身反穿入如海刀光之中……
无论是台中央五名绝顶高手,还是台下众多看客,都看呆了。
于卷云手中的柳叶刀,刀法如此怪异,真可谓匪夷所思。于卷云在练这套古怪刀法时,曾在荒山古刹苦熬了整整十个春秋。刀法练成之后,依然听从了一位高僧指点,使自己戒欲念,并永远失去传宗接代的能力。不同于太监的是,颏下美髯依旧,嗓音粗重洪亮。
这时,只听见一连串兵戈交击之声,在刀光里夹着人的血、皮和肉的碎片。
李大悲面孔已扭曲变形,痛苦狰狞之状形如厉鬼还阳,他跌到台子边沿,一条右臂已被齐肩生生削断,断臂的手上还紧握那柄“生死一决”刀,身上伤痕累累,血染重衣!
最后一战!
于卷云对秦载!
人人都睁大了眼睛,尤其是销魂娘子,她多年的希望就要变成现实,她在心里祈祷。于卷云手臂轻舒,柳叶刀在这一展之间,刀光、刀势、刀意呼之欲出。瞬间,似乎于卷云这一刀,势在必杀。然而,于卷云已轰然捧腹倒地,嘴角渗出鲜血,一滴滴血落在雪白的衣襟上。
秦载凌厉的纯阳指,一招功成。
冲虚子率先起身,道:“于大侠救镇有功,按照约定,见人胜一局。现在秦小侠胜一局,一比一。最后一局定输赢!”
于卷云慢慢爬起来,道:“不必了,我认输!”说罢,便艰难地走下擂台。
既然新掌门已经产生,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没有人去想这场比武是否其中有诈?是否“还恩院”买通了于卷云,蓄意放水?
因为人们期待下一个节目:狂欢,盛宴,每一个老叟、老妪各得一个十两银子的红包!
台下欢声雷动。
销魂娘子从无比震惊中清醒过来,她到处寻不着于卷云的踪影。
只有海棠酒楼那扇木板门被撞开,酒楼已人去楼空,都奔“赌香阁”大厅观看新掌门,赴庆功宴!
销魂娘子匆匆穿过曲折回廊,推开桃花格子的那扇门,果然发现于卷云侧在锦榻上。
“卷云!”
她分开于卷云捂住小腹的手,不顾一切将他衣襟撕开,只见于卷云腹上一片紫黑,肚脐旁插了一根细小的银针。
“暗器?”
于卷云痛苦地点了点头。
“有毒?”
于卷云费力地睁开双眼,断断续续道:
“如梦,我……辜……辜负……了你……我……好……好恨呀!”
林如梦咬牙切齿道:
“这小贼好狠毒!我饶不过他!”
于卷云又道:
“如……如梦……我……我已……身中……剧……剧毒……死……死后……遗……遗嘱……由……六……六指鸭……交……交你……”
“卷云!卷云!别说了……”林如梦曾多次听于卷云半真半假说过,他若丧命江湖争斗,给她留下豪宅一座、金条一箱,让她搬到省城无忧享用此生。
林如梦揩去眼角流下的泪水,一双美目满是怨毒之色。
她猛一抹身,冲出了海棠酒楼的密室。
这时赌镇已是万人空巷,全都涌进了“赌香阁”的大厅,大厅临街也摆上桌子。到处充满喜庆气氛。
大厅首席,四位贵宾和武林老掌门、新掌门已经入席,秦载美俊的脸上阳光灿烂。
林如梦已经换了一套红色的礼服,显得雍容华贵,她一进大厅,像一道彩虹,只见她激动地微张着樱唇,眼神似乎因幸福而随时都会闪出火花。林如梦手里端着两只酒杯,径直走道秦载身旁,像母亲对待自己孩子般的温柔,亲昵地说:“我真心实意祝贺你!”说罢,便将手中酒杯递了一只给秦载。
秦载慌忙起身,接过酒杯,同时,百变阎王也站起来,同秦载一道分别站在林如梦两边。三人同时举杯,将杯中琥珀色的陈年佳酿,百年窖藏女儿红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