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3期

神农架老参劫

作者:李水源




  殷洪良见万建生不能出山,就把他安排在窝棚里,并为他准备了以防万一的应急物品,说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就率领众人向深山进发。
  
  只听得“咚”的一声,殷洪实像断线的风筝,飞过了平台,坠入了深涧。
  
  殷洪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为了避开那个神秘恐怖的深水潭,出了树林就上了北面的山梁。由于有了明确的目标,不再沿途寻找,大大节省了时间,到达那个山峰脚下,比昨天还早了两个小时。
  众人稍作休息,便开始爬山。由于山势奇陡,根本无径可循。大伙弯着腰,横着脚,抓住石缝,拽住荆棘,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大约爬了七八分钟,上到了一处台地。台地不大,却青草萋萋,山花竞放,蝶舞花丛。山风吹过,一阵阵清纯的香气扑鼻而来。青草像梳过似的,齐整整、平刷刷的一片,像一块巨大的绿色的地毯。
  再往上走,路程更难。不仅坡更陡,而且灌木更茂密,牵衣扯裳,划破手脸,叫人防不胜防。有的地方更是绝壁,必须依附古藤和绳索才能往上攀登。
  众人往上攀了三百多米,来到了一处较为平坦的缓坡前。殷洪良看了看地势,便吩咐大伙开始寻找。众人猫腰弓背,拨草弄石,忙碌了大半天,仍然没有见到人参的影子。
  殷洪实、王二狗累得满头大汗,心里焦躁,全身懒懒地靠在大石上不想说话。张义成却不管不顾:“殷老板,像我们这个找法,到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人参?”
  殷洪良显得胸有成竹,不急不躁,慢悠悠地说:“我在东北挖参的时候,听老挖参人说,真正的老人参‘独’得很,不折磨你十日半月脱层皮,它是不会现身的。挖参人若是心猿意马,就会劳而无功,空手而归。因此,挖参的人要心诚,百折不挠,在经历了千难万险之后,必然会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难道我们的心不诚吗?”张义成本想说“为了找人参,我们搭了多少条性命”,又怕殷洪良听了不高兴,话到嘴边生生地咽了回去。
  殷洪良解释说:“当然,我说的心诚是一个方面,另外还要看缘分和运气。世间什么事情都一样,有福之人自然会得到,无福之人得到了也会失去。说白了,就是一个命。”
  “你越说越玄,我听不懂。”
  “想想你就懂了,假如没有那个老者的出现……”说到这里,殷洪良叹了一口气,便不再往下说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王二狗,听了心里怦然一动,刚想问什么,却又改了主意,喉结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照你这么说,我们要做安营扎寨的长期打算了?”殷洪实插嘴问了一句。
  “那倒不一定。” 殷洪良望了一眼虚幻缥缈的峰顶,说:“据挖参人的经验,越是险峻的地方,越是人烟不到的地方,越就有老人参出现的可能。我预感,这个峰顶就有戏。走,我们直接上峰顶去找。”
  其它三人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手脚并用地向峰顶爬去。快要接近峰顶时,天就黑了下来。为了保证安全,就近找了个山洞安歇。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殷洪良等人便往峰顶进发。工夫不大,就到了峰顶。只见东方天际云层里喷射出一片红光,一轮红色的火球穿云破雾,腾空而出。在旭日的照耀下,天空折射出万道霞光,远山近峰,在彩色的雾海中若隐若现。
  殷洪良说:“我们是西北面上来的,现在从东南方向下山,找找向阳坡地,说不定能找到人参。”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张义成指着左边的方向说:“你们看,那几棵松树长得好怪!”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松树枝叶茂盛,却看不到树干,像倒挂在天上,随风摇摆。
  为了看个究竟,众人折转身,翻过一道山崖,发现前面一个二十多米高的陡崖下,有一个巨大的平台,那几棵松树就长在平台的边上,奇异的是,它不朝天长,而是横向伸向空中。其中较大的一棵,像似被古藤缠住,一圈一圈如同螺纹,显得古里古怪。
  殷洪良正待细看,眼前突然闪过一片红霞,心中疑惑,不由自主地看看天空,依然是阴沉沉的,刚要说奇怪,突然看到松树不远处的大石旁,长着一棵巨大的人参苗,头顶着那颗红彤彤的果实,宛如一把火炬,把整个平台映得通红通红。
  人参!殷洪良强压住心头的狂喜,轻轻地叫了一声。这一声,恰似一声惊雷,震得众人目瞪口呆。闷了一会儿,张义成兴奋地说:“人参爷爷,我们可找到你了!” 殷洪实抱着殷洪良,使劲拍打着他的后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王二狗张着嘴“哈哈哈”地在一旁傻笑着。
  殷洪良放好绳索,吩咐王二狗在上面看好,与殷洪实、张义成下到了平台。殷洪实刚刚解开绳索,迫不及待地奔向了那棵人参苗。就在这时,那缠绕在松树上的古藤突然飞了起来,向他拦腰扫了过去。只听得“咚”的一声,殷洪实还来不及明白是什么回事,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越过了平台,坠入了山涧。
  一条黑色巨蟒,迅即游到人参苗旁,两只眼睛闪着幽幽的绿光,长长的黑紫色的信子不时伸出抖动着,并发出“咝咝”的声响。
  张义成一看一条巨蟒在前,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心想,前面是万丈深渊,后面是悬崖峭壁,根本无路可逃,只有抱着一死的决心,跟巨蟒拼个你死我活。手握砍刀,与巨蟒对峙着。
  那巨蟒见张义成不动,认为有机可乘,昂直了上半身,张开血盆大口,一个猛虎扑食般地冲了过来。张义成一看不好,忙侧身闪过,并照着黑糊糊的蟒身死命地砍去。只听得“当”的一声,他震得手臂发麻,砍刀随即脱手,飞上了半空。巨蟒见没有得手,反而被对方砍了一刀,气极发怒,不待回头,竖起高高的尾巴,泰山压顶向张义成当头罩去。张义成反应奇快,身手也了得,跳闪腾挪,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蟒尾落地,顿时土崩石裂,碎石乱飞。
  巨蟒颇有灵性,见已把张义成逼到了悬崖边,无路可退,迅速转身,昂首翘尾再度扑了上来,那动作如武林高手,快似闪电。
  眼见张义成危在旦夕,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殷洪良暗喊一声“不好”,抓住背篓的底部,迎面朝蟒头罩了过去。
  巨蟒见一物件飞来,张口就吸,待到跟前才知空洞无物,急忙将头一摆,背篓偏了准头,没罩住蟒头,落在了地上。张义成趁此机会逃出了刚才的险地,躲过了一劫。
  殷洪良一心想救张义成,也未顾及自身安危,待背篓脱手,才发现自己与巨蟒近在咫尺,巨蟒哪里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身子一个回扫,像捆粽子一样把他缠了个结结实实。
  殷洪良立刻感到身上像被上了绳索似的动弹不得,幸好两只胳膊未被缠住,不等巨蟒张口,双手竭尽全力掐住了巨蟒的脖子。
  张义成捡起了砍刀,见巨蟒在地上不断地翻滚着,怕一不小心伤着了殷洪良,不知所措地举着砍刀,呆呆地站着。
  殷洪良感到骨骼作响,一阵窒息,为了转移难以承受的痛苦,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巨蟒的脖子,疯狂地乱咬起来。一口两口,咬着咬着,他觉得一股腥腥的、粘粘的液体直冲喉咙,呛得难受,只好不顾一切地狂吞起来。
  渐渐地,殷洪良感到巨蟒缠绕的力气也在逐步变弱,呼吸比刚才要顺畅了许多,自己的肚子却胀得要命,胸膛内如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仿佛要炸开一般。他死命一挣,居然从蟒身的缠绕中弹了出来,只是那双手仍然掐着巨蟒的脖子不放。
  张义成见机上前,举起砍刀,照着蟒身一阵狂砍,直砍得身首分离为止。殷洪良脱离险境,浑身瘫软,肚子翻江倒海,把口一张,一股紫黑色的血喷射两米多远。紧接着,翻肠倒肚地狠吐了一气,刚觉得好受一些,却看见那没有蟒头的身子突然飞了起来,像长了眼睛似的,直扑那棵人参苗。“不好,巨蟒要毁人参苗!”殷洪良喊叫了一声。张义成一见,飞身上前,手握挖锄,眼到手到,振臂一挥,那蟒身偏了方向,落在那块巨石上再也不动了。
  此时,那棵人参苗在迎风摇摆,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它无关,展露着一身富贵的身躯,依然是那么红,那么亮。
  
  万建生已不知去向,小溪下游不远处发现了他的一只鞋子。
  
  这是一棵罕见的人参,至少在千年以上。它的身子比大人的拳头还要粗,整个形态如同人的模样,身子、手臂、大腿一应俱全,最怪的是头,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它始终呈现的是正面相,隐含一股仙气,真像活人一般。
  殷洪良手捧人参,眼泪流出了眼眶,先是悲悲切切、凄凄惨惨,到后来痛哭流涕,哭得酣畅淋漓。过了许久,他才不再哭泣,唤过了张义成,说:“我一生阅历无数,从没见过这样一棵人参。俗话说,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棵人参足足在一斤以上,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啊!在没出手之前,我俩得提高警惕,小心呵护,不得有任何的闪失。”张义成一拍胸脯:“老板这么看得起我,我就是肝胆涂地,也在所不惜,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殷洪良抖开红布,扯了一些新鲜野草,和参苗叶子一起,铺在了红布上,然后,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地把人参放在了上面,打成一个红布包,结结实实地绑在了自己的背上,和张义成一起攀上了悬崖。上得崖来,却不见了王二狗,幸好绳索拴得很牢,没有发生意外。要不,他俩在崖下可就叫天天不应了。
  也许,这棵人参实在太珍贵,惊动了天神。殷洪良、张义成刚上崖来,就见风起云涌,乌云四合,一时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搅得天昏地暗,地动山摇,豆大的雨点顷刻而下,打在人身上隐隐作痛。他俩无处躲雨,想起了昨晚宿营的山洞,便疾跑起来。
  他俩跌跌撞撞地走进山洞,却意外地看见了王二狗。
  原来,王二狗对悬崖下面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先前巨蟒扫飞了殷洪实,他已是面如土色,浑身发抖。后见巨蟒缠住了殷洪良,小便尿了一裤子。心想,下面的人已经是劫数难逃,现在大势已去,我不能留在这里陪葬。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脚底下抹油溜之乎也。这次三人重逢,实是狂风暴雨造成的机缘巧合。不然,王二狗早就下山了。
  王二狗见他俩进来,先是一愣,接着转身就跑,嘴里一个劲地喊 :“鬼,鬼,鬼!”
  张义成怒火中烧,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王二狗的脖颈:“你这个不仁不义、丧尽天良的东西,睁着你的狗眼好好瞧瞧,我俩到底是人是鬼?”
  “你……你,我……我……”王二狗自知理亏,张口结舌,结结巴巴地回答不上来。
  “你以为我们葬身蟒腹了是不是?你觉得我们永世不会再回来是不是?你做的事狼心狗肺、禽兽不如,我劈了你!”张义成举起了砍刀。
  殷洪良见状,急忙制止,劝道:“张义成,不得鲁莽,二狗纵然有错,还不至于砍呀杀的。”说罢,他转向王二狗:“俗话说,蝼蚁尚且偷生,你要逃命,我不怪你。只是我俩生死未定,你却先溜,心未免太狠了点。”
  王二狗见殷洪良有原谅他的意思,忙说:“我是鬼迷心窍,一时糊涂,你们是大人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殷洪良点点头:“这件事已经过去,不必再提。你们两个都过来,我有重要事情要说。想当初,我们出来十二个人,如今只剩下我们三个和万建生了。经历磨难和艰辛,现已找到了人参,但它是用八条性命换来的。开始我就说过,这个宝物不管值多少钱,必须分成十一份,一份也不能少。按理说,这么多天来,我们生死与共,共赴磨难,说这话有伤兄弟的感情,但我还是要说,我们活着的每一个人不能心存贪念,不能独吞十一个人的共同财产。”
  张义成急忙表态:“放心吧,殷老板,我不是那种人。”
  “那是,那是。”王二狗赶紧随声附和。
  殷洪良一脸的庄重和严肃,说出的话也比较固执:“不是我不相信,除非发个毒誓,首先从我开始,如果我心怀不轨,叫我天诛地灭。”
  张义成想了一会,跟着说:“我要是想贪人参,就叫天雷劈了我。”
  王二狗也说:“假如我心怀叵测,叫我有家不能归,不得好死。”
  殷洪良听了,心头一松,一阵钻心的疼感又袭了上来。他软软地靠在一块大石旁,苦笑了一声:“我这伤恐怕一时半刻好不了,在路上说不定需要你们照顾呢。”二人忙点头应允。
  洞外,雷已消声息鼓,风已悄无声息,雨却一个劲地下着,整个大地烟雨朦朦,混沌一片,眼见天色渐暗,三人只好在山洞里留宿了。
  次日天刚放亮,三人匆匆下山,沿溪而下。殷洪良正走着,忽听身后远处传来可怕的声响,神色一变:“不好,山洪下来了!快,快,快往山上跑!”他招呼着同伴,手脚并用地朝上跑去。
  三人刚到山腰,山洪如万马奔腾,几米高的水头,咆哮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腾而下。平时难以撼动的巨石,在山洪面前显得软弱无力,像皮球似的快速地向前滚动着。顷刻之间,平时连脚背都淹不到的潺潺细溪,变成了一条宽十几米的湍急河流,如同一条黄色的巨龙,横空出世,势不可挡。
  山洪来得凶猛,走得也迅速。两个小时以后,小溪又恢复了往日娇柔软滴的模样。
  殷洪良走着走着,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张义成见他神色有异,忙上前搀扶着他问:“您怎么啦,是不是伤痛难忍?”他咬着嘴唇,用手指了指脚下,蹦出了两个沉甸甸的字:“窝棚。”
  张义成这才想起来,他们住的窝棚就搭建在小溪旁的山坡上,看来万建生此次是凶多吉少,难逃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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