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12期

民国大侠王亚樵

作者:王建章




  戴笠见此信寄自上海,失声大叫:“不好,王亚樵已逃离上海了。”转而对沈醉大骂,“全是他妈的一群废物!居然让王亚樵一伙从你们眼皮底下逃走了。我看你们再想什么法子去逮捕王亚樵……”
  
  九
  
  王亚樵等逃至香港后,很快与“西南派”首领人物取得了联系,被安排住进光明路一号公寓,并共同谋划刺蒋行动。这回他们吸取以往的经验教训,周密计划,精心准备,不搞盲目行动,务必杀蒋成功。
  经过策划,王亚樵派手下到南京晨光通讯社,以记者身份接触国民党高层,打探蒋介石行止,伺机下手。晨光通讯社于民国14年春成立,并开始发稿。王亚樵踌躇满志,信心十足,他坚信,总有一天,蒋介石会倒毙在徒众的枪口下。
  民国十四年11月,经过几个月筹备的国民党四届六中全会在南京湖南路中央党部礼堂召开,各新闻机构都派实力记者前去采访。
  上午,参加会议的中央执监委员预定开幕式后,在会议厅门前集体合影留念,因久等中委蒋介石未到,行政院长汪精卫只好牵头带领全体中委拍照。汪精卫身穿得体的灰白色西服,满面春风。今天,他心情十分舒畅,各实力派代表都参加了会议,蒋介石推举他主持了开幕式,使他在会上大出风头。
  “大家不要再等了,蒋先生有要紧的事情处理,我们来一起照!”汪精卫优雅地招了招手,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走到中间位置,摆出庄重的仪态,露出和蔼的微笑。
  “砰——”一声枪响,化装成记者的孙凤鸣从箱式相机里掏出手枪,举枪便射,汪精卫应声倒地。平时威风凛凛的国民党高官们此时惊惶失措,乱了手脚,四散而逃。特务们蜂拥而上,乱枪齐发,顷刻,孙凤鸣便躺在血泊里。
  所有闲杂人员被驱赶殆尽后,蒋介石才从楼上密室内走下来,抱着奄奄一息的汪精卫,显得十分悲痛,大声呼喊道:“兆铭兄!”
  汪夫人陈璧君泪流满面,指着蒋介石愤怒地吼道:“蒋先生,你不让兆铭干就算了,让他出国好了,何必暗地里下毒手呢?”
  蒋介石十分尴尬,连忙说:“别误会,别误会!”扭头对侍卫们咆哮道,“还呆着干什么?快送汪院长去医院救治!”
  中央全会,汪精卫被刺,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冯玉祥、李宗仁等各派领袖纷纷质问、指责,要蒋介石给全国一个明确的交代。蒋介石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按先例,中央党部开会,安全保卫工作由宪兵司令谷正伦、首都警察厅长陈淖、中央组织部调查科长徐恩曾共同分工负责。案发后,三家组成专案联合侦缉处,开展侦破工作。可是,四五天过去了,凶手死了,晨光通讯社关门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凶杀案毫无进展,蒋介石如坐针毡,无奈之下,召来戴笠。
  “他妈的一群蠢猪!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是让你们白吃饭的!什么革命灵魂,领袖耳目?狗屁不如!”蒋介石骂了一通,还不解气,又愤怒地吼道,“居然让刺客到中央党部来行凶,限三天内破案,找不到线索,不要见我!”
  戴笠收紧双腿,“啪”地一个立正,语调铿锵有力,“请校长放心,不出三天,学生一定查明真相!”
  戴笠开始分析这次枪杀案:很显然,这次枪杀的目标是冲校长而来,要校长脑袋的不会是共产党,因为共产党不主张搞恐怖暗杀,那么只能是反蒋派。在反蒋派中,谁又有这么大的胆量、技术、谋略、手段?除了王亚樵,在中国恐怕找不到第二人。看样子,这王亚樵的头不拿下来,我戴笠的头迟早会被校长拿走。如果说在上海,戴笠对王亚樵尚存一念师徒之情,还抱有一线携手合作的希望,此时,在戴笠的心目中已经荡然无存,恩断情绝。
  据戴笠所知,晨光通讯社所有负责人的详细履历、京中保证人及经费来源,每日发稿内容都要报南京市委宣传部和中央宣传部审核,平时还要接受中央通讯社的管理。沿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一下子查出两个至关重要的人:一个是南京钟山中学校长李怀诚,另一个是浙江人项仲霖。
  戴笠命令将两人抓来,严加拷问。
  李怀诚是王亚樵的故交,与王亚樵一起参加过“福建事变”并献计王亚樵装扮成码头工人逃避香港,并亲自护送至船上。
  戴笠一见到李怀诚,好生面熟,猛然记起半年前乞丐捎信的事,狞笑道:“嘿嘿,大胆的乞丐,上次就让你溜了,果然是王亚樵的同伙。”对几个行刑的打手命令道,“给我好好地伺候一下他。”
  李怀诚毕竟是一介书生,酷刑之下供出晨光通讯社人员名单及家庭地址。通讯社社长“胡云卿”其实就是王亚樵手下大将华克之。根据所掌握的情况,戴笠开始了大逮捕。
  再说孙凤鸣行刺之前,王亚樵已作了周密的部署,命令华克之率晨光通讯社人员立即撤离,转道上海,乘船赴港。
  许志远等人逃至上海后,发现孙凤鸣的妻子崔正瑶突然失踪,王亚樵命令华克之、张玉华打听其下落,带她安全返港。
  崔正瑶,江苏仪征县城人。她读过女子中学,思想开放、新潮。当丈夫选择了一条以身报国之路时,她为丈夫斟了一杯壮行酒:“凤鸣,假若你遭遇不测,我会为你守一辈子的!”可当她听到丈夫牺牲的消息时,悲痛得失去理智,在上海竟与同伴失散了。
  为了寻找崔正瑶,华克之与张玉华分头行动。
  根据叛徒提供的线索,戴笠得知张玉华、华克之一个住在静安寺路沧州饭店,一个住法租界赫德里路。戴笠觉得这两个人十分重要,如果擒获,等于砍掉王亚樵的左右手。谁能担此重任呢?戴笠左思右想,还是认为沈醉较为合适。于是,戴笠把沈醉召来,仔细交代了任务。
  一天,手下报告说,张玉华在沧州饭店露面,由于不敢肯定,怕打草惊蛇,所以没冒然下手。沈醉闻讯后,装扮成食客,去沧州饭店核实,果然是张玉华。沈醉为了立大功,令手下不要妄动,在附近布下眼线,希望有同伴来找张玉华,好一网打尽。直到晚上,没有一人来找张玉华接头。沈醉担心夜长梦多,不再等待,派两名特务把住张玉华的房门,自己率一名特务守候在楼后窗下,使一名特务故意在楼梯口拉住饭店老板大声喊叫:“王亚樵的同伙张玉华在这饭店里,你把他藏到哪里了?快交出来!”
  房间里的张玉华一听,知道特务已封锁楼梯口和通道,只好打开窗门,从楼后逃走。因楼太高,张玉华跳下去时,腿摔伤了,还未爬起,即被沈醉按住。
  张玉华被捕后,无论沈醉怎样拷打,始终不肯吐出关于王亚樵的半句话。此时,特务进门报告说:“华克之在赫德里出现了。”
  沈醉立即率十二名手下乘小汽车赶往赫德里。此时,天色已黑,他们在离华克之寓所约半里路的地方下了车,乘黑夜悄悄包抄过去。
  这是一个狭窄的里弄,华克之就住在一幢普通的二层楼房上。沈醉见房里没有灯,估计华克之不在,于是,轻轻敲开房东的门,出示证件后,用手指了指楼上。中年妇女明白了,轻声说:“白天出去的,还没有回来。”
  沈醉立即吩咐手下在弄堂两端暗中监视,自己带三人上楼,撬开房门。房东正要开灯,沈醉赶紧用手拦住,他担心华克之远远地见到灯光,受惊转身而逃。
  沈醉以纸捂住电筒,将屋子整个检查了一遍。屋内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一张写字桌,几把木椅子。写字台上整齐地排列着三四十本书。沈醉打开抽屉,里面有几封信和一张不大的照片,是华克之和他妻子的合影。
  搜查完后,沈醉嘱咐手下说:“你们去楼下埋伏,千万不要来回走动,若他回来,放他上来,我自有办法对付。”
  沈醉和衣躺在华克之床上,握着一把威力很大的两截式驳壳枪,全神贯注地盯着房门,听着外面的动静,心想:华克之一进门,在开灯前出其不意将他击倒,当然,能够活捉他更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醉始终没敢眨一下眼皮,直至天亮,不见华克之的人影。沈醉仍不死心,将十二个特务分成三班,轮流在房内、楼下守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戴笠找他有要紧的事,他才离开,仍留下三名壮实的特务继续监视。
  原来,在11月6日那天中午,华克之听说某处“疯女”像崔正瑶,匆匆赶去核实,却不见人影。晚上约九时返回,素来机警的华克之和往常一样,在进入弄堂口时,又突然乘人力车到街上转了一圈,回来时,躲在一处较高的位置观察他所住的房间。临出门,他设了一处机关:以一棉线系在门框上,一头系一铁钉和一块白手帕,从窗缝里牵出去,若有人开门,棉线自断,白手帕连着断线自然掉落,不会发出大的声响。张玉华被捕后,他更加谨慎小心,左看右看不见白手帕,知道特务到过他的房间,料定有特务埋伏,便迅速转身离开此地。
  且说戴笠召回沈醉,说:“有人在新亚州饭店发现了一个身着黑色衣服的女人很像崔正瑶,找到了崔正瑶,等于找到王亚樵在上海的门徒,王亚樵平时最讲哥们义气,孙凤鸣死了,他一定设法寻找崔正瑶的下落,即使不供出王亚樵的情况,也可以引他们上钩。”
  沈醉通过辨识,果然是崔正瑶。他没有立即逮捕他,而是以她作诱饵。凡与她有接触、联系的人,一律秘密跟踪、逮捕。经过审问,没有一个是王亚樵的“斧头党”成员。沈醉担心时间长了会有闪失,下令逮捕崔正瑶。
  崔正瑶被关在一间宽敞明亮的房子里,用品齐全,生活优裕,还有一名女佣专门服侍她。
  戴笠亲自来到房间看望,显出十分怜悯的样子说:“王亚樵这个人不可深交,他表面上对部下好,实际上是想利用部下替他卖命。孙凤鸣太年轻了,头脑发热,受他蛊惑,误入歧路,把命搭进去了,丢下你一个年轻女子守寡、受苦,他却得了一大笔赏金在香港逍遥取乐,肆意挥霍。”
  崔正瑶目光呆滞,像没听到戴笠的话一样,不予理睬。戴笠继续说道:“有朝一日,王亚樵会杀人灭口的,崔女士可千万要小心啦!”
  任凭戴笠怎样说,崔正瑶只是咬紧双唇,缄口不语。
  戴笠见软的不起丝毫作用,将崔正瑶打入阴暗、潮湿、充满腥臭味的牢里,三十六种刑具一一奉陪。
  经过刑具的刺激,崔正瑶一片混沌的大脑反而清醒了过来。她知道,人死了,再也不能复生,何况是为国而死。于是,她化悲痛为仇恨,只要有一丝气息,对特务就骂不绝口。
  戴笠有意放风,将崔正瑶受刑的照片有意贴出去,以引王亚樵上钩。崔正瑶早防备到这一招。
  一天夜里,她说通了一个与自己是同乡的女看守,求她弄到一支铅笔和两张纸,写了两张条子:
  “从我的积蓄里给持此字人银洋十块。”
  “琪琳今夜即死,远亲不必参加葬礼!”
  两张条子写好后,崔正瑶托女看守尽快交给法租界的陈中军,让他设法转告王亚樵。
  崔正瑶乳名“琪琳”。孙凤鸣在上海加盟王亚樵、华克之、郑抱真少数核心人物知道。
  崔正瑶已抱定一死,到天国与孙凤鸣为伴。为了防戴笠以她为诱饵,于是想出这一绝招,暗示远在香港的王亚樵没有必要前来冒险。当女看守告诉她已平安送达时,崔正瑶才无牵无挂,将衣服撕成条状,勒颈吊窗而死。
  再说贺波光等几个人由于时间短促,没能逃出南京,水、陆、空均被封锁,只好暂避南京市郊宝堰。
  戴笠往返上海、南京,亲自督阵指挥,并逮捕了贺波光的母亲,迫使孝子贺波光投案,酷刑之下,供出这次谋杀目标主要是蒋介石。
  戴笠侦破谋杀案的时间不长,王亚樵手下先后被抓的案犯有三十余人,其中有一人是汪精卫、陈公博安插在晨光通讯社里的。晨光通讯社的成立,是胡汉民通过汪精卫指示陈公博帮忙操办。汪精卫的手谕摊在陈璧君的面前,陈璧君便哑口无言,不再吵闹了。刺汪案的侦破,解了蒋介石的围,蒋介石很高兴,对戴笠的工作表示满意。欣喜之余,额上不由得渗出冷汗,原来那几粒子弹是射向他的,上帝保佑我,幸好那天没有出头露面,否则早见阎王。他立即给戴笠下了道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捕捉王亚樵,死活不论。
  戴笠经过周密筹划和精心准备后,立刻带领二十余名骨干分子,赴香港捕杀王亚樵。然而,他深知王亚樵的情报系统非常厉害,加上自己多次到香港秘密捕人,香港警方对戴笠已表示不满。所以,这次行动,戴笠十分保密。为了减小目标,他采取化整为零的办法,分头进入香港。戴笠自己则租了一艘大型的豪华游艇,和副官贾金兰一起,以旅游观光者的身份,打算瞒过香港警方,悄悄潜入香港。
  戴笠的行动很快被王亚樵桢悉。“西南派”领袖胡汉民亲自与香港总督葛洪亮协商,请香港当局按国际准则,保护政治犯王亚樵的安全。王亚樵则亲自出面请香港警务处长亨利·勃郎共进晚餐,并向他透露戴笠到港捕人的消息。
  戴笠所租的豪华大游艇进入香港本岛卢吉道三号码头,戴笠一副巨商打扮,与佣人打扮的贾金兰一前一后,气宇轩昂地走下游艇。抬头一看,三号码头上,站立着十多位身穿蓝色哔叽警服的港警,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像等待一个嫌疑犯人,觉得有些不妙。香港法律明确规定,禁止私人擅自携武器入境,因公务需要必须事先申请,须在英国驻本国领事馆办理枪照。戴笠担心走露消息而没有申办枪照,今天可能要遇到麻烦了。戴笠灵机一动,转身朝贾金兰使了个眼色,贾金兰会意,二人并肩而行的瞬间,相互调换了一模一样的手提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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