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12期

民国大侠王亚樵

作者:王建章




  婉君仿佛看见了亲人,她哭诉道:“自你出逃后,官兵查出我家门前的脚印,说我家暗通窃匪。日本人将爹娘以助匪逃匿之罪活活打死了,我被迫去一家戏馆学唱黄梅戏。十四岁时,班主见我有几分姿色,遂起不良之心,欲纳我做妾,我宁死不依,被赶出戏馆,现在整日在街上卖唱讨钱糊口。”说完大哭起来。
  王亚樵心如刀绞,他十分同情怜悯婉君,说:“跟我走吧,我把你当亲妹子,照顾你一辈子。”
  王亚樵很快聚拢旧部,以洪泽湖为据点,集结农民自卫军2000余人,开展革命活动,建立洪泽湖革命政府。
  执掌安徽军政大权的新军阀陈调元闻报大怒:“老子宁肯投降老蒋,改头换面,变成革命军,岂容乡野草寇来革我的命?”迅速抽调两个团的兵力包围了王亚樵的领地。这些农民军多使用大刀、长矛,敌不住陈调元的枪炮。王亚樵指挥部下立即突围,各自疏散。
  王亚樵突围后,来到南京,发动工会,组织宣传队、卫生队、担架队三千余人,随军支持北伐。
  随着北伐军的节节胜利,王亚樵内心一阵阵欣喜:中国图强指日可待,人民扬眉吐气为期不远矣!然而,一些怪事又层出不穷:北伐军所占之地,大官僚、大地主并没有被惩治,甚至仍原地作官;一些军阀摇身一变,成了国民党革命军头。那些思想激进,革命要求最强烈的工人、青年学生或遭秘密逮捕,或遭枪杀;革命意志无比坚定的共产党人被排挤、驱逐;工人纠察队不准参加对敌军事行动,甚至被莫名其妙缴械。
  老蒋怎么了,莫不是想借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打着“国民革命”的旗号,达到谋求统一中国,实现个人独裁统治之目的?随着上海、长沙、武汉等事变,蒋介石的真面目已暴露无遗。他已公开举起屠刀,杀向了帮助、支持自己北伐的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血淋淋的事实也证明了王亚樵的猜测。王亚樵深深失望了。然而,他不能忍受蒋介石就这样将新兴的国民革命断送掉,只要王亚樵有一口气,就要为实现孙先生遗愿而呐喊,血战到底。
  王亚樵几次约见蒋介石,以面陈所思,直言相谏。蒋介石借军务繁忙而推诿,并告之说:“你已被国民政府委任为津浦铁路护路司令,此职十分重要,很多人想得此位而得不到,望竭诚为党国效力,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民国十六年4月18日,南京国民党政府举行奠都仪式,孙科让王亚樵以工人代表身份发言,因为王亚樵十几年来一直在安徽、上海、南京等地奔走革命,在工人中影响很大,一呼百应。王亚樵昂首挺胸走上主席台,说:“孙中山先生所倡导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及民生、民权、民族的三民主义随先生逝世已无踪影矣。国民革命横扫大半个中国,何故半途而止?反而将刀枪举向帮助支持北伐革命的工农群众、青年学生耳?凡革命之地方,农民没有得到地权,工人没有得到新生;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依旧横行乡里城镇,请问革命实质何在?目的意义何在?工人兄弟们不禁要问:是真革命耶、假革命耶?余以为:当局借先生威名,打革命旗号,实为个人集结力量,谋取实力,实现独裁统治耳!旧军阀打倒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更大的军阀。”王亚樵情绪激昂,紧握拳头,高高举起,慷慨陈词,以大量事实揭露蒋介石屠杀革命、背叛革命的罪行。
  坐在主席台上的蒋介石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变得乌紫。
  
  五
  
  北伐军攻陷武昌后,陈调元摇身一变,成为国民革命政府安徽省主席。“四·一二”事变后,陈调元积极推行蒋介石反共政策,大肆逮捕、屠杀革命群众。
  王亚樵对张国屏、蔡克强、余亚农等几名亲信说:“凡国民革命所不及,我有责任与义务努力尽至之。”他决定拿陈调元开刀,向蒋介石集团打响政治谋杀第一枪,实现自己彻底革命的愿望。
  张国屏、蔡克强、余亚农各带两名助手,奉王亚樵之命,秘密潜入合肥。按事先计划:张国屏一组负责在省政府附近守候,蔡克强一组负责在其住宅地阻击,余亚农一组机动策应。
  一天早晨,张国屏和两名助手夹着公文包装扮成公务员混进省政府办公室。张国屏独自上楼,让其助手在下掩护。主席办公室内,一个胖胖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低头在办公桌上整理公文,张国屏掏出手枪,对准其脑袋“叭叭”两枪,将其击毙,乘混乱之际,三人离开省府,逃之夭夭。
  三个小组兴高采烈回到上海。报纸上所发的消息却是:《安徽省府发生血案,建设厅长张秋白被击身亡》。原来,蒋介石下野后,陈调元去浙江奉化蒋介石老家看望他:一来安慰一下主子,二来探探虚实,三是为了表明自己忠心耿耿,盼望主子早日复出,顺便转道庐山闲游,没有回合肥。在陈调元离皖之时,由副主席兼建设厅长张秋白替其行使职权,还没代行三天,却成了替死鬼。而张国屏并不认识陈调元。
  几个弟兄非常内疚,无颜面对王亚樵。王亚樵知情后,便让华克之出面,把三个组长接到自己家里,让发妻王淑英亲自烧菜。王亚樵主动朝三位弟兄敬酒,说:“此次出击,全国震动。序幕已拉开,好戏还在后头,主角还须仗靠各位兄弟来演。陈调元虽没被击毙,主要责任在我消息不通,谋划不密,不怪诸位。大家一路辛苦,王亚樵略备薄酒,为各位弟兄接风洗尘。”
  张国屏、蔡克强、余亚农很受感动,异口同声说:“我们唯九哥之命而从之,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蒋介石复出平乱后,最令他寝食不安的是江西的红军。共产党一旦得势,将无法收拾。他决定调30万大军,分六路一举剿灭之。为了筹措反共经费,蒋介石在全国实行“米照捐”。陈调元在安徽率先响应,积极推行。地方贪官污吏巧立名目,变本加厉,搞得百姓苦不堪言。王亚樵组织“安徽旅沪同乡会”,发起召开抵制“米照捐”运动,同时派出六路代表,分别到上海、南京、安庆、合肥、杭州、武汉请愿,组织米船停运,米行摆市,造成米价飞涨,民怨沸腾,城乡一片混乱。蒋介石不得不取消“米照捐”,将陈调元调离安徽。
  当蒋介石得知这场运动的幕后策划者是王亚樵时,气得咬牙切齿,命令上海警察厅查封安徽旅沪同乡会馆,密令戴笠监视王亚樵的一举一动。戴笠隐隐感觉到,他与王亚樵由义结金兰到变成仇敌之间的厮杀不可避免了。
  
  六
  
  民国二十年3月1日,蒋介石因约法问题与胡汉民大吵大闹。胡汉民是蒋介石的老师和前辈,时任国民政府委员、国民党常务委员,又是立法院长。胡汉民平时经常提醒蒋介石:“做事要尊重大家的意见,不要过分。”蒋介石对他早就不耐烦,可碍于胡汉民是国民党元老,表面上哼哼哈哈,敷衍了事,这次为约法问题终于吵了起来。
  事后,胡汉民被囚禁在南京汤山,引起了汪精卫等国民党上层人物的震怒,更激怒了“西南派”。他们派人携二十六万元巨款到上海找王亚樵杀蒋救胡。王受命后,经过周密的计划,派出两路刺客,分赴南京、庐山,伺机下手。杀手陈成隐蔽在蒋介石旅馆附近的树林中,静等蒋的出现。下午三点左右,蒋介石身穿长袍,背着手,走下石阶。他想到旅馆外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陈成掏枪就射,但由于距离太远和过分紧张,子弹从蒋介石耳边擦过。几名卫士飞奔而来,护住蒋介石,一阵乱枪,将陈成打死。
  南京一地,郑抱真等四名杀手终于等到一次蒋介石演说的机会,他们化装成记者和学生混进会场。四名杀手无法靠近讲台,十分着急。他们越是往前挤,越引起一帮人的注意,给拼死挡住。担任总联络人的王亚瑛见周围军警林立,室内暗探、特务密布,担心杀蒋不成而暴露身份,反误大事,便发出了“暂缓执行”的暗号。
  两次杀蒋未成,王亚樵按“西南派”倒蒋必先去宋,以“乱其经济组织”的指令,决定了下一个刺杀目标——宋子文。
  民国二十年7月21日,王亚樵了解到宋子文将于次日返沪的情报,便派三路杀手到宋子文可能到达的车站、码头守候。王亚樵亲率龚春浦、张文龙到最有可能出现的上海北站。
  乘客从站台鱼贯而出,“那个瘦个子就是宋子文。”王亚樵用手一指,龚春浦、张文龙举枪便射,恰好宋子文被一石柱遮住,没有击中,其秘书唐腴胪连中两枪,倒地身亡。
  数案并发,使蒋介石大为震怒,当即命令任军统特务处长不久的戴笠迅速查明系列谋杀案系何人所为。
  戴笠经过仔细调查,确认此案系王亚樵所为,并如实向蒋介石汇报。戴笠与王亚樵曾是结拜兄弟,认为他是一位难得的人才,成立特务处时,曾向蒋介石推荐起用王亚樵,但蒋介石说:“此人思想左倾,行为放纵,独来独往,不能为我所用。”
  蒋介石听完戴笠的汇报,决定对王亚樵实行政治收买,并要戴笠寻找与王亚樵联系的渠道。
  戴笠得令后,派特务处特务、早年和自己一起追随王亚樵的门生胡抱一携四万元巨款到上海收买,遭到王亚樵的拒绝。蒋介石一计不成,再令胡宗南写信给王亚樵,提出由胡宗南、王亚樵合组安徽省政府,让王亚樵担任省政府副主席。王亚樵将信付之一炬,嗤之以鼻。此招不灵,蒋介石认为王亚樵是不愿屈从于早年的两个门徒之下,又派王亚樵的安徽老乡、一起和他参加辛亥革命、时任松沪警备司令的杨虎亲自上门拜会王亚樵。
  杨虎说:“蒋公很欣赏你的才干,希望你弃暗投明,效忠党国!”
  王亚樵噗哧一笑:“那给什么条件呀?”
  杨虎很认真地说:“封你为陆军中将,而且绝对有实权。”
  王亚樵说:“我还以为老蒋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我呢,原来只是个小小的陆军中将,没意思,不干!”
  “作为老相识和同乡,我奉劝你不要错过机会,固执己见,一意孤行,长此以往,没有好结果的。”杨虎期待的目光看着王亚樵,“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人各有志,我干我的,并不要你负责!”王亚樵冷冷地说。
  王亚樵如此骄横而不买帐,大出杨虎意外,他毫无这种心理准备,气得拂袖而去。
  蒋介石闻报大怒,严令戴笠同上海警察合作,悬赏百万元,限期缉拿王亚樵。
  戴笠经过缜密的分析认为:王亚樵在上海活动了近十年,手下徒众数千人,其核心班子只有数十人。无论他多么神通广大,难免不露出破绽,让人寻到蛛丝马迹。只要广泛调查,善于搜集情报,一旦发现疑点便穷追不舍,一查到底。这样,目标一个个被侦察发现,密点一处处被控制掌握,范围一步步收紧缩小。王亚樵这时才真正感到戴笠的份量。十多年来,他打遍上海无敌手。不但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这些上海滩的流氓大亨们对他心存畏惧之心,就连蒋介石对他也刮目相看。但是,他感到戴笠非等闲之辈。时至今日,王亚樵有些后悔在湖州初识戴笠时没有好好研究他,多少有些轻视他夸夸其谈,现在却终于成了自己的劲敌和对手。
  再说赏金是一百万,具有极强的诱惑力。一些见利忘义、见财起心的人一个个从阴暗角落里冒出来,四处钻营打听,向特务告密。有个安徽同乡会的小头目,他多少知道一些王亚樵的底细,打听消息要比别人少走许多冤枉路。有天,他终于打听到一点消息,赶紧向特务报告。
  经过十余天的蹲点守候,终于在一天深夜,王亚樵坐一辆黑色轿车开进了公馆。不多时,数百名警察、特务将公馆围得严严实实,特务们破门而入,可是除了被窝里尚有余温外,搜遍公馆的每个角落,始终不见王亚樵的影子。
  原来,王亚樵在特务围上来之前,已发现情况异常,随即从阳台上翻出,运用轻功,从一条夹巷里逃了出去,进入楼后的一个小山丘。山丘周围是一片开阔地,不管往哪个方向跑,都会暴露目标。寻路间,戴笠已指挥特务从两边包抄过来。这时,山岗上的乱坟堆里有人影晃动。王亚樵刚来时听人说,常有盗墓贼出没在此,于是,灵机一动,大胆朝坟堆逼近。果然,盗墓贼以为是墓主的家人来抓他们,吓得四散而逃。
  突然,枪声划破午夜的宁静,接下来是几个盗墓贼的惨叫声,特务们把盗墓贼当成王亚樵了。
  特务渐渐逼近,没有选择的余地,王亚樵从腰间拔出一支左轮手枪,以一土坟包作掩护,准备与特务拼杀。
  一股浓浓的臭味迎风飘来,王亚樵一看,发现五米开外有一坟墓被掘开,王亚樵滚下坟坑,将棺材盖合上,只留下出气孔。实在很臭,他以手绢捂住鼻孔,才稍微缓解些。
  特务们将一个盗墓贼扭住,盗墓贼磕头如捣蒜地求饶。戴笠喝问道:“看到有人跑过来没有?”
  “来过,我们以为是来抓我们的,才到处乱跑。”盗墓贼声音打颤。
  “沈醉、赵理君,你们带人在这山丘仔细搜查,王亚樵不会跑远。”戴笠命令道。
  王亚樵紧握手枪,密切注视着墓外的动静,山丘上一时电光闪烁,如鬼火般游动。曾有不少人寻到坟包附近,因闻到尸臭,捏着鼻子走开了。
  离开墓地在附近找了一阵子,一无所获。戴笠猛然省悟:“那副棺材怎么又盖上了呢?回去,开那副棺材!”
  正如戴笠所料,那副棺材的盖已被掀在一旁,坟边丢下粘满尸臭味的外衣、外裤……失去这次机会,再找王亚樵恐怕更难了。正在戴笠焦急万分之时,又有人向他报告了王亚樵的最新住处。此人叫祁连生。他也是冲着巨额赏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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