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写一个神奇小岛系列,跟大家聊一聊世界上那些古怪而又令人着迷的小岛。作为这个系列的第一篇文章,我们今天来聊一聊位于南太平洋的皮特凯恩岛。在这篇文章中你将会了解到:
在一个长期与世隔绝、总人数不到50人的超小型社会中,会发生哪些奇怪的事情?以及
最初来到皮特凯恩岛的人是一批叛变的船员,他们费尽心机地找到这个航海图上都没有标注的小岛,是了躲避英国政府的追捕。他们最后成功了吗?
好,我们开始。
如果上帝现在派给你一个任务,要你在地球上创造一个尽可能远离所有大陆的小岛,你该选择哪里呢?转动几下地球仪之后,很多人应该都会选择太平洋中部的这个区域。因为太平洋是地球上面积最大的一片海洋,所以它的中部自然也就是距离所有大陆最遥远的一块区域。
在地球仪上我们可以看到,在南太平洋的中间也确实有很多星罗棋布的岛屿。如果要评选一个世界上交通最不便利的岛屿排行榜的话,有一大半上榜的岛屿都会在这个区域。可以说这里是世界上最偏远的一个角落。
我们今天要讲的皮特凯恩岛就位于这个世界之隅。不仅如此,甚至在这个区域内部,皮特凯恩岛都处于一个偏远的角落里。可以说是偏上加偏、远上加远、角落中的角落。
仅仅看一眼前往皮特凯恩岛的行程,就足以让99%的人立刻打消出发的念头。想要抵达皮特凯恩岛,首先你得飞到法属波利尼西亚群岛最大的岛屿大溪地。世界上主要城市直飞大溪地的时长如下:
上海:12个半小时。巴黎:22个小时。悉尼:9小时50分钟。洛杉矶:8个小时。智利首都圣地亚哥:11个小时。就算从新西兰的奥克兰出发,也要飞上5个小时才能到达大溪地。
到了大溪地之后,接下来你需要再转乘飞机前往1700公里外的芒阿雷瓦岛(mangavera),飞行时长为4小时25分钟。另外别忘了这条航线每周只有两班。如果到这还没放弃的话,那你终于可以坐船前往皮特凯恩岛了。从芒阿雷瓦岛出发坐船到皮特凯恩岛需要两天,平均而言每个月大约有两班船可以选择。无论是固定翼飞机还是直升飞机都无法到达皮特凯恩岛,这是它跟外部世界联系的唯一渠道。
历经千辛万苦抵达皮特凯恩岛之后,你很快会发现一个新的问题。这个小岛的四周几乎都是高耸的悬崖,根本没有适合船只停靠的港口。所以游轮只能在距离小岛几百米的地方下锚,然后由岛民开着小船接乘客上岛。这个小岛四周的海面时常波涛汹涌,所以当岛民的小船靠近游轮后,乘客需要盯着在海浪中起伏的小船,然后在小船升到最高点的一瞬间跳到小船上。皮特凯恩岛政府在他们的官方网站上特意贴心地声明,对于在上下船过程中发生的受伤和死亡,他们不负任何责任。
皮特凯恩岛不仅偏远,而且也很小。这个岛的面积只有4.5平方公里,大概相当于1.5个朝阳公园。岛上的常住人口连50人都不到。在这样的一个偏远而迷你的小岛上出生和长大,会是怎样一种体验呢?
一位岛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曾经说过,很多人都以为,生活在这样一个偏远岛屿上最大的困扰会是孤独感。但恰恰相反,很多岛民生活在这里的烦恼反而是没有私密空间。
仔细想想,这倒也并不奇怪。如果把你和另外四十几个人都关进朝阳公园里,确实无论溜达到哪里都会撞见另外一个人。在这里,陌生人的概念是不存在的。
在过去的两百年里,这种独特的环境也造就了皮特凯恩岛上一些古怪的现象。在世界上大多数地方,人们都会倾向于选择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异性进行交往。而在皮特凯恩岛做到这一点是很难的,因为这里可供选择的异性实在是太少了。在这个娱乐活动少得可怜的小岛上,岛上的女孩子们往往在十一二岁的年纪就会被岛上的男人盯上,然后发生第一次性行为。在大多数情况下,女孩子们并不是自愿的。
这样的事情在皮特凯恩岛上可能已经持续发生了两百年之久。男人们对此不以为然,简单地把它看成是皮特凯恩岛特殊的环境和波利尼西亚文化相结合的产物。对此无力反抗的女孩子们则只能被迫接受这样的潜规则。
生活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没有警察和法官的小岛上,人们会很容易相信,他们在岛上的所作所为都不需要对外部世界的任何人负责。但是他们错了。
穿过皮特凯恩岛四周看似无尽的海水,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叫做不列颠的岛屿。生活那里的人所制定的法律同样也适用于这个一万五千公里开外的小岛,因为皮特凯恩岛是英国的海外领地。
1997年,英国政府向皮特凯恩岛派去了一名女警官,目的是对岛民进行90天的培训,帮助他们建立自己的警察局。在这里,两名15岁的女孩告诉了女警官她们所遭到的性侵犯。这两名女孩完全不知道,在英国法律下这是多么严重的罪行。女警官随后对岛民一一进行了访谈。她在访谈中发现,在这个岛上针对未成年女孩的性侵犯是非常普遍的现象。当女警官离开时,她把所有的访谈材料都带回了英国。
由于皮特凯恩岛极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后续的调查陆续进行了七年时间。直到2004年,关于皮特凯恩岛的性侵案才得以在岛上开庭。为了在这个既没有法院也没有法官的岛上进行庭审,英国政府特地组建了一个法庭,授权新西兰的一名法官代表英国政府审理此案。
庭审开始后,法官、检察官、律师和媒体记者纷纷登上了皮特凯恩岛,让岛上的人数翻一倍。一共有七名男性岛民被起诉,这差不多相当于岛上一半数量的成年男性。按照英国法律,这些人全部可以被判处终生监禁。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岛民们开始请求法官减轻判罚。一些女性岛民甚至改变了主意,要撤回自己的指控。他们担心如果这么多男性劳动力都被关进监狱的话,整个小岛会无法维持运转。他们跟法官申辩说,如果这七个人全部被判处终生监禁的话,那这个判决就变成了对所有岛民的惩罚。
最终,来自新西兰的法官在充分考虑了皮特凯恩岛独特的环境之后,将七名被告中的六人判为有罪。在这六人中,其中两人被分别判处三百和四百小时的社区服务,其余四人被判处二至六年不等的监禁。
虽然法官做出了判决,但这些判决却没法立即得到执行,因为皮特凯恩岛上根本就没有监狱。于是英国政府又花钱在岛上修建了一所监狱,并从新西兰雇来了狱警负责看管监狱里的罪犯。在判决生效差不多两年后,四名罪犯才真正进入监狱开始服刑。整个案件花费了英国政府至少1400万美元。
说到这里,既然这个小岛的交通如此不便,那么这些岛民的祖先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定居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这些岛民的祖先是一帮叛变的船员。他们费尽心机地找到了这么一个岛屿定居,就是为了躲避英国皇家海军的追捕。
1789年,英国皇家海军的邦蒂号离开大溪地,返航驶向英国。在航行途中,一帮船员发动了叛变,取得了邦蒂号的控制权。叛变者把船长布莱和18名忠于船长的人通通赶到了一艘小船上。叛变者在小船上丢下了五天量的食物和淡水,然后就驾驶着邦蒂号离开了。
19个人就这样被抛弃在了太平洋中。由于超载严重,这艘小船的船体仅仅比海水高出15厘米。这跟直接杀死他们没有任何区别,至少那些叛变的船员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在经历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冒险之后,布莱船长在11个月之后活着回到了英国,并把叛变船员的名单交给了皇家海军。这是另外一个精彩的故事,在这里我们就不详细展开了。
在叛变船员这一边,他们先是驾驶着邦蒂号回到了大溪地。在这里,叛变者之间发生了分歧。一些船员希望留在气候温和、当地土著友好的大溪地。但叛变船员的首领克里斯蒂安认为,留在大溪地只能是死路一条。
克里斯蒂安知道,当英国皇家海军发现邦蒂号没有按时返航后,一定会派出军舰进行调查。邦蒂号曾经停留过的大溪地一定会是被调查的地点之一。对于这种发生在军舰上的叛乱,无论耗费多少金钱、时间和人力,皇家海军都一定会把叛乱者带回伦敦当众绞死。如果做不到这一点的话,大英帝国在全球的指挥系统就会面临崩溃的危险。
经过投票后,16名叛变者决定留在大溪地。克里斯蒂安和其余8名叛变者则在把一些当地人骗到了邦蒂号上之后再次驶离了大溪地。
在海上漫无目的地漂流了几个月之后,邦蒂号上的船员无意中发现了皮特凯恩岛。克里斯蒂安发现,虽然曾经有人向英国政府报告过这个小岛,但报告中所记录的位置和这个小岛的实际位置有300多公里的偏差。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在英国海军的航海图上根本就找不到的岛屿。
克里斯蒂安立刻决定带领所有船员在这里定居,永远地逃避皇家海军的追捕。登陆这个小岛的一共有27人,其中包括9名叛变的英国船员和18名大溪地土著(6男12女)。在登上皮特凯恩岛之后,克里斯蒂安一把火烧毁了邦蒂号,以防有人偷偷乘船离开,泄露他们的行踪。
事实证明,克里斯蒂安关于皇家海军的判断是正确的。在他逃离大溪地一年半后,皇家海军的潘多拉号就来到了大溪地,把这时还活着的14名叛变船员全部逮捕了起来。
潘多拉号的船长四处询问克里斯蒂安一行人的下落,但没有人知道。船长又对大溪地周边的岛屿挨个进行了搜索,也没能找到这些剩余的叛变船员。他只好选择结束任务,返回英国。
克里斯蒂安虽然没有被英国海军发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在皮特凯恩岛过上了安逸的生活。在定居皮特凯恩岛几年后,英国船员和他们带来的大溪地男性土著很快就因为争抢女人而发生了矛盾。克里斯蒂安没过几年就被大溪地土著杀死在了岛上。在之后一系列的仇杀中,岛上的大部分成年男人都死掉了。唯一幸存的男人是英国船员亚当,他和剩下的女人跟小孩继续生活在这个岛上。
1808年,也就是叛变船员来到皮特凯恩岛19年后,一艘美国捕鲸船重新发现了这个岛,但这个消息没能引起英国政府的注意。又过了六年,两艘英国军舰偶然间来到了皮特凯恩岛附近,他们最终发现岛上的亚当正是25年前邦蒂号上的叛变船员。英国政府最终决定赦免亚当参与叛变的行为。这名最后的叛变者于1829年在岛上过世,终年62岁。
在2004年的性侵案中被判有罪的六名男性岛民中,有三个人都姓克里斯蒂安,他们正是两百年前那个叛变船员首领的直系后代。
有人坚持把皮特凯恩岛上的性侵犯和两百年前的邦蒂号叛变事件联系起来。他们说,岛上这些男人作为当年叛变船员的后代,违法和暴力倾向已经刻进了他们的基因里。
但也有人认为,在一个不受外界管束的几十个人的封闭社会中,必然会形成某种弱肉强食的机制。改变岛民行为模式的是他们所处的环境,而不是他们的父辈留给他们的基因。
看完这篇文章的你,更愿意支持哪种说法呢?